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俊,你为何还要跟你岳父求情?”许逊大为不解,祸斗也跟着叫了两声,却是朝大状师邓研叫唤。
马俊竟然流出眼泪,叹道:“我岳父虽然重伤我,而且还杀了胡神算,但是他是因为痛失爱女,人之常情,可以理解,我并不怪罪。请大人看在岳父这么多年来为旌阳县修桥补路有所德行,而且老年丧女,才激愤杀人,网开一面,饶我岳父一命。他老迈年高,本来时日无多。你不杀他头,也活不了几天了。”
许逊微笑道:“看来,你是承认你岳父杀人了?”
马俊用左手袖子擦干眼泪,红着眼睛说:“是的。”
许逊重复问:“不包庇了?”
马俊低声道:“不敢。”
许逊摸了摸祸斗的头,道:“那就好。不过呢,我还有个问题想问你。”
马俊望了望邓研,然后说:“大人请讲。”
许逊盯着马俊的左手,问:“你也精通临摹之技吧?”
马俊连忙摇头,吃惊地说:“啊?我粗通文墨,不懂临摹。”
许逊笑道:“是吗?我见你家古籍文章不少,还有许多孤本珍本,不像是粗通文墨的人啊。”
马俊连连摆手,表示惭愧:“叶公好龙而已,装装门面。生意人,皆是如此,梅敬相公家也有不少书,虽然一本都没看过。”
许逊收回目光,盯在邓研脸上,说话却冲着马俊:“原来如此。如果你岳父知道你今日所言,肯定会……很愤怒吧!”
“愤怒?不对吧大人。”葛郎泰叫道。“他为岳父求情,岳父应该感谢他才对!”
“非也,他明面上是为唐越求情,实际上是坐死了唐越杀人的死罪,而且摆脱了他的嫌疑!”许逊冲着邓研说:“本县所说,您认为如何,唐老先生?”
“大人,你糊涂了吧,他姓邓啊!”葛郎泰又大叫。
马俊和其他人同样吃惊地望着许逊。
许逊摸着祸斗的头,笑道:“我家祸斗,嗅觉惊人,早就闻出来这个邓先生和唐老先生身上的气味儿是一样的。祸斗嗅觉,从未出错。唐老先生,露出真面目吧!”
邓研眯起眼睛,拿手在脸上一顿搓,顿时胡子泥巴掉了一地,渐渐露出另外一张脸,正是唐老先生。他敬佩道:“许大人,你光凭味道就猜测我不是邓研而是唐越么?”
许逊微笑道:“不。我早年间见过邓研而已。他脸上曾经有颗痣,后来点掉了。你假扮得虽然很像,但是脸上却多了一颗痣。”
“大人,这是怎么回事?唐老先生怎么会变脸?”葛郎泰又问出所有人的心声。
许逊说:“他自己提过,年轻时是位伶人,精通化妆之术,简直登峰造极,假装一个邓研易如反掌。唐老先生,想必您现在对贤胥的人品有所了解了吧!”
马俊极为震惊,同时极为恐慌。
唐老先生长叹:“马俊啊马俊,没想到你害死我女儿和胡神算不说,还想把罪名推到我身上。”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捕头张头大,完全摸不清状况。
许逊见唐越先生满脸凄凉,不禁有几分同情,说到:“我和唐老先生深聊过,怀疑唐燕已死,并且被毁尸灭迹,所以祸斗才找不出来。而唐老先生重点怀疑马俊,但是马俊为人谨慎,留下的证据和马脚不多。当葛郎泰误打误撞怀疑马俊杀人时,马俊意识到危险,于是请最出名的状师邓研出面相助。他不认识邓研,听闻梅敬父亲与邓研有旧,只能委托梅敬。梅敬去找成都找邓研,路途遥远,快马加鞭也得四五天,但是仅仅两天就回来了,我便怀疑是请的假邓研,乃唐老先生假扮。”
众人望向梅敬,梅敬浅浅一笑。
许逊继续说:“今日邓研一上堂,我家祸斗便叫个不停,我便肯定了唐老先生假扮邓研。唐老先生想必为了博取马俊信任,套他的话,确认究竟谁是凶手,也确认唐燕究竟是死是活。他精心帮马俊编织了三套谎言,证明了自己的智慧,也彻底获取了马俊信任。唐老先生,还是你来说明案情的原委吧。”
唐越长叹数次,才道:“唉,说出来真是丢人。期初,小女经常回家哭诉,说马俊常年在外奔波,回家时对她极为不好,甚至连同床都很少,却怪罪小女生不出孩子。老夫非常奇怪,小女性格温婉,长相不俗,马俊居然和她居然没有夫妻间的恩爱,莫不是外面有人?更奇怪的是,他经常和胡神算在一块喝酒,有时候还邀请胡神算到家中来,甚至故意邀请胡神算晚上来,却假装自己不在家,真是匪夷所思。后来我才知晓,马俊有断袖之癖,喜欢男性。而胡神算年纪不小,却也没成家立业,也从未逛过青楼起源,所以胡神算也有龙阳之好,他们两人才那般亲近。”
“怪不得胡神算经常晚上来,怪不得唐燕骂他不是男人,原来如此……”葛郎泰远离马俊两步。
“我女儿发现他们俩人有如此勾当,怒不可遏,多次找我诉苦,我碍于面子,觉得家丑不可外扬,不愿女儿离婚,只希望马俊对她好一点,于是时常接济帮助马俊的生意。
初六白天,胡神算说他有血光之灾,提醒他在家做准备,其实是暗示晚上到他家中来厮混,就算被人发现了,也可以谎称来帮他抵挡灾害。晚上,胡神算果真来找他鬼搞,而且当着我女儿的面,我女儿非常生气,和马俊大吵大闹。马俊这厮兽性爆发,竟然一刀砍死我女儿。胡神算见死了人,吓得掉头就跑,马俊赶紧去追,但是没追上。他赶回家里,将我女儿绑上石头,沉到湖中。我女儿的气味被湖水淹没,因此祸斗闻不到味道。我四处寻找,当然找不到。第二天,他去报官,说遭到黑衣人袭击,其实是他虚构。
本月初九,胡神算来到他家中,威胁马俊,让他给封口费,否则去告官,说马俊杀人。马俊谎称家中现钱不多,需要筹借,胡神算信以为真。两人约定晚上在野猪林见面。此时马俊已然动了杀机,他设计好一切,临摹胡神算笔迹写个纸条,误导许大人去搜寻那个黑衣人,实际上希望大人怀疑到胡神算身上。
晚上,马俊却胡神算见面,趁胡神算不备,将其砍杀。他又砍伤自己,嫁祸给虚构的黑衣人。
我对他极为不信任,因此冒充邓研来接近他,假装想法设法帮他洗脱嫌疑,实际上则努力打听真相。我使劲浑身解数,提他编造出三个故事,一个比一个靠近真相,因此获得他信任,也知道了事情的真相。我告诉他,当前面两个谎言都被拆穿时,再进行第三个谎言,把罪过推到我身上。没想到他毫不犹豫地同意了。唉……咳咳”
许逊朝后堂对周夫人叫道:“夫人,给唐老先生泡杯茶,小杯哦,大杯他喝不完……不出所料的话,唐老先生已经知道令嫒的下落了吧。”
唐越用手指着马俊,道:“没有。我只知道我女儿被这个畜生沉湖,但是这个畜生警惕性极强,一直未告诉我沉湖地点。”
许逊朝着马俊说:“你岳父说得可有错?快点说出沉尸地点,说不定能将功赎过,抵消一点罪恶。”
马俊却大声喊冤:“大错特错!我根本没杀我夫人,也没杀胡神算,这些都是他一派胡言。他是爱女心切,胡乱攀咬,根本没有任何证据,全是一面之词!”
许逊震怒,大喝:“不见棺材不落泪!告诉你,本县修道已有大成,几乎步入陆地神仙境界,掌握了顺风耳。初六晚上,你到湖边沉尸后,你夫人还没死,挣扎着浮上来了。本县的顺风耳听到她极为微弱的呼救声,及时将她救回!所以,我故意说祸斗找不着人,鼻子被脂粉熏坏了!”
“什么?我女儿没死?”唐越狂喜,花白的胡子不停颤抖。
“当然。”许逊对着后堂说,“夫人,把唐燕扶出来。”
片刻后,周夫人果然扶着一位长相标致但是面无血色的妇人,她脖子上包扎着纱布,正是唐燕!唐燕哭哭啼啼说:“马俊,我的好丈夫,你害死我不说,还想害死我父亲!”
马俊彻底崩溃,哭道:“我不是故意的,我和胡神算情投意合,但是你们都歧视我们!我迫不得已才想杀你,想和胡神算远走高飞,谁知他,他也不是个东西,我悔啊!”
唐燕哭了一阵,慢慢冷笑道:“我的好女婿,你终于承认你杀人了!”
众人大惊,只见唐燕在脸上搓了搓,也露出另外一张脸,赫然是唐老妇人。
“大人,原来你一直在配合这对夫妻演戏!演技精湛,佩服佩服!”葛郎泰又大喊大叫。
“是啊是啊,我还以为大人真的有顺风耳呢!”捕头张憨笑道。
许逊望着马俊,眼中半点笑意皆无。
马俊瘫倒在地,似乎被抽去浑身力气,沮丧地垂下头颅。
唐越终于证明马俊死罪,但是女儿终究还是死了,老夫妻嚎啕大哭。
许逊叹道:“同样的一起案子,同样的证据,竟然有六种截然不同的说法。若非唐老先生精通化妆易容查知马俊底细,说不定还真会被马俊糊弄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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