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2019-05-11 作者: (法)小仲马
第28章

在那命定的夜晚之后,您跟我一样了解,然而您无从知晓的,也不可能有所觉察的,就是我们分手之后,我经受了多大的痛苦。

我得知您父亲把您带走了,但是我完全料想得到,您不可能长久地远离开我,因此那天在香榭丽舍大街遇见你,我很激动,但是并不感到惊讶。

于是开始了那一连串的日子,每天您都要给我一种新的侮辱,而我几乎高兴地接受您的侮辱,因为,这不仅证明您始终爱我,而且我也感到,您越是折磨我,等您了解真相的那一天,我在您眼里就会越高尚。

这种愉快的殉难,您不要感到惊讶,阿尔芒,正是您当初对我的爱给我打开心扉,迎进高尚的激情。

然而,我并不是一下子就变得那么坚强。

在我实施为您做出的牺牲,到您又返回巴黎,这段时间相当长,我需要消耗肉体才不至于变疯,才能在我重新投入的生活中变得麻木不仁。普吕当丝告诉过您,我参加所有晚会、舞会,出席所有盛宴,对不对?

我过起放纵的生活,就好像希望尽快自杀,而且我也相信,这种希望很快就会实现。我的身体状况必然日益恶化,我派杜韦尔努瓦太太去向您讨饶的那天,我的肉体和精神都已经消耗殆尽。

我不想提醒您,阿尔芒,一个要死的女人,在您请求一夜之欢时,未能抗拒住您的声音,她仿佛丧失理智,一时间以为她可能把过去和现时融合起来,然而,您却以什么方式报答我爱您的最后表示,您以什么样的凌辱将这个女人赶出巴黎。阿尔芒,您有权那样做:

别人每夜并不总付给我那么高价!

于是,我全都丢下啦!

奥兰普在德·N先生身边取代了我,而我听说,正是她把我离开巴黎的原因告诉他的。当时,德·G伯爵在伦敦,他那种人,同我这样的姑娘寻欢作乐,仅仅当做一种消遣,还同相好过的女人保持朋友关系,不会产生怨恨,也从来不嫉妒。总之,他们那种大贵人,只向我们打开他们心的一角,但是向我们敞开他们的钱袋。我当即就想到他,于是去找他了。他十分热情地接待我,但是他在那里有了情妇,是个上流社会的女子,他自然怕公开和我的关系而有损名誉,于是把我介绍给他的朋友,而其中一位在吃完夜宵把我带走了。

我的朋友,您说我有什么办法呢?

自杀吗?那又会给您本该幸福的生活,无谓地加上一种痛悔的负担;再说,人都快死了,何必还自杀呢?

我变成了没有灵魂的躯壳,没有思想的物品;

我在一段时间里,过上了这种行尸走肉的生活。后来我又回到巴黎,打听您的消息,得知您动身远游了。再也没有什么能支持我的了。我的生活又恢复旧观,回到两年前您认识我的那种状态。我试图把公爵拉回来,但是我把这个人伤害得太狠,而老年人可没有那种耐性,无疑他们发觉自己不可能总活下去。病魔日益侵蚀我的肌体,我面无血色,终日愁苦,身体也更加瘦损了。花钱购买爱情的男人,要看货色选购。在巴黎,身体比我更为健康、更为丰腴的女子,大有人在;

于是,别人有点儿把我忘记了。这就是直到昨天的情况。

现在我彻底病倒了,又身无分文,债主们又都纷纷来逼债,给我送来单据就跟催命似的。我给公爵写了信要钱,公爵能答复我吗?您若是在巴黎该有多好啊,阿尔芒!

您会来看望我的,您来探望就会给我安慰。

十二月二十日天气特别恶劣,外面在下雪,我孤单一人在家。一连三天发高烧,连一个字都不能给您写了。没有什么新情况,我的朋友,每天我都隐约盼望收到您的一封来信,可是不见信到,恐怕永远也到不了了。唯独男人才能狠下心来不肯宽恕。公爵没有给我回信。

普吕当丝又开始往当铺跑了。

我不断地咯血。噢!

您若是见到我这样子,会感到难受的。您在炎热的天空下活动实在幸福,而不是像我这样,整个冰冷的冬天压在胸口。今天我稍微起来一点儿,在窗帘里向外张望,相信在我眼前通过的巴黎生活,已经彻底同我断绝了关系。几张熟悉的面孔从街上走过,急匆匆的,都那么欢快而无忧无虑。没有一个人抬眼望望我的窗户。不过,也有几个年轻人来探问,留下了姓名。记得有一次我病了,您也是每天早上来探问我的病情,而那时您并不认识我,只见过一面,还受到我的无礼对待。现在我又病倒了。我们曾在一起度过半年的时光。我对您的爱,是一个女人的心所能最大限度容纳和给予的感情,可是您却远在异乡,还在诅咒我,没有给我写来一句安慰的话。当然,我也肯定,您不闻不问也是偶然造成的;

如果您在巴黎,您就不会离开我的床前和房间。

十二月二十五日医生不准我天天写日记。的确,回忆往事只能使我烧得更厉害。但是昨天,我收到一封信,给我不少欣慰,给我送来物质救助是一方面,更主要的是信中所表达的感情。因此,今天我就可以给您记述了。信是您父亲写来的,内容如下:

小姐:

我刚刚获悉您生病了。假如我在巴黎,我一定亲自去探望您的病情;假如我儿子在我身边,我也会让他前去探望。然而,我不能离开C城,阿尔芒又在六七百法里之外;

请允许我只是写信给您,小姐,您生病我十分难过,请相信我衷心的祝愿,祝您早日康复。

我的一位好友H先生将登门拜访,请您接待他。他受我委托办一件事,我还焦急地等待事情的结果。

此致请接受我最崇高的敬意这就是我收到的那封信。您父亲是个高尚的人,您要好好爱戴他,我的朋友,因为,世上值得爱的人寥寥无几。比起我们的名医开的所有处方来,他署名的这封信对我更有疗效。

今天上午,H先生来了。他受杜瓦尔先生之托,办这件棘手的事,似乎感到十分为难。他此来就是替您父亲送给我一千埃居,而且对我说,如果拒收,就会伤了杜瓦尔先生的面子,他受托先给我这笔钱,我还需要多少,都会如数给我送来。我接受了,这种帮助来自您父亲,就不算是施舍。您回来的时候,假如我死了,您就把我刚才写到他的这段话给他看,并且告诉他,他发善心写来安慰信,可怜的姑娘是流着泪写下这段话的,还祈求上帝保佑他。

一月四日我一连熬过几天病痛的日子。真没有想到,身体会让人遭这么大罪。唉!我过去的生活!如今我为那种生活付出双倍的代价。

每夜都有人守护在我身边。我再也透不过气来了。我这可怜一生的余日,不是咳嗽,就是处于谵妄状态。

我的餐室摆满了朋友们送来的糖果,以及各种各样的礼物。这些人当中,无疑有的还希望我以后做他们的情妇。假如他们看到病魔把我变成一副什么模样,他们一定都会吓跑的。

普吕当丝就便拿我收到的礼物,去送给别人了。

天寒地冻,医生对我说过,过些日子,如果还是晴朗的天气,我就可以出门走走了。

一月八日昨天,我乘自己的马车出门了。天气好极了。香榭丽舍大街行人熙熙攘攘。这真是春天的第一张笑脸。我周围一派节日的气氛。我怎么也想不到,我昨天在阳光里还能发现快乐、甜美和安慰。

我几乎碰见了所有我认识的人,他们都一直忙于寻欢作乐。多少人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奥兰普乘坐一辆华丽的马车驶过去,那是德·N伯爵送给她的。她又试图用目光侮辱我,殊不知我同所有那类虚荣相距有多远。一个我早就认识的忠厚的小伙子,问我是否愿同他和一位朋友共进晚餐,据他说,他那位朋友非常渴望认识我。

我凄然地微微一笑,递给他烧得滚烫的手。

我从未见过他那样惊讶的面孔。

我四点钟回到家中,吃晚饭胃口还相当不错。

这次外出对我身体很有益。

我能治愈该有多好!

有些人在心灵的孤寂中,在病房的幽暗里,昨天还希望快些死去,今天看到别人生活和幸福,怎么又渴望活下去了呢?

一月十日这种恢复健康的希望,只不过是一场梦。我重又卧床不起,浑身敷上灼人的膏药。这肉体,从前人们付那么大价钱,今天再拿出去试试,看看别人还会给你多少钱!

我们生前一定是作恶多端,或者死后要享受到巨大的幸福,因此,上帝才让今生今世受尽赎罪的各种折磨,并且受尽考验的所有痛苦。

一月十二日我始终受着病痛的折磨。

昨天德·N伯爵给我送来钱,我没有接受。这个人给我什么,我都不要,因为您不在我身边全怪他。

唉!我们在布吉瓦尔的美好日子啊!现在何处寻觅?

我若是能活着走出这个房间,那也是要去朝拜我们同居过的那座小楼,然而,我只能死后被人抬进去了。

谁知道明天我是否还能为您记述。

一月二十五日一连十一个夜晚我都没有睡觉了,喘不上气来,只怕自己随时都可能死去,医生吩咐不让我动笔。照看我的朱丽·杜普拉还允许我给您写这几行字。难道您就不会在我死之前回来了吗?

难道我们之间就永远恩断义绝了吗?我觉得您一回来,我的病就能好。病好了又怎么样呢?

一月二十八日今天早晨,我被一阵喧闹声吵醒。睡在我房间的朱丽赶紧去餐室。我听见几个男人的声音,而朱丽的声音徒然地与之抗争。她哭着回来了。

他们是来查封财物的。我对朱丽说,就让他们按照所谓的司法去干吧。执达吏戴着帽子就走进我的房间,他拉开每个抽屉,登记他所看到的所有物品,根本无视屋里还有一个垂危的女人:

幸而法律仁慈,还给我留下这张床铺。

他临走时,终于开了尊口,我可以在九天之内提出抗诉,可是他留下一名看守!上帝呀,我该怎么办啊!这一场景闹得我病情更加重了。普吕当丝想找您父亲的那位朋友要钱,我反对那么做。

一月三十日今天早晨,我收到您的信。这正是我所需要的。我的回信能及时寄到您的手中吗?您还会见我的面吗?

这是幸福的一天,使我忘记我这六周所过的日子。我感觉好受一些了,尽管给您的回信中,情调很忧伤。

归根结底,人不可能总那么不幸。

我还真这么想,我有可能死不了,等到您回来,我又看到了春天,您还爱我,我们重新开始去年那样的生活!

我实在是疯了!心中的这种痴心妄想,我提笔写下来都很吃力。

不管发生什么情况,我都深深地爱您,阿尔芒,如果没有这种爱情的回忆支持我,如果不是隐约希望还能看到您在我的身边,我早就离开人世了。

二月四日德·G伯爵回到巴黎。他受了情妇的欺骗,十分伤心:

他很爱那个女人。他来向我讲述了这一切。可怜的小伙子,在事业上也相当不顺。尽管如此,他还是替我付钱给了执达吏,并且把那名看守打发走了。

我对他谈到您,他答应向您说说我的状况。当时我竟然忘了,我当过他的情妇,他也尽量让我忘掉这一点。他是个好心肠的人。

昨天公爵派人来探问我的病情,今天上午他亲自来探望。我不知道这位老人靠什么还能活在世上。他在我身边待了三小时,对我没有讲上几句话。他见我脸色如此惨白,眼里便掉下两大滴泪水。他流了泪,无疑是由于想起了他的女儿。

他难免要看着她死两次了。他腰弯背驼,头俯向地面,嘴唇也耷拉下去,目光暗淡无光。他的身体已然衰竭,禁不住年岁与痛苦的双重压力了。他没有指责我一句,甚至可以说,他看到病魔把我摧残成这样子,还暗自幸灾乐祸呢。我还这么年轻,就被病痛压垮了,而他还能站立活着,似乎颇为得意。

又来了恶劣天气。没有人来看我了。朱丽尽可能守在我身边。普吕当丝开始借口有事避开,我不能像从前那样,给她那么多钱了。

我有了好几位医生,这本身就证明我的病情恶化了,不管他们对我怎么说,我心里清楚,现在我快要死了,几乎后悔听了您父亲的话。早知道我只会占用您未来的一年时间,我就不必抵制自己的渴望,还是同您一起度过一年,这样到死的时候,至少还能握着一位朋友的手。不过,假如我们一起度过这一年,我很可能不会死得这么早了。

听凭上帝的意志吧。

二月五日噢!

来吧,阿尔芒,我实在疼痛难忍,眼看就要死了,我的上帝。昨天我忧伤极了,就想出门,免得在家里熬过像前一晚那样的漫漫长夜。上午公爵来了。我看到被死神遗忘的这位老人,我就觉得自己要死得更快了。

我不顾发高烧,让人给我穿好衣裳,带我去沃德维尔剧院。朱丽给我的脸涂了胭脂,否则我这样子就像僵尸了。我走进约您第一次见面的那个包厢,目光始终凝望您那天所坐的位置;

不过昨天,那个座位坐了一个粗人,他一听到演员那种愚蠢的逗乐,就哈哈大笑。我被送回家时已经半死不活了。整夜我都不断咳嗽和咯血。今天,我话也讲不出来了,胳膊只能稍微动一动。我的上帝!

我的上帝!

我要死了。这是预料之中的事,但是我不能想象,我还要受我忍受不了的痛苦,如果……这个词后边,玛格丽特竭力写下的一些字,实在无法辨认,接下去则是朱丽·杜普拉的手笔所记。

二月十八日阿尔芒先生:

玛格丽特坚持要去看戏的那天之后,病情就越来越重了。她已经完全失音,接着四肢也不能动了。我们这位可怜的朋友所受的病痛难以名状。我不习惯这种凄惨的场面,因而总是提心吊胆。

我多么希望您能在我们身边啊!她几乎一直处于昏迷状态,但是无论是神志不清还是头脑清醒,她只要能发出声来,那么必定是呼唤您的名字。

医生对我说她活不久了。自从她病危之后,公爵就没有再来探视。

公爵对医生说,这种情景令他心如刀绞。

杜韦尔努瓦太太的表现不怎么样。这个女人几乎完全靠玛格丽特生活,以为能从玛格丽特身上捞取更多的钱,许下种种诺言而不能履行,现在看到她的女邻居对她再也没有利用价值了,就干脆连面也不露了。所有人都抛弃了她。德·G先生被自己的债务所逼,不得不又动身去伦敦。他走时给我们送来一笔钱,他已经完全尽力了。但是,又来人查封财物,债主们只等她一死就拍卖。

我本想尽我最后的财力阻止全部查封,但是执达吏对我说那无济于事,他还要执行别的判决。反正她也要死了,还不如放弃所有财物,何必抢救下来留给她不想见,也从未来探望她的家人呢。您想象不出,可怜的姑娘死在何等富丽堂皇的贫困中。昨天,我们连一点儿钱也没有了。餐具、首饰、开司米披肩,全都当出去了,其余的物品不是卖掉,就是查封了。玛格丽特还能意识到周围所发生的一切,她的肉体、精神和心灵上都在忍受痛苦。大滴眼泪流到面颊,而面颊瘦得皮包骨头,没有一点儿血色,您深爱过的女人,如果还能见到,您肯定认不出她那张脸了。她不能再提笔写字的时候,就求我答应为您写下去,我在她面前记录这些情况。她的眼睛冲着我这边,但是看不见我了,目光已被临近的死亡蒙蔽了。不过,她在微笑,她的全部思念和整个灵魂,我确信都是属于您的。

每当有人开门,她的眼睛都亮起来,总以为是您要进屋;继而,她知道不是您的时候,那张脸又恢复痛苦的表情,而且被冷汗浸湿,面颊也变成紫红色。

二月十九日午夜今天真是个悲伤的日子啊,可怜的阿尔芒先生。今天早晨,玛格丽特感到窒息,医生给她放了血,她才又能稍微发出声音。医生劝她请一位神甫来,她表示同意。于是,医生亲自去圣罗克教堂请一名神甫。

去请人这工夫,玛格丽特把我叫到床边,求我打开她的大衣柜,指给我看一顶无檐软帽、一件镶满花边的长衬衫,声音微弱地对我说:

“我忏悔之后就要死了,到那时,这些衣帽你就给我穿戴上:人死了也要打扮得漂亮些。”

接着,她拥抱我,哭着补充说:

“我还能说话,但是一说话就憋得要命;我感到窒息!需要空气!”

我失声痛哭,去打开窗户。过了一会儿,神甫来了。

我迎上前去。

他一明白到了什么人的家时,似乎有些担心不受欢迎。

“您就大胆进来吧,神甫。”我对他说道。

他进病房只停留片刻时间,出来时对我说道:

“她生如罪人,但是临终成为基督徒。”

又过了一会儿,神甫回来了,陪同前来的有一位手持耶稣受难像的唱诗班儿童,以及走在前边摇铃、宣告上帝降临垂死女人家的圣器室管理员。

他们三人走进卧室:这间屋从前回荡过多少怪诞的话语,此刻完全成为一座圣坛。

我双膝跪下。我不知道这个场面给我造成的印象会持续多久,但是我相信直到此刻之前,不会有什么事能引起我如此强烈的反应。

神甫给临终之人的双脚、双手和额头涂上圣油,同时背诵着一小段祈祷文;这时,玛格丽特准备升天了,假如上帝看到她一生的磨难和临终的圣洁,她就肯定能够进入天堂。

从做临终圣事起,她就没讲一句话,也没有动一动。如果不是听见她吃力的呼吸,不知有多少回我都以为她死了。

二月二十日下午五时一切都完结了。

半夜两点钟左右,玛格丽特进入弥留状态。从她发出的叫喊声可以断定,临终的人从未受过这么大痛苦,有两三次,她直挺挺从床上站起来,仿佛还要抓住她那升天的生命。

还有两三次,她说出您的名字,随后就沉默了,重又倒在床上,精疲力竭了。她眼里默默流下泪水,她人已死去。

这时,我走到她跟前,呼叫她,看看她没有应答,我就给她合上眼睛,吻了吻她的额头。

可怜的、亲爱的玛格丽特,我多希望自己是个圣洁的女子,以便用这一吻把你推荐给上帝。

然后,我遵照她的嘱咐,给她穿好衣服,又去圣罗克教堂找一位神甫。我为她点燃两支蜡烛,在教堂里为她祈祷了两个小时。

我把她的一点儿钱施舍给了穷人。

我不大懂宗教的事,但是我想,仁慈的上帝会确认我的眼泪是真心的,我的祈祷是虔诚的,我的施舍是真诚的,上帝会可怜她的:

那么美丽的姑娘,年轻轻就死了,身边只有我一个人,给她合上眼睛,为她穿好寿衣。

二月二十二日今天举行葬礼。玛格丽特的许多女友来到教堂。有几个人流下真诚的眼泪。灵车驶上蒙马特尔公墓的路,送殡队伍中只有两个男人跟在后面:

一个是特意从伦敦赶回来的德·G伯爵,另一个是由两个跟班搀扶的公爵。

所有这些详细情况,我是回到她家里,流着眼泪给您写下的。面前的灯光凄凉,身边的晚餐我没有碰,这您想象得出来;

纳妮娜让人给我做了晚饭,因为,我超过二十四小时没有吃东西了。

我的生活不可能长久地保留这些伤心的印象,因为,正如玛格丽特的生活并不属于她一样,我的生活也不属于我本人。这就是为什么,我当场为您记录下来所有这些情况,只怕您又过好久才回来,我再向您讲述时,就不能准确地传达凄惨的情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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