第一百三十五章 一种报应

2018-04-15 作者: 轩邈竞上
第一百三十五章 一种报应

房遗直颤抖着想要站起来,然而人才刚刚撑着床沿一用力,双腿一软便又倒了下去,满头的汗让温宁大惊,脸色一白,惊恐的扑了过去:“你怎么了?你到底怎么了?!”

房遗直脸色铁青,咬牙摇了摇头便又强撑着站了起来,扶着床沿挪动了几步,最后却只能无力的放弃,冲着门口叫了声:“春雨。”

温宁只是看着他,紧紧的盯着他,眼也不眨。

房遗直安抚的拍了拍她的手,冲着进来的春雨道:“去将小少爷带来。”

春雨双目红肿着,听了房遗直的话只是拼命的点头,转身出去了。

房遗直坐在了床沿,温宁这才盯着他的腰部,问道:“毒都解了吗?伤口还疼吗?”

“解了,不疼了。只是因为毒性伤了身子,现在身子有些乏力,没事的,过些天就好。”

温宁却是不信,若只是有些乏力,他怎么会连走路都走不了?

她紧盯着他,带着逼视,带着怀疑和求解,然而却不说话,只是安静的盯着。

虽没有步步紧逼,可房遗直却不习惯欺骗她,话在喉咙来回的思忖了半晌,这才道:“也没什么大问题,只是伤了经脉失了功力,有些不适应罢了,再过些天就好了。”

伤了经脉失了功力?难道,他以后就是个废人了么?她愣了愣,眼眸转了转,又带上了湿气,痛,苦不堪言。

房遗直却看得开,淡淡笑了笑,道:“没事,等身子好了再好好锻炼,虽不及以前,却也不会比常人差。”

温宁盯着他,他叹息一声,这才又道:“曹革死了,我亲手杀的,死的时候,还瞪着殿下,死不瞑目。”

曹革跟李承乾有仇?温宁不清楚,然而却知道,这曹革只怕就是跟颜路有一腿的那位左右卫卫官了,只怕伤了晋阳的小箭,也是他下的手吧?

房遗直慢慢的挪了挪身子,将温宁扶着让她躺在床上,这才又道:“昨天也才查了出来,曹革是前朝杨家的人,对隋炀帝忠心耿耿,造反时打得口号便是复隋。可惜这是一场注定要失败的战役,他也太执着。”

复隋?温宁忍不住冷笑,这不是痴心妄想吗?可是,就是这痴心,白白让人利用了不说,还还得她没了儿子,还差点失了丈夫。

颜路啊颜路,你为什么就不能放过我!

房遗直心疼的抚过她紧蹙的眉,看着她带着恨意和杀意的眸子,道:“颜路也死了,死得很惨。”

温宁一愣,房遗直慢慢的躺下,抱着她,呢喃般的道:“她让曹革从牢里救了出来,后便一直跟着曹革,曹革让我一刀刺死之后,她便趁乱跟着一个副将跑了。出了皇城之后,却遇到了逃逸的叛兵,让叛兵当成了宫里逃出来的人,给轮了。”

给轮了?温宁惊愕的瞪大眼睛,房遗直叹息一声,将人抱紧了,这才道:“今日早上苏醒之后,殿下告诉我的,他说你一定很想知道她的事情,只是我当时急着回来,也没有追问清楚,我已经让房运去查了。”

让房运去查?他说到这,温宁想起了房遗直得力的左右手房安,不禁问道:“那房安呢?”

房遗直沉默了,半晌才道:“房安跟我学过一阵子的武功,当时禁卫军屠杀那些侯在外面的下人时,他趁乱逃了,可惜被废了左手,失血太多,昏迷前躲进了花丛里,这才两天没能找到他。”

左手,温宁一愣,这才问道:“他的左手被砍了?”

“嗯。”房遗直淡淡的应了声,可温宁看得出,他心头一股火气正在酝酿,果然,他沉默了半天,阴森森道:“当初一刀砍了他真是太便宜他了!”

只为一己之私,却让无数的家庭妻离子散,果然死得太便宜了!

温宁第一次觉得,凌迟,或者五马分尸真的不是一种残忍和罪恶,事实上,真的有些人,死一百次也不足以让人解恨。

她突然又想到了颜路,那个周游于幕后,沉默了三年最后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人。

死在了自己招来的兵马手里,或许是一种报应?

春雨小心翼翼的提着一个红木匣子进来,关紧了门后,这才小心的将匣子放在了床沿,掀开了盖子。

扑面而来的是一阵寒冷,房遗直紧紧的握着温宁的手,自从春雨进来后,三人便没有再说一句话,都只是沉默的盯着那个小匣子。

她的孩子,他还那么小……

房遗直突然道:“房管家让人放了些冰块……”

很轻的一句话,说得小心翼翼,半天,他才低下头去,看着匣子里的孩子,温宁自木匣打开后,目光便没有离开。

孩子面色青紫,小小的脑袋还没有她的拳头大小,五官还是一片模糊,只是那紧抿着的嘴唇已经看得出房遗直式的韵味,若孩子没事,或许……或许长大后,会是一个跟他父亲一样狡猾的人。

他穿着大红色的袍子,那袍子温宁认得,那还是卢氏亲手做的。这两年卢氏一直在做衣服,先是给高阳的孩子做,做完了,便给宇文媛秋家的做,这之后,才轮到她的孩子,当时温宁就陪在她旁边,给她掌灯,劝着她休息,衣服等明日再做也是可以的。

那时候卢氏是怎么说的?

啊,她的婆婆说,刚才给媛秋的孩子做了两件衣服,你的孩子也五个月了,估计今年年末就要出来了,冬衣裁剪起来步骤较多,现在不抓紧时间,只怕到时候来不及……

只怕到时候来不及……

温宁努力的眨了眨眼,眼睛却还是热得生疼,孩子的袖子才刚刚缝上去,袖口还没有收口,几簇白色的棉花还漏在外面。

果然来不及,果然来不及了么……

她控制不住的颤抖,猛地翻身就要下去。春雨咬着唇默默的哭着,极力的不出声,这会却忍不住带着哭腔道:“夫人要拿什么,让春雨去拿。”

“针线,还有……还有我给孩子做的那些衣服。”

春雨飞快的起身,打开了床头上边的那橱柜,将里面的小篮子取了出来,又取出了一叠做好了的小衣服。

温宁将别在碎步上的针取了下来,左手颤抖的伸了出来,她想要摸一摸孩子,可到底不敢,在孩子的脸上停留了一下,还是拐了个弯,捏起了未收口的哪截袖子,一针一针的将那露出来的棉花缝在了里面。

她前些天才给孩子纳了鞋子,鞋面上缀着用黄布缝制的小老虎,用黑线绣了老虎的五官,当时夏雨见了,欣喜得跟什么似的,还嚷嚷着要学。

她取出了那鞋子,好半天才从袍子里找到孩子的脚,那脚,还那么小……

孩子的身子早冻得冷硬,冰冷刺骨,那寒冷自她的手心阵阵的传入她的心里,竟真的让她体会了刺骨的含义。

“够了……”房遗直将人抱在了怀里,喃喃的道:“够了,让他安心的去吧……”

温宁咬着唇,将泪洒在房遗直的胸口,房遗直拍了拍她的后背,冲哭得一塌糊涂的春雨道:“将孩子带下去。”

春雨看了温宁一眼,带了下去。直到她人走远了,温宁这才问道:“孩子放在哪儿?”

“祖祠里。父亲说,等你醒来,一定想要看看他,便先放在了那里。”说着,房遗直顿了顿,后面的话到底还是没有说出口。

他想问,孩子要葬在哪儿,可却不敢问。

或许,这个就留着让他自己做决定吧,他实在不敢在这个时候,刺激到她。

温宁到底太累了,趴在房遗直身上便沉沉的睡了过去,眼角还含着泪,眼睫毛轻轻一颤,泪就顺着眼角滑落。

再次醒来又过了一天,小产后也要坐月子,小腹的疼痛在提醒着她,之前发生的一切。

夏雨正在桌前忙着,听到了声响,连忙放下了东西,将角落里煨着的汤端了过来:“郡主,饿了吧?这汤是大郎吩咐下的,你喝了吧,”

温宁看了眼没有油腥的鸡汤,想必鸡肥肉都让厨子剔掉了吧?她端过来,慢慢的喝着。

又睡了一整天,人也精神了些。昨日的悲伤沉淀了下来,脑子里冷静了不少。这才想起了还有好多的事情不清不楚,便对着夏雨问起了卢氏和宇文媛秋。

夏雨道:“郡主小产之后,老夫人醒来过一次,还亲手给……”她小心的看了温宁一眼,见温宁神色如常,这才又说了下去:“给小少爷洗了澡,换了身衣服,便又晕了过去,大夫请了好几个,都看不出有什么问题,房管家都急坏了,幸好昨日大郎带着孙神医来了,看过了之后,这才说老夫人是伤心过度,头上又摔伤了,但幸好老夫人身子一向健壮,并无生命危险,只要好好休息一阵子就好,只是以后却不能受刺激了。”

说着,又说起来宇文媛秋,似是顾及到温宁的情绪,一段话说得吞吞吐吐的:“三少夫人当时让那几些个叛贼撕了衣服之后,便出血了,后来李将军来了,将那些个叛贼拿下后,便有几个会接生的婆子帮三少夫人接生,孩子足月了,倒是没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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