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章 妇人之仁

李孝信刚要跟陌羽墨说正事，却看到旁边这两个小孩一直认真地盯着他们，他不由失笑，望着陌羽墨道：“这可怎么办呢？”

陌羽墨看了一眼还在躲着她的小公主，道：“公主，大人的事情，你不用管了，我给你找个好玩的。”

小公主一下子跳得老远：“你想怎样？离我远一点。”

陌羽墨笑了笑，吩咐张月几句，张月便离开了，不一会儿，她捧着两个小笼子过来了。小公主狐疑地望着陌羽墨，不知道她在耍什么把戏。

陌羽墨道：“你五哥在这里，还怕我吗？”

“五哥一看见你就被你给迷得神魂颠倒，一点也靠不住。”小公主识时务地把这口气咽下去，但是她也很好奇地附过去看究竟是什么。

不一会儿，她大叫起来：“啊！这个我喜欢。”

凉亭里，她拉着陌彦陪她玩起来，“黑头老大，上啊，上！”

“加油！加油！”

“咬死它！使劲的咬！好样的！”

偌大一个木头盒子里面，两只头大个壮的蟋蟀正鼓翅激鸣，斗得你死我活。

陌彦却并没有把心思放在蟋蟀上面，他只是一直陪她坐着，可是心思早已飞到了另一边去。

墨儿姐姐，永远把他当成一个孩子，不告诉他一些事情。

那边，小公主兴奋地满脸通红，完全像男孩子一样，她从小在皇宫里长大，受很多规矩约束，教养嬷嬷总是说这个不可以，那个不可以，弄得她连开怀大笑都要受到拘束，难得一次能够放开，她早已忘记了刚才的不快，开心地一个劲儿地拉扯陌彦的袖子。

陌彦很好地遮掩了眼里的厌恶，冷冷地望着盒子里那两只正在争斗的蟋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一边，李孝信笑道：“你今天可把这孩子吓得够呛。”

陌羽墨慢慢道：“我是为了她好，若是她一直继续这样胡作非为下去，将来会犯下更严重的错误。”

李孝信注意到，一旁陌彦一直在留意他们的一举一动，他便笑着站了起来，道：“走吧，陪我去湖边走走。”

将军府的花园里，有一个湖泊，非常的美丽，他们经常去那边看风景。

陌羽墨淡淡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李孝信笑了：“怎么？你怕别人的闲言碎语？其实你不必担心的，我总不会让你变成别人流言蜚语的对象。”

陌羽墨站了起来，陪着他向湖边走去。

李孝信的面色却慢慢沉寂了下去，他似乎有重重的心事。

在你提醒我之后，我将你说的人全都调查了一遍，你说的对，他们的确都是李孝潜的人。说起这件事的时候，李孝信的表情有一种说不出的奇怪。

陌羽墨看了他一眼，道：“这里面莫非有五殿下熟悉的人？”

“你上次说的木杨，其实是我的好朋友，好兄弟，我在外游学，这段时间内，我们是师兄弟，彼此兴趣相投，志向一致，我本以为，他已经是我的臂膀，我的兄弟了。”说到这里，李孝信只觉得自己的呼吸就像被人一下勒住了脖子一般阻滞了。“还有那个熊静，他是太子少师，也是我多年来敬重的人，我以为他正直无私，根本不会想到他竟然也参与到了李孝潜的阵营里去。”

“你已经杀了他们？”陌羽墨脸上面无表情，眼睛微微睁开，竟带着几分冷漠的表情，让人看了心冷。

李孝信慢慢道：“木杨喝多了酒去骑马，失足坠马死了，还有熊静，昨日因为一件事触怒了陛下，被腰斩了。”

五皇子的办事能力，倒还算是很强，陌羽墨微微一笑。

然而李孝信却并不这么觉得，虽然他毫不后悔自己杀了木杨和熊静，也认为这样作是很明智的举动，但人的心，有时是无法控制着自己的根清。就算他不后悔，不自责，但他提起木杨的时候，还是觉得很痛心。

李孝信看到陌羽墨的神情，笑了笑，道：“你觉得我杀了他们是好事，对不对？”

这个问题几乎没有答案。

陌羽墨的脸上露出一丝莫名的笑意，嘴角最没有流露出任何表情。她声音低沉，听起来就像一缕针尖般的冷风，看似无力，却能吹透人的七窍：“殿下，你比李孝潜，输在哪里，你知道吗？”

李孝信脸上丝毫未动，心里却像有一阵暴风席卷了过去。

陌羽墨笑了笑：“身在皇家，你身上却有皇室子弟不该有的妇人之仁，我敢断言，若是你继续这样下去，将来一定会输得一败涂地，不要说什么好友兄弟，哪怕那是你亲生的兄弟姐妹，挡了你的路，也要毫不留情地除掉！这才是为君之道！你在外面游学，都学了什么乱七八糟的情义？反倒把能够保住你性命的道理忘记了吧？”

李孝信一怔，随后不敢置信地看着陌羽墨，他实在不敢相信，一个小女孩，嘴巴里能说出这样残忍的话。

陌羽墨冷冷道：“我不是教你残忍，只是不想自己被你连累，若是你无法做到杀伐果断，只会害得我和你一起倒霉。”

李孝信半天都没有说话，陌羽墨说的话听起来简单，甚至有些不清不楚，没头没脑，他却能明白她的意思。

“我真的依靠杀人无数，去登上那个皇位，那天下百姓会怎么看待我？我又如何让臣民信服我是一个好君王？”李孝信忍不住反驳道。

陌羽墨叹了口气，依她看，五皇子虽然聪明仁慈，但有时候过于妇人之仁，比起那个之杀人不眨眼的李孝潜，他的性格很耿直，或许，这就是他外公留给他的最宝贵也最无用的东西。作为臣子，自然可以耿直，这样可以让皇帝放心，但是作为帝王的继承人，就是一个让人无比头疼的个性了。

陌羽墨慢慢道：“若是有一天，五殿下能够成为天下之主，那谁敢来评判你的对错？不管你是杀了兄弟还是诛了大臣，能衡量你的对与错的，只有政绩，只有看你为天下百姓做了什么事情。只要能为天下百姓谋福，哪怕你满手都是血腥，历史上也不会记得了相反，哪怕你再善良仁慈，如果无法给天下谋福，甚至带来灾难的话，只会丢了江山丢了性命，到时候，谁会来可怜你？”

这些道理，其实五皇子的母妃和他身边的人也都隐约对他透露过。可是却从来没有任何一人敢当着他的面说的这么直白。

李孝信有一瞬间的呼吸停滞，他只觉得陌羽墨的几句话说得如此清楚明白，说出了他心中最隐秘的愿望和想法，这些想法是最原始的对于权力和皇位的向往，可是外公教导他的一些东西，又令他迷惑彷徨，陌羽墨的话，让他的迷惑继而彷徨依稀矮子全都消失了，一时间只觉得心头坚定明亮，说不出的畅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