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逊领着祸斗老仵作和周广去金店村,让捕头张留在县城附近巡逻,提防道士龙五。许逊率先去荒树林看尸体。孙玉兰的人头已经被孙瓦匠抱回家了。
人们都说孙瓦匠抱着自家闺女的人头坐在家里嚎啕大哭,铁铮铮的汉子已经被闺女之死击垮。郭老大的尸体还藏在草丛里,郭大嫂守着尸体泣不成声,他们的几个女儿也木然地坐在一旁。郭巨夫妻在一旁安慰,郭老太太抱着郭老大的尸体哽咽,白头发无力耷拉在额头,已经被眼泪浸湿。郭老太太虽然诅咒老大一家不是人,巴不得他们早点去死,但是郭老大真的死了,老人的伤心绝望便暴露无遗,令众人动容。
许逊让郭巨把郭老太太请到一边,他和李英一起勘察检验郭老大的尸体。郭老大的衣服全部被剥光,脖颈处伤痕众多,可知凶手砍了很多刀才把人头砍下来。尸体身上有不少伤痕,似乎都是树枝碎石头的划伤,出血虽然很多,但并不致命。郭老大要么是被人砍头致死,要么是头颅被砍之前就受了别的伤先死了。根据身上的拖伤划痕可知,郭老大死在别的地方,然后被凶手拖到草丛里,人头不知被扔到哪儿去了。而凶手十分狡猾,把拖动尸体的痕迹都扫走了,根本看不清拖动的方向和轨迹。由于连日来都是晴天,路面干燥,也没留下多少脚印。最头痛的事情莫过于案发在荒郊野岭,没有目击证人。
许逊首先怀疑长生教的杀人祭祀,但是长生教全名长生五行教,杀人讲究金木水火土五行相应,杀人手法虽然复杂,但并不残忍。金店村两起杀人案就残忍凶狠地砍下头颅,这究竟是怎样的深仇大恨?更不可思议地是,挖出人头的地方竟然就是郭巨上次挖出黄金的地方……
他打量周围环境,见围观者甚众,可见两起案件造成何其严重的影响。他看到死者家属情绪极其不稳定,郭大嫂泣不成声,便问郭巨和郭老二兄弟俩,说:“郭老大平常有什么仇人么?”
郭巨摇摇头,说:“分家之后,我与大哥基本没有什么来往,只借了两次钱。”
郭老二也说:“我与大哥的关系稍微亲近一点,借了三次钱。”
郭老太太哭着说:“我与老大的关系更好,吃了四次闭门羹。”
许逊暗想,这郭老大做人如此失败,连亲兄弟的关系都这么差。他只好问正在哭泣的郭大嫂。
郭大嫂擦干眼泪,哽咽着说:“我家相公为人和善……”
“咦……”她刚刚说了几个字,围观群众都表示怀疑和鄙夷。
郭大嫂不予理会,继续说:“他经常帮村里修桥补路,做了不少好事。在生意上也讲究以和为贵,从不与人结怨。我家老爷没有结下仇人,但是可能得罪了小人!总有人找我家老爷借钱,什么借口都有,以前我家老爷总是慷慨解囊。但是这些人都是刘备借荆州,有借无还,后来我家老爷就不借人钱了。”
许逊又问:“这次郭老大是出去进货了还是做别的活儿?”
郭大嫂想了想,说:“买卖上的事情,我家老爷很少跟我说,怕我多嘴泄露。我只知道他是去外地买黄金去了,以往一个来月就回来了,这次走了快有两个月,人没等着,只等到一具无头尸,唉……这是遭了什么孽啊……”她的几个女儿也跟着不停地哭。
许逊想起来郭老二曾经说过,郭老大不积德,生不出儿子,清一色都是姑娘,今日一见果然如此。他观察着几个姑娘,看到三个年纪稍大一点的,看发髻便知已经嫁人了;有一个小一点的,尚待字闺中。郭老大横死,这三个女儿女婿免不了要争夺家产,到时候又是一堆乱账。他问到:“郭老大和谁一起出去做生意的?”
郭大嫂摇摇头,说:“我不知道,我家老爷从不跟我说这些。”
许逊暗叹,这郭老大连家人都信不过,害怕影响生意,这生意经真是修炼到家了。
捕头张凑过来,问:“老爷,这是宗悬案啊,月高风黑夜,杀人放火时。这荒郊野外,人证物证都没有,衣服剥得一干二净,什么蛛丝马迹都没有,连嫌犯的范围都没有。这怎么办?”
许逊问祸斗:“斗哥,能闻出凶手气味么?”
祸斗朝围观人群叫了两声,又摇着尾巴去找树撒尿。许逊说道:“围观的人太多,早就把凶手的气味遮掩住了,我相信迟早找出嫌犯。我只是担心……唉。”
周广问道:“师傅您担心什么?”
许逊拿眼睛扫了扫郭巨,说:“我担心孙玉兰和郭老大的死是同一个人干的,担心凶手会继续杀人。”他望向村长,问道:“孙玉兰和郭老大两个人平常有接触么?”
村长说道:“没有,孙玉兰是个大姑娘,性子比较野,喜欢出去跟别人一起玩。郭老大忙着做生意,和我们的话都比较少,更别提孙玉兰了。”
一个中年女人插嘴说:“孙玉兰哪是野啊,明明是疯!我早说过她会出事,大家都不相信。”
村长跺脚说到:“少说两句,让孙瓦匠听到了,小心他拿切刀砍死你!”
中年女人撇撇嘴,没再说话了。
许逊记得这个中年女人,好像别人叫她腊桂嫂。他跟着卫珠珠去郭巨家的时候,看到中年女人找郭巨借钱。他吩咐老仵作,说:“老李,麻烦你详细检验尸体,希望能查出更多的东西。我们现在去孙瓦匠家去看看。郭夫人,节哀顺变……”
郭大嫂哭道:“大老爷,一定查出谁是凶手!”
许逊安慰道:“这是自然。”
一行人前往孙瓦匠的家。许逊远远看见两间房子,孙瓦匠住在郭老大家隔壁。两家的房子摆在一起对比,孙瓦匠更穷,郭老大更富。许逊还没走到孙瓦匠的家门口,就远远听到孙瓦匠的哭声,哭得特别凄惨。
郭老二率先冲到房间去,喊道:“孙瓦匠,县令老爷来帮你查杀人凶手了,快出来一下。”
很快,一个精瘦精瘦的男人出来了,脸上都是泪痕,这就是孙瓦匠。
许逊瞧见孙瓦匠瘦得像猴子,浑身上下没几两肉,一直略微低着头,眼睛盯着地板看,不由得有些好奇,心想这孙瓦匠似乎有点怕我?许逊带着周广、捕头张、村长、郭老二进屋来问孙瓦匠话,让其他人个忙个的去。他安慰了孙瓦匠一阵才问道:“孙瓦匠,孙玉兰这几日都不在家么?”
孙瓦匠面容憔悴,脸上一股灰败之气,慢慢说道:“正是。我家小兰生性活泼好动,喜欢出去玩,以前也经常和几个小姑娘到处野。有时候采蘑菇放风筝,有时候去赶集,有时候去镇上看戏,有时候干脆在朋友家过夜。姑娘家长大了,不服管,我也管不了她。以前出去玩个两三天就会自觉回来,我也渐渐放心了。谁知道这次……我家小兰虽然不是什么淑女,但是生得好看,眼看就到了婚嫁的年纪,许多人来提亲,我们都没有同意。”
许逊问道:“为何?看不上前来提亲的人么?”
孙瓦匠叹道:“哪里是看不上人家,而是怕人家看不上我。我家小兰漂亮是漂亮,但是我家穷得叮当响,像样的嫁妆都拿不出来。这嫁到夫家去,没有嫁妆就没有说话的底气,以后还不是任由夫家欺负?我便寻思着多挣点钱,多准备点彩礼,风风光光地嫁出去。小兰能够过得好,我也有面子。小兰在这方面倒是听我的话,一来二去,就耽误了。唉,要是早点嫁出去就好了,她也不会到处去玩。都是我不好,连累了小兰。大人,我家小兰死不瞑目,连尸体都没找着,一定死得凄惨,大人要为我们做主啊!”说完就给许逊跪了下来。
许逊将孙瓦匠扶起,问:“你家小兰头颅在何处?我想看看。”
孙瓦匠露出一丝迟疑,说:“这……”
郭老二喝道:“你不给县令老爷看人头,老爷怎么去查案?查案要观察,要证据,不懂么?”
许逊不满地扫了郭老二一眼,郭老二这才偃旗息鼓,退后两步。
孙瓦匠走进里屋,抱住一个大木盒,里面赫然摆着一个少女的人头。周广乃是文弱书生,看到人头吓得哇哇大叫,腹内翻滚,冲出窗外狂吐。
许逊观察人头,见人头被孙瓦匠洗过,血迹所剩不多,看五官的确是个美人。少女眼睛圆睁,即使死了也似乎在愤怒地瞪着凶手,脸上和额头上有不少伤痕,明显是被人殴打过。许逊骂道:“哪个禽兽竟然如此凶残地虐待一位少女,我将他抓住后,一定让祸斗好好伺候他一顿!”
祸斗汪汪叫了两声。
孙瓦匠见许逊观察完毕,便把人头收拾好,放回里屋,说:“大人,我家小兰身首异处,只剩个头,希望大人早日把尸身找回来。不然,下葬都无法下葬啊!”
许逊又问:“你说小兰经常和其他人一起出去玩,这次和谁一起出去的,去哪玩的,有没有跟你说?”
孙瓦匠说道:“只提了下和赵家的赵秀华一起。她们俩从小玩到大,是无话不说的好友。赵秀华生得也不错,她与我家小兰,并称金店村两朵金花。”
许逊暗想,莫非是凶手见色起意而孙玉兰拼命反抗,惹得凶手痛下杀手?可是郭老大又是怎么回事?他又安慰了孙瓦匠两句,才说道:“去赵秀华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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