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灵堂

雨还在下，洗刷着这座城市的罪恶。

雨还在下，似无数个冤魂哭泣。

阴雨绵绵，终有天晴。长夜漫漫，终有白昼。

而现在，周小天亲手斩掉了黑暗。

……

竖日，清晨。

射雕集团，董事长办公室。

一个头发半白的男人，静静地站在窗前，看着雨过之后的城市，一言不发。

“老爷，少爷的尸体带回来了，只是……只是头不见了。”

男人握紧拳头，没有说话。

“老爷，二少爷最后发来的短信说，是那个杀掉大少爷的男人……”

“我知道了。”

男人抹了一下眼角，转过身，坐在了座椅上。

“你下去吧。”

“……是。”

此时此刻，叱咤风云的东海市巨头，看着空荡荡的房间，似乎一下子苍老了几十岁。

郭正红的两个儿子，短短不到半年的时间，相继命丧黄泉。他愤怒，但更多的，是孤寂苍凉，是痛苦悲伤。

而这时候，总裁桌上的座机响了。

郭正红呆呆地坐在椅子上，似乎没有听见。

终于，他接起了电话。

“喂……叶老……是……好的，我知道了。”

挂掉电话，他瞬间瘫坐在了椅子上。

那是他仅有的两个儿子。

郭正红知道，他们嚣张拓拔，他也知道他们做的那些坏事，但他不闻不问，甚至在他们身后为他们收拾残局。

因为，他太溺爱他们了。

妻子死的早，自己就剩这两个孩子了。

他想过，或许有一天，他们会惹上一些可怕的人。但那无所谓。他郭正红奋斗一生，就是为了有足够的力量，能保护自己的儿子，让他们活的无拘无束——虽然这种无拘无束，后来变成了为所欲为。

只要他们回到东海，他们就安全了。因为郭正红就有足够的力量，保护他们。

商界，政界，黑道，白道，甚至连军方，他也有人脉。他很自信，在东海，没有人敢动他的儿子。

可是，现在偏偏出现了这么一个人，二话不说将他们都杀了。

没有谈判，没有犹豫，一个人，一把刀，两个人头。

……

在几分钟之前，他还心怀复仇的怒火，发誓要用尽自己手上所有的力量，为自己的两个儿子报仇。

然而，一个电话，就让他放弃了报仇的念头。

“影龙榜第一啊，你惹到了你不该惹的人。若非担心东海动荡，否则我绝不会替你求情。报仇什么的，你就别想了，一切都是因果，是你放纵的后果。现在，收拾残局吧。”

叶问天的话，让他几乎绝望。

他深知，这个影龙榜第一的分量。从叶问天的话里，他大概知道，凶手那所谓的军方背景，原来是这样。

他悲痛，却无能为力。

“喂……叫所有人来公司，包括市长和副市长。我要开一个会……”

办公室里，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叹息。

……

“小周啊，你这动静就太大了吧。你让你叶伯伯很为难啊。”

“人我已经杀了。要什么你说。”

“这样吧，之前说的条件，从一个变为三个，怎么样？”

“好。你把那海天盛宴给拆了。”

“建筑挺好的，至于里面的东西，小周你放心，我会叫人清理的。”

“拆完，太脏了，看着不舒服，污染空气。”

叶问天一咬牙，“没问题，拆！”

“原地建一所孤儿院吧。”

“没问题，政府出钱！”

周小天面无表情地挂断了电话。

这大概是最好的结果。

此时，周小天正站在一栋公寓的门口。此时，还有不少的记者在附近游荡着。

抬起头，他怕了。

他敢面对强大的敌人，连死都不怕，而现在，他却不敢面对遗孤的芊芊，不敢面对她的家人。

奸杀致死，她离开的时候，和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一样赤裸，只不过在离开之时，被人抹上了许多污秽。

至于那几个直接杀死芊芊的凶手，周小天并不着急。他有贪狼，就相当于拥有了东部地区机会全部的情报网。

所以，不急，慢慢来，一个一个杀。

对此，周小天一点也不慌。

但现在，他很害怕。

该来的总会来，他躲不掉，也不想逃避。

……

电梯门开了，周小天首先闻到的的，是一股香火的味道，混杂着纸钱的灰，有些呛鼻。那徐徐传来的“大悲咒”，更是添了几分悲凄。

门口，一个男人看见了从电梯里走来的周小天，上前一步将他拦了下来。

“你是？”

“我是何芊芊的朋友。”周小天看着男人的眼睛。

似乎有那么一瞬间，两人都明白了许多。

男人叹了口气。

“我是她爸爸。你终于还是来了，进去吧。”

周小天点了点头。

屋里，是一个简单的灵堂。一个女人跪在灵堂前，流着泪，烧着纸钱。

她的前方，是一盏油灯，还有一个香盘。两束香蜡中间，是一张女孩的黑白相片。

少女一头短发，穿着校服外套，洋溢着笑容。

她笑得很阳光，很纯真。

周小天闭上眼，不敢再去看她。他怕自己再看一眼，或许就会泪流满面，或许就会再一次陷入更深的疯狂之中。

周小天默默拿起了三束香，点燃，跪拜，而后插入了中间的香盘里。

沾着点点火星的香，熏得周小天泪眼朦胧。

女人还在哭着，还在烧着，似乎一点也没有注意到身边的周小天。

他默默拿起一叠钱纸，蹲了下来，扔进火盆。

大火烧得很旺，灰黑的灰烬飘的满屋都是。

不知什么时候，周小天回过头时，芊芊的父亲已经站在了周小天身后。

“烧完之后出来吧，我和你说几句话。”

男人站在周小天的身后，静静地看着他，将一张又一张的钱纸焚烧。至始至终，没有多说一句话。

最后一张钱纸被烧尽，周小天站起身，甩了甩发麻的双腿，跟着男人走了出去。

临走之前，他回过头，迎上了芊芊那天真的眼神。他就这样回头看着，直到灵堂消失在了视线里。

转过头的那一刻，他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他竟有一滴泪在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