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张玉儿将张璞打晕后又去找李岩,却看到李岩和董贞睡在一起。她极度震惊,万万没想到口口声声天长地久朝朝暮暮的情郎搂着别的女人。她伤心至极,准备回去找父亲,却被李岩追了上来。
张玉儿又失望又愤怒,唾骂李岩骗财又骗色,还害得张璞抑郁成疾差点病死。李岩却不是来解释的,而是打晕张玉儿,要把她卖给乔员外做小妾。张玉儿誓死不从,找机会跑了出来,躲到山上,又被李岩追上。张玉儿声称要去报官,李岩情急之下用石头重击张玉儿,导致张玉儿重伤,滚到山半腰。
一段时间后,李岩居然在妓院看到张玉儿,吓得半死,但是失去了记忆,忘记了李岩打过她,只记得那天滚下山,再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以前的山洞里,一个蒙面的陌生人照顾她。她失去了记忆,精神也不济。不知怎么,蒙面人又找到山洞,把她卖到妓院。李岩谎称要筹钱赎她,但是筹划着离开旌阳县,免得张玉儿去告官。
哪知张玉儿被王五捕头张从妓院里赎身回来,慢慢恢复了记忆,李岩更加害怕。但是李岩打听到,张玉儿对他仍然抱有幻想,没有交代李岩的禽兽之举。李岩抓紧时间骗董贞的钱。此后,李岩和董贞在一起去看戏,有说有笑,却被张玉儿看到,后来就听说张玉儿来到博野山上上吊死了,想必是被李岩伤透了心。
张璞听完李岩的诉说愤怒到了极点,气得吐血,震怒之下用石头将李岩砸死,扔在山神庙里,这座庙是一切悲剧的起点。张璞吐血后,晕晕乎乎出现了幻觉,以为张玉儿没有死,而是嫁给了刘县令,于是他去找刘县令,却被刘县令赶出家门。张璞伤心欲绝,又回到山神庙中,干脆一死了之追随女儿的脚步。
张玉儿之死,只是因为张璞想为女儿谋个好前程,却没顾及女儿本身的感受。如果他尊重女儿的感情,与女儿沟通人生与未来,这些事情便不会发生。但是李岩也不是什么好人,嫁给他肯定不会幸福,说到底还是命运使然。他写遗书记载这一切,希望天底下有女儿的父亲引以为戒。
这就是事情的所有真相。
许逊将信件内容说给捕头张和衙役们听,众人无不唏嘘。许逊感慨之余说道:“此情此景,发人深省。仍有许多谜团没有解开。救助张玉儿的人是谁?为何救了她又将她卖到妓院?难道只是为了挣钱?救张璞的人又是谁,为何不说话?又是谁将李岩的尸体偷走挂在城墙上?张璞如此瘦弱,肯定没有这般力气。”
捕头张说:“当事人都死光了,这谁知道?”
许逊沉吟着说:“有没有可能是王五?他身手敏捷,几乎可以飞檐走壁,又能擒杀老虎,把李岩的尸体偷出来挂在城墙上简直小菜一碟。他喜欢张玉儿但是不敢明说,救到张玉儿后细心照顾,却不让张玉儿看出来,想必知道张玉儿心里没有他,不给她添加负担。他把张玉儿卖到妓院,再杀老虎花钱赎回来,这样就有正当理由照顾张玉儿。张璞想必也是他救的。老张嫌贫爱富,瞧不上李岩,也瞧不上王五,王五干脆不说话,不让老张知道是他,默默做好事。李岩死后,王五觉得李岩这样死太便宜他了,所以挂在城墙上侮辱他。你看,王五神出鬼没,有时候紧紧跟着我,有时候不知所踪,比如此时此刻,王五就没有跟着我们。”
捕头张笑道:“王五如果真的这么有本事,不早就飞黄腾达了?还至于当一个小小猎户?依我看,恐怕是山神爷爷仙灵,王五经常给山神像擦洗身躯,感动了山神爷爷。于是他老人家亲自出马,救了张玉儿又救了张璞,再惩罚李岩。”
许逊说:“回去找王五问问便是。”
众人带着张璞的尸体回家,去王五家中找王五,发现空无一人,邻居们都说王五好多天没回家。王五似乎也失踪了,神像抢妻案告一段落。
几日后,许逊忍不住再去山神庙,发现山神长得和王五颇为相似……细看之下,又觉得不太像。从此以后,旌阳县的人再也没见过猎户王五。
张璞上吊,李岩自杀,捕头张的情敌一下子死光了,不免偷乐。只是见董贞郁郁寡欢,便没有死缠烂打。
许逊细细回想李岩假扮山神抢亲案,对此案中从未正面出现但是关系较大的人物颇有不满,那便是隔壁德阳县的刘县令。刘县令与张璞当年乃同窗好友,多年不曾联系,只见张璞之女容貌无双,便想娶进家门。得知张玉儿失踪,刘县令不说帮忙找人,而是另娶佳人。张璞心智失常前去投奔,刘县令又将他拒之门外。张璞辛苦一生,亲朋好友半个也无,着实令人心痛。许逊不由得想起自己的好友,豫章郡老家的吴猛。
这吴猛是个大孝子。但凡孝子,家里一般都比较穷。这吴猛小时候家里也是穷得叮当响。夏天买不起蚊香和蚊帐,一家人被蚊子咬得辗转反侧叫苦不迭。小吴猛看到自己爹娘被蚊子咬得夜不能寐,于心不忍,于是把自己脱得精光,坐在爹妈的床前。小孩子细皮嫩肉,蚊子都咬他不去咬爹妈,此事叫做恣蚊饱血。
他爹妈感动之余,也十分心疼,让吴猛自己去睡,不用管他们,吴猛坚持舍身喂蚊子。因为孝道,吴猛成为了远近为名的人物。他长大后跑出去游山玩水,拜访了不少得道高人,在道家学识方面颇有研究。
许逊成年之后,四处拜见高人学道,便找过吴猛。吴猛比许逊大上十来岁,见许逊相貌清奇,才思敏捷胸中有丘壑,不好意思当他老师,竟以平辈论交,后来吴猛反过来喊许逊师傅。许逊受吴猛影响,对父母也非常孝敬,和睦乡邻,被豫章郡太守保举为孝廉,上书给晋武帝,朝廷便委派许逊去做官当县令。许逊生性自由散漫,拒绝了十几次。
此后实在找不出理由拒绝,才出任旌阳县县令。这一眨眼,已是两年有余未曾和吴猛见面。许逊见县衙中一时无事,遂打算回老家探望好友。
许逊将祸斗留在县衙坐镇,带着周夫人回家。到达老家豫章郡南昌县长定乡益塘村,和亲朋好友一番寒暄,不必细说。且说许逊携带夫人去拜访吴猛,见吴猛家旁边搬来了一对新邻居。男人长相一般,女子有几分姿色,似乎还有点眼熟,于是随口问了吴猛几句。
吴猛笑道:“这女子叫韩兰英,以前就住这,不过后来改嫁搬走了,现在又搬回来了。”
许逊不由得有些好奇:“又改嫁了么?”
吴猛说道:“嘿嘿,二位进屋,听我给你们说一说。”
原来这位韩兰英,以前和丈夫住在吴猛隔壁。丈夫家里挺有钱,雇佣了几个丫鬟照顾韩兰英,可惜夫妻俩结婚了好几年,肚子里一点动静都没有。吴猛对医术略懂一二,给他们看病,诊断是丈夫身体有些毛病,不能生育,委婉请丈夫去抓点药吃。丈夫讳疾忌医,不敢承认,也不去找大夫抓药,而是去附近的加林寺里去求送子观音,有时候还把加林寺的和尚请到家里来念经,也不知道有没有效果。后来韩兰英终于怀孕,丈夫还没来得及高兴,却听到流言蜚语,说韩兰英趁他不在家偷汉子,肚子里怀的是野种。丈夫半信半疑。
丈夫心情郁闷,来到吴猛家找他喝酒,却在吴猛的床底下发现一只绣花鞋,正是他老婆的鞋子,而且是睡觉前穿的软帮软底绣花睡鞋!丈夫大怒,认为吴猛和韩兰英有一腿,把吴猛骂了个狗血淋头,又回家把老婆打了一顿,说要休了她。
韩兰英自然不服:“你为什么休我?”
丈夫极其愤怒:“还有脸问!你敢说你没去过吴猛家么?”
韩兰英十分委屈:“去过,我找吴猛,是为了给你治病啊,他开了一副药方子,我把它熬出来,当补药给你吃,我才顺利怀了孩子!你不感谢他就算了,还污蔑人家!”
丈夫大骂:“你们这对狗男女,男的说老子不行,天天要给老子吃药,明显是要毒死我!你个骚浪蹄子干脆直接送货上门!还有,睡鞋是怎么回事?”
韩兰英其实也莫名其妙:“我不知道。”
丈夫气不过,一封休书把韩兰英赶回家。他又觉得丢人,搬家去了别的地方。韩兰英回到娘家后的第二年,改嫁给吴猛的老乡吴圆成。今年吴圆成把韩兰英前夫的房子买下来,成了吴猛的新邻居。
说完这一切,吴猛叹道:“我虽然没什么英名,但也是一个正经人,谁知被他们扣上勾引邻居大嫂的帽子!这帽子戴了五年都摘不下来。真是窝囊!”
许逊笑道:“总比绿帽子好……病人总是讳疾忌医。我在旌阳县当县令,也有一对夫妇不能怀孕,男子不去吃药,而是去妓院学习新姿势……咳咳。”
许逊与吴猛聊了一阵,觉得屋内闷热,又出来在树荫底下乘凉,瞧见吴圆成的头发比较短,便问:“这位兄台,原谅我的冒昧,我想问一下,为什么你的头发这么短啊?”
吴圆成支支吾吾,说:“我、我,那个以前脑袋上长癞痢,为了方便治病,就剪了个光头,后来才慢慢长了一点。”
许逊笑道:“不对吧,我看你头上分明还有几个香疤,你以前当过和尚?”
吴圆成突然老脸一红:“是的,以前当过和尚,我觉得和尚还俗说出来不太好听,所以谎称得癞痢剪光头,不是有意扯谎,真是抱歉。”
许逊问道:“何时还俗?”他当了两年县令,问话时不自主地带些威严。
吴圆成老老实实回答:“大概五年前。”
“老吴,帮忙搭把手,大扫除!”这时,韩兰英的声音从屋内传来。
“不好意思,失陪!”吴圆成进屋去整理家务。
许逊继续和吴猛边喝茶边聊天,问:“韩兰英的那只绣花鞋是你偷的么?”
吴猛大怒:“就算是我偷的,我怎么会放在我的床底下?谁都看得到!应该放在被子里才对。”
许逊摸着下巴上的胡子,笑道:“我总觉得有点不对劲,为何绣花鞋出现在你的床底下?难道是栽赃陷害?我问你,吴圆成以前在哪里当和尚?”
吴猛摇摇头:“不是很清楚,我没有细问。好像就是加林寺,据说送子观音很灵验。”
周夫人突然小声说:“这个吴圆成估计不是个什么好东西,他一直偷偷摸摸地盯着我的绣花鞋看,真想把家里的大黑狗放过来咬掉他的眼珠子!”
吴猛笑道:“他见你美貌,才多看几眼!”
周夫人啐道:“一把年纪了,哪有什么美貌。吴大哥就会取笑。”
许逊脑海中回忆吴圆成的短头发,灵光一闪,问:“韩兰英何时被前夫休的?”
吴猛想了一阵,说:“五年前。怎么?”
许逊说:“我怀疑,这睡鞋就是吴圆成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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