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动牙刷嗡嗡了几声,还没刷到下牙齿,罢工了。我熟练地操着右手,来回戳着牙齿,很久没吃肉,缝里没啥,刷起来没了成就感。
我舍不得浪费一分钟,左手拿着手机,翻着一页一页最近上榜的戏,扫着看,看到有‘女人’字眼就停下来或往前翻几页。
刷完牙,我弯下腰,一手扯下裤子,开始坐马桶。我继续看戏,手酸了换另一只手,大拇指不停地刷刷停停。
操蛋,坐了大半天也拉不出一个蛋。想起来昨晚吃瓜子吃了38颗,上火了。
终于放下戏,我得洗脸。拧开水龙头,泼点水到脸上,毛巾省了,手就是毛巾,虽说脸有点油腻,不至于脏,不过严格来说油腻也是脏。
戏看多了,脖子疼。躺倒在沙发上,头伸着,闭上眼睛,不一会儿后脑勺开始有些温度,太阳在高高挂着。
只听到叽叽喳喳,燕子嗖地一声,飞出去了。
睁开眼睛,朝着天花板看过去,一个破了洞的燕子窝。
燕子昨晚吃多了,掉下来几坨屎,滴在地上,摞成一座微缩景观中能看到的埃及金字塔那样。我挺喜欢闻这种骚臭味,它就像个朋友,来了留下点念想;关键是它还能给我一点安全感。
这几天见过的真实的人,在大前天,猛地敲门,那让我当时心里紧张了一下。一个故事闪过我的脑子,莫名男子为非作歹,光天化日之下强奸独居者。
“咳咳,来了”,我拧开门把手,拧巴地就像拧水龙头那样,先得拧一个错误的方向,才能拧到正确的方向。门最终开了一条小缝,一个卷头快递哥抱着一打快递,扔进来一个我的,是个纸盒子。
我用手撕开胶纸,手指力气不大,胶纸五花八绑着,难撕。看着脚边的手机,踢了它一脚,解恨,帮不上忙。
我回忆着任何一个可能放剪刀的地方,最后想到厨房有把可能生锈的菜刀。我用菜刀磨断了盒子头部的胶纸,开始撕开这个纸盒。没等我撕完全,掉下来几个花骨朵。
呀,可惜。
太用力,把几个花苞弄断了。
上周订的几朵花,现在在我的左手边的花瓶里,充当这屋子里最美的风景。隐约中,我觉得它好像戏。刚插上去那天,它笔挺着,和我一样。昨晚看它有点耷拉,我没管。今天一看,它已经弯腰了。
可是我还是不想动它。死了就死了吧,枯萎中的戏,也有它临近凋谢的美感。为了让它不唱独角戏,我把厨房里的几根韭菜洗了,插在了它的旁边。
我躺着,继续刷戏,两腿架在一个木头凳子上。
木头凳子隔壁大婶送的。有一天在村口扔垃圾,她问这个点我怎么不去上班,我眯着眼睛看了她一眼,没戴眼镜,听不清,反射弧略长。一会儿反应过来了,大婶已经走了。看她扔下了一个木头凳子,方方正正的像个康熙上早朝要坐的龙椅,区别是这是个木头。多好,干嘛扔了。于是我捡了起来,撇了撇灰尘,拎回了家。
这木头凳子住客厅了。有一天凳子中央滴了一坨鸟屎,我就把它挪到了边上。躺沙发时,自然而然地把脚塞到龙椅座上,这凳子可能是大婶家老二坐过的,刚好放得下我的脚,还能做一些活动。我不怎么穿袜子,除非大热天,我怕蚊子咬,特别是燕子来做了个窝之后。没穿袜子的时候,我喜欢把脚处在‘龙椅’上,活动各个脚趾关节。有时候太阳一晒,有个影子,还可以活动出一个精彩的皮影戏出来。最美的是,刚好燕子飞回来了,它成了我的观众,那会儿我就更加卖力了。
有一次很糟糕,感觉是活动久了,脚有点麻痹,也有点痛。当天晚上我吃了个长长的牛鞭,别人送的,不吃白不吃。
我半夜痛醒,醒来后下床困难,我在床上哭天喊地的,窗户外传来的狗崽叫声呼应着我,还有客厅里那堆鸟屎的腥臭味。我慌乱中找手机,找了半天,被我压在屁股下面。找出来之后,发现手机没电了。隔壁家大婶半夜给她家老五洗屎裤子,经过我窗前去打水,听到哀嚎,帮叫了救护车。
救护车来了,大婶领着医生来到我的床边。暗黑下灯光不太亮,但足够看清那是个温柔的大叔,长着络腮胡。
他冰冷的小手,从我的大腿到脚跟,都拍打了一遍,真像前戏,我好像没那么疼了,还有点爽。我突然想到了一直在看的戏,能不能在戏里施个法,来个黑山老妖,把大婶和那靠在门边的白衣小妞,连同窗外还闪着红绿的急救灯都抓干净。
突然大叔拍到了我的点,啊,我叫了一句,他妈能不能轻点。
大叔摘下眼镜,得了,就这,兄弟,你小小年纪痛风了,得吃药。
就这样,我被诊断为得了慢性‘癌症’——痛风,得吃药,得隔几月去抽一管子血查异常。最痛苦的是节制地吃肉,如果不控制肉,我就会他妈地得痛风石,那石头会把我的骨头侵蚀掉,而我就会变成一个石头人。想到这里,我宁愿去死,我现在201.34斤。我陷入了懊悔,抠自己的喉咙,想把之前吞下去的肉都吐出来,结果只干呕着酸水。
操,我又没得癌。
一阵风吹过我的后脑勺,太阳没了,开始变天了,阴沉沉的。我裹了裹身上的衣服,肚子也开始咕咕地叫着。我把客厅的灯打开,肚子诡异地叫了一声,我又把灯关了。拖着鞋子去了厨房,打开厨房灯,几只亡命蟑螂逃窜着,我站着看他们的表演。
拉开进门的第二个抽屉,我把几个蟑螂屋拆开,扔在了垃圾桶旁边。我邪恶地笑了,等死吧。
冰箱打开,西红柿烂掉了一半,酸奶已经过期一周。还有我不想贴的面膜。
我打开一瓶酸奶,心想,谁说过期的酸奶不能喝的,然后咕咚咕咚就喝完了两瓶,味道没有想象中的恶心,有点失落。
冰箱里还有一双漂亮的丝袜,冰爽透凉,扯一扯很有弹性。小北跑了,在村口的垃圾堆旁,她指着垃圾堆下面的坟墓,说,如果我还不撞上去死,她就要走。我没有撞上去,她走了。我没有扔掉她的丝袜,懒得扔。我撞死了,她更要走。蠢材。
从厨房走了一圈出来,我倒了一杯自来水,拿了一片面包。榨菜罐子的盖子太紧打不开,我就顺便敲碎了罐子玻璃。我怪自己太心急了,心急果然不好,玻璃渣射进了我的脚。我突然想到,为了我那痛风的脚,我还得吃药。
我吃药是为了保持健康,只有健康,我才能拿得起票子,朝我手机上的戏致敬。
忽地,天被劈了,雷声滚滚,接着大雨滂沱,像瀑布。
啊,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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