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病危

“是三房大夫人！”陌彦清澈的眼睛，不知不觉染上了怨恨，他死死咬住自己的嘴唇，甚至把自己的唇瓣咬破，若不是她，母亲也不会染上时疫。

陌羽墨吃了一惊，隐约觉得他话里有话。可是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她的呼吸微微急促起来：陌彦，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陌彦的声音哽咽起来，双手捂着脸哭泣，低哑悲愤，陌羽墨从他的感情中，第一次体会到的不是少年一般的稚嫩和怯弱，而是感受到了森冷的恨意：“半个月前，母亲在大理寺回来的路上，救下了一个年轻女人，给了她粮食和水，那女人对母亲千恩万谢，可是后来母亲才知道，她是从疫区来的。刚开始，大家都没有多想，可是后来母亲生病了，我回想整件事，才觉得不对，那条路是官员女眷上山大理寺的通道，寻常的百姓就算是逃难，不往繁华的城镇走，为什么要去偏僻的山上一路遇到无数的马车，她都一直默不吭声，为什么会突然倒在母亲的马车前明明是给了水给了粮食，为什么她非要当面致谢还送了一串佛珠给母亲说是谢礼，虽然母亲没有收下，可她毕竟碰到了那东西。”

陌羽墨听到他说了这一番话才感觉到有些吃惊，难道说二夫人突然染病，和三房大夫人真的有莫大的联系？！陌彦不会平白无故就会冤枉大夫人的，她的眼睛不自觉落在他的手上，突然睁大了眼睛，猛地上前拉开他紧握的拳头，却发现掌心处已经被他自己握出了几道深深的印痕，流出一滴滴鲜血。陌羽墨低声道：“彦儿，你怎么能伤害你自己呢？”

“我从小就知道自己是一个庶出的孩子，父亲和祖母都没有那么疼爱我，我事事都只能落在陌剑锋的后面，是母亲含辛茹苦把我养大成人，如果没有外公的扶持，恐怕我们母子都活不到今天。为了让家里的大夫人人不那么排挤我，母亲想方设法让我讨好大夫人，这家里除了她以外没有人喜欢我，可我也不在乎，我只是想和母亲在一起而已，如果连母亲都没了，我该怎么办？”他低声地说着。

苍天无情，上天要夺走他仅有的幸福，这个陌家并不是什么安逸的避风港，这里的每一个人是如此的可怕，表面上笑得温柔可亲，背后却血腥和恶心的让人想吐。

“我什么都没有，只有母亲。为什么，为什么他们不肯放过她？”陌彦的声音渐渐地哽咽，缓缓转为一阵能彻人寒骨的冰冷，他低垂着头，眼中的清澈变得幽深黑暗，像是最华贵的宝石，只是比夜更黑，黑的看不到一丝光亮。

陌羽墨有一瞬间说不出话来，她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这个充满怨恨的孩子。

被陌家的人轻视，还面临着失去养母的绝境。陌羽墨看着他，有那么一瞬间似乎瞧见前生，自己也惴惴不安地看着三房大夫人的脸色，不知道能不能讨得在父母征战边疆的时候，讨得大夫人的欢心，有一条生路可走。同陌彦一样，她也想有人关心，有人疼爱，而不是步步为营，充满恨意。

她不希望，眼前这个少年，变得和她一样。

陌羽墨叹息了一声，捧起他可爱的小脸，看到少年眼角溢出的泪，心微微一抽，她却冲他温柔的笑，“不要哭，姐姐会保护你的。”

陌彦握住她的手，紧紧地贴在颊边，仿佛找到了唯一的依靠。

就在这时候，外面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陌羽墨扬眉：“谁？”

“小姐，奴婢是香竹，您没事吧？”香竹低声道，声音里的焦急让陌羽墨有一种说不出的坏预感。

“进来！”

香竹一进门看见陌彦，露出一丝丝吃惊的神情，随即红着眼睛道：“小姐，二夫人她，二夫人她就快要不行了。”

陌羽墨心中一痛，随即下意识地看向他，这个少年此刻的表情没有丝毫的异样，仿佛听到的是和他完全没有关系的事情，而不是自己的亲生母亲就要离开这个世界，可是他的手，却在剧烈的颤抖着，眼睛里跳动的，分明是难以掩饰的伤痛。

他还是个孩子陌羽墨不由握紧了他的手。

陌彦看向她，随即笑了笑，道：“我要立刻回去了。”

“我和你一起去。”陌羽墨叹了口气，轻声道。

三房二夫人的房间里，一根纤细的红丝线从厚厚的帏帐中伸出来，老夫人特地请来了宫中最德高望重的太医悬丝诊脉。

老太医花白胡须，眼睛微闭，嘴唇在默默念着，似乎在心里默念着什么东西。虽然白天陌羽墨已经看过二夫人，但是再次看到的时候，还是感到深深的心悸。

原本美艳的二夫人，现在枯瘦得像个一根向日葵，躺在厚厚的锦被里，呼吸急促，仿佛一口气接不上来，就要断了。

老夫人此时正坐在不远处，焦急地看着太医。大夫人和心儿的母亲等人则在旁边站着。老夫人失去了一个儿子和儿媳妇，白发人送黑发人，肝肠寸断。现在三房的儿媳妇也要走了，想来格外令人难过。

二夫人贴身的婢女们都有躲在一边默默地掉泪，但现在谁也不敢明目张胆就哭。因为二夫人毕竟还没有死。现在哭了，等于咒她死。

大夫人神色如常，但陌羽墨还能看出她现在真实的情绪。她像怕被人发现心中的隐秘一样别过脸，肩膀在微微的颤动。她现在一定很高兴，一心盼望着二夫人早日见阎王。

陌羽墨看到这一幕，就像被压上了一块大石头。一股怒火，从心底熊熊地漫了上来，随之而来的，还有深重的恨意。

大夫人一看到陌彦，便皱眉道：“你母亲病的这样重，你不在身边尽孝，怎么能乱跑呢？”

众人望着陌彦，脸上的表情都很奇怪。

他却看也不看其他人，走向了床边。

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母亲，他的心越发变得阴冷寒凉，想起母亲以前那丰腴的，永远带着温柔的神情，焕发着光彩，恍惚觉得这根本就不是自己的母亲。但这份恍惚很快就消散了，接着便是心如刀割。

“娘，孩儿一直守着您。”陌彦把嘴凑到她的耳边，轻轻地呼唤。二夫人的眼睛一下子就睁开了，她的眼睛没有前几天那样的迷迷糊糊，不仅清明闪亮，甚至还有几分清醒。

陌羽墨在一旁看着，不由自主叹了口气。

墨儿忽然听见二夫人声音微弱，叫她过去。陌羽墨快步走进二夫人的床边，二夫人忽然伸手过来，抓住了她的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