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逊接过胭脂盒子里的信件,见信口还未拆封,信封上面也没有写收信人。许逊说道:“窥探他人信件实乃缺德之事,但是曹谋已死,凶手尚未伏法,为了找寻真凶,我也只好做一回缺德之人了。”
周夫人笑道:“想看就看,哪来这么多的废话。”
许逊拆开信封,取出信件细细阅读,脸色渐渐难看。
周夫人问道:“曹谋写给谁的?写的什么?”
许逊把信纸塞到信封里,说:“司马攸写给司马颖的。这封信的内容太多,我得好好琢磨琢磨。”
原来司马攸是当今皇上司马炎的弟弟,两人都是司马昭的儿子。司马攸性格温和,才华横溢,又有非凡的治理朝政的才能。因为司马攸的大伯司马师没有儿子,他就被过继给司马师当儿子。司马炎开创晋国之后,封司马攸为齐王,历任骠骑将军、司空、开府仪同三司等要职,所任颇有建树。当年司马昭本来是想让司马攸掌握大权,因为已经过继给了司马师,才选择司马炎。
司马攸在信件上说,当今皇帝司马炎病重,不少大臣要求司马攸继位,让司马炎把帝位传给他,而非传给太子。这样的呼声越来越高,却将司马攸夹在烤架之上。皇帝司马炎神志还清醒,岂能容忍这等呼声?别说是弟弟司马攸,就算是太子要求司马炎提前退位,司马炎也恨不得杀了太子。此等呼声同样引起太子和太子妃父女的忌惮。权臣贾充绝对不会允许司马攸抢走女婿的皇帝宝座。
如今的司马攸如坐针毡。虽然他本身有才华,但是并没有多少实权,无论是皇帝还是太子打击他,他都扛不住。比起皇帝,他更害怕太子妃。
现在皇帝病重,朝政动荡,一旦太子掌权,太子妃一伙首先会打击司马攸司马炎这些叔伯类的王爷,起码要架空王爷的权力,因此他写信给司马颖,想和司马颖结盟,万一以后太子想拿司马攸开刀,希望司马颖声援。司马攸坐镇京城,司马颖割据成都,两人联手起码能起一定的威慑作用。其他的王爷也有可能兔死狐悲,联合起来反对太子妃一党。
这封信十分机密,必须找可靠的人投送才行。但是皇帝和太子对司马攸的监视都很严密,无法直接送到司马颖手中,只能先送到蜀中地带,然后送给司马颖。
许逊自言自语道:“难道这曹谋是齐王司马攸的信使?又是谁杀了曹谋呢?太子妃的人,还是……皇帝的人?曹谋在贾太守家中偷了一叠信件,想必是在找什么东西。贾太守又是太子妃的人,说什么曹谋是曹家乱党,我猜测是障眼法。夫人,这案子颇为烫手啊。”
周夫人问道:“你怕么?”
许逊把信件藏起来,说:“我怕个锤子。我得想办法把信送给司马颖才是。帝王家事,你死我活。司马颖待我不薄,万一天下大乱,我尽量保护他。现在我唯一操心的事情,便是尽早查出来谁是杀害曹谋的真凶。胡班酒量差我是知道的,喝醉了万事不知,但是在烟花之地讨生活的平安姑娘酒量也差,这就有点说不过去了,我得再去找她。”
周夫人问道:“平安姑娘是谁?”
许逊一愣,笑道:“尚舞会所的姑娘……我可什么事都没干,是捕头张喊我去的。”
周夫人淡淡说:“哦,是吗?”
许逊干咳两声,说:“不如夫人陪我一同去尚舞会所再次提审平安?”
周夫人说:“你让人把平安叫过来就行了。你好歹一个县令,总往妓院跑成何体统?你也要学贾熊深入基层体验生活么?”
许逊表示言之有理,然后让人去尚舞会所喊平安。现在还是白天,肯定还没有开业,不会耽误她做生意。
一个时辰后,许逊夫妇见到平安。周夫人看到平安后顿时露出吃惊之色,问:“平安,你以前在陈留王府做过宫女吧?”
平安吃惊地望着周夫人:“夫人,您怎么知道?”
陈留王就是曹魏最后一任皇帝曹奂,禅让后被司马炎封为陈留王,当一个闲散王爷。周夫人父亲也曾当过御医,她曾经伴随父亲去陈留王府给曹奂的一位夫人治病,见过平安几面。只不过当时平安还是个丫头,现在长大了而已,基本轮廓没有变。周夫人向来有过目不忘之能,因此印象深刻。周夫人没有明说,只是笑了笑,说:“以前见过而已。在京师待着多好,为何要来到旌阳县呢?”
平安叹道:“陈留王虽然是王爷身份高贵,但毕竟是前朝皇帝……前朝末代皇帝有善终的能有几人?整个王府的人每天如芒在背,我不堪忍受,便找机会逃了出来。”
周夫人一声叹息,不再言语,显然是同情平安的遭遇。
许逊接着问:“三月十五晚上三更到五更之间的这段时间,你没听到屋子里有某些动静么?”
平安说:“没有。那天晚上在招待胡班之前,我还招待了贾公子。贾公子花样繁多,把我折腾得半死不活。胡班又是生龙活虎一般的汉子,我实在是招架不住。喝了两杯酒之后,我就累得睡着了,实在是什么都不知道。”
许逊眉头一皱,问:“你还招待了贾太守家的公子?”
平安面上一红,说:“是啊。贾公子说是来找小偷,但是看到我就走不动路了,完事儿后还说要赎我。这类浪荡公子哥的话要是能信,那就是白日见鬼了。”
许逊问道:“这些事情,之前你怎么不说?”
平安有些害怕,说:“我想着和案情无关,就没有交代,生意上的事情……公堂之上人那么多,我也不好意思说这些。”
许逊又问了一些话,便打发平安回去了。
周夫人见许逊失踪盘问关于贾公子的事情,问:“老爷是怀疑贾熊么?”
许逊说:“是啊。早就听说这位公子哥最擅长勾引良善,勾引不成便用药,如果是他随身携带价格不菲的迷药,那也能解释得通。胡班肯定不会有这种迷药。如果是他,他为什么要杀曹谋呢?为什么要嫁祸给胡班呢?莫非和曹谋偷窃他家书信有关?我倒想会会这位贾公子。传他来公堂问话那是痴人说梦,唉,这些公子哥就是难对付。”
周夫人灵机一动,建议道:“老爷你不是贾公子儿子的干爹么?你去拜访干儿子,顺便找贾熊交谈问话,岂不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许逊赞道:“还是夫人聪明。”
许逊懒得找礼物,直接带着大黑狗祸斗奔往王员外家中。王员外和贾太守是儿女亲家,贾太守这段时日都住在王家。他走上街,还没走几步路,就听到姑娘的惊叫声。他过去一瞧,发现是贾熊在调戏民女,民女左躲右闪,就是逃不过贾熊以及他狗奴才的包围圈。路人敢怒不敢言。
姑娘看到了许逊,连忙交道:“许大人,救我!”
一个老头模样的男子说:“你喊他有什么用,他们是一伙的,许大人是这厮儿子的干爹!”
其他百姓都对许逊指指点点。
许逊脸上一红,干咳两声,快步上前,挡在姑娘和贾熊之间,笑道:“贾熊,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调戏我旌阳县百姓,这不太妥当吧。”
贾熊正色说:“我乃是正经人士,我的钱包掉了,怀疑这位姑娘捡了,所以我想搜身。她不让,分明是她做贼心虚啊。”
姑娘红着眼睛哭着说:“你胡说,你就是想占我便宜。许大人,你要为我做主啊。”
贾熊笑道:“许大人,孩子干爹,你得评评理啊,我东西掉了难道不能找么?”
围观百姓又指指点点起来。
许逊在百姓的眼光中捕捉到胡班的母亲,只见胡母的那头白发隐没于人群里。许逊摸了摸祸斗的狗头,说:“钱包掉了是吧。我让祸斗帮你找。祸斗,闻一下他的衣服,再找他的钱袋。”
祸斗果然闻贾熊的衣服,突然发力,将贾熊扑倒在地,从他怀里叼出一个钱包,然后朝许逊摇尾巴。
许逊笑道:“看来钱包在这啊。姑娘,你回去吧。下次碰到这种公子哥,能跑多远跑多远。”
姑娘捂着脸迈着小碎步跑开。
贾熊站起身来,非常生气:“许县令,你当众出我的丑?”
许逊摊开双手,说:“不能冤枉我啊,我明明是帮你找钱包。”
贾熊气呼呼地盯着许逊。
许逊又问:“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三月十五晚上,曹谋出事,三更到五更时分,你在哪里?”
贾熊大声说:“我当然是在女人的被窝里啊!”他和他的随从哈哈大笑。
许逊继续问:“哪个女人?”
贾熊假装思索,说:“啊,暖床的太多了,好像是吉祥姑娘。怎么,许大人,你也想找她么?你报我的名字,她给你打八折哟。哈哈哈。咱们走。”
祸斗望着贾熊,眼睛里竟然冒出一丝杀意。
贾熊打了个寒颤,回头看了看,又大摇大摆地朝尚舞会所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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