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远遁

药师堂位于渭城西街的街尾，采用前店后仓的模式。临街的门面并不大，门面的装修更是低调的很，在热闹的西街显得毫不起眼。药师堂与聚宝斋，随缘坊，荣天阁并称天下四大商会，在诸国皆开有分堂，堂中所出丹药一直为诸国上层贵族追捧，使药师堂在南瞻部洲的地位一直超然。

药师堂之所以在偏僻的渭城开设分店，无非是相中这里附近山中出产的多种珍贵药材。须知天下间的炼药师十之八九都寄名在药师堂门下，每年药材的用度数量极度惊人。单分散在各洲为药师堂搜集各种药材的人手就有数十万人之巨，为药师堂提供药材的采药客人数更多，而且鱼龙混杂，良莠不齐，其中不乏魔门修士。而药师堂对此则来者不拒，交易的方式也是多种多样，非常灵活。既可以以药换钱，也可以以药换物。只要你有药师堂急需的珍贵药材，无论功诀，法宝，丹药药师堂都可以拿来与之交换。药师堂另外还稍带收购丹药，鉴别药材，丹药等服务，在诸国的各个分堂生意一直颇为红火。

现在还是早上，药师堂里冷冷清清的，堂里的两个伙计倚着柜台有一搭无一搭地闲聊着，堂里的掌柜正在柜台上看账本。这里的生意一直不大好，除了前来交割药材的采药客，这里并没有多少人问津。倒是城里的城守和几个年长的官员不时来这里求一些金枪不倒药，以应付家中如狼似虎的几房妻妾或者杨柳巷里的美娇／娘。

除了两个伙计是在本地招的外，堂里的掌柜都是凤州那边指派下来的。现任的掌柜原先是凤州皇城里的炼药师，名叫胡德胜，今年不过三十许岁，生得精精瘦瘦，两只眼睛不时泛着精光，处处透着商人的精明。原本胡德胜在药师堂里的前途一直颇为看好，只因得罪了药师堂里某个久居上位的老人，便被发配到这里来了。能被分配来这里的都是药师堂中无足轻重的小卒子，从此在堂里再难有出头之日。只是胡德胜并不甘心就此被埋没，一心想在渭城打出点名堂来，好找到调回去的门路。

这时堂外来了一位牵着一匹灰色走马的汉子，马被上驼着大小不一的几个包袱。只见那汉子把马栓在门前的栓马桩上，从马背上解下其中一个包袱，单手提着就走了进来。胡德胜一见有客登门，立马就叫一个伙计上前招呼。

那汉子正是秦骧，此刻秦骧浓眉虬髯，脸上还有一片醒目的黑色胎记。如今便是站到平日里和秦骧最是相熟的张宝正和朱由贤面前，怕是两人也不敢与之相认。

秦骧右脸的胎记看上去很是自然，仿佛是天生就长在脸上的一样。这胎记是秦骧用一种胶墨描画上去的，描画在脸上时，看上去跟真的胎记并没有什么两样。只是这胶墨干后经久不脱，需要用特殊的药水才能洗去，对脸上的皮肤伤害甚大。但眼下秦骧还顾不上那么多。这胶墨是秦骧在雍州的时候花了五两银子从一个西胡驼商的手上买来。秦骧当初也不过是好奇买来把玩，买来的时候也没想到以后这东西居然能派上大用场。这种胶墨出自西牛贺洲，在朱雀知道此物的人寥寥无几，秦骧并不虞有人会认出来。至于颌下的长髯，更是简单，拿猪鬃染色后沾上去就是了，除了能被扯下来，看上去和真的胡子一样。

秦骧走进药师堂，早有殷勤的伙计上来招呼。秦骧也不废话，直接就在柜台上把包袱打开，让堂里的伙计一一鉴别估价。那伙计把包袱里的药材一样一样地拿了出来，每拿出一样都报上药名和数量，胡德胜则在柜台前麻利地拨着手中的算盘。这些药都是秦骧从纳颜的家里取出来的，连同药材一起的，还有纳颜的路引和衣服。秦骧既然已经打算逃亡，一开始就计划好了所有细节，化妆成采药客来渭城只计划的第一步。

纳颜采集来的药材值钱的不多，最珍贵的就是那株幽幕遮兰。那伙计报完后，胡德胜马上就给出了价钱：“一共是八两四钱七分银子，客倌是要折现呢还是要交换其他东西。”

秦骧摆了一下手，说道：“这个不急，听说贵店还兼鉴别丹药，在下倒还有一笔生意跟掌柜谈谈。”

胡德胜听罢，脸上堆满笑容道：“好说，好说，不怕客倌笑话，鄙人原本就是炼药师，寻常丹药绝对逃不过我的法眼，不知道客倌有何丹药，可否拿出来让鄙人看看。不过鉴定出来的丹药要按其本身价值的半成收取鉴定费用，不知道客倌可有异议。”

秦骧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道：“半成的费用倒不是大问题，只是在这里嘛……”

胡德胜明白客人的意思，当下便自己在前面引路，把秦骧请进后堂。

到了后堂，秦骧很干脆地把放在怀里的几瓶丹药拿了出来，交给胡得胜鉴别。

胡德胜把几个颜色各异的瓷瓶一一打开鉴别，大概用了半柱香的功夫。胡德胜才抬起头来对秦骧说道：“这白色瓷瓶里的装的是“大力丸”，并不入品。服用后可体力倍增，只是这丹药副作用极大，用后一段时间内精神会萎蘼不振。长期服用这种丹药对身体危害极大，所以并没有多少人会用，一般世家大族会给自己家族中的死士配上，这半瓶“大力丸”在药师堂大概值三十两银子。这天青色瓷瓶装的是“养气丹”，寻常修士练功时所用，大概值一百两银子，至于那灰色瓶子里的丹药，恕在下见识浅薄，鉴别不出其功用，实在惭愧。阁下可前去凤州皇城的药师堂，那里的炼药师应该能鉴别出来。这两种丹药一共值一百三十两银子，鉴定的费用就收您个整数，算六两银子算了。阁下若有意出手，这里可代为收购。我还能为阁下加点添头，那六两的鉴定费可以不收。”

秦骧之前一直诧异裴玉钦诸人为什么能吃得消演武堂的训练，原来是如此。秦骧并不懂修炼之法，那“养气丸”要来也没用。秦骧想了一下，决定把这两种丹药卖给药师堂。

胡德胜见做成了一单大生意，心中狂喜，只是脸上不动于色，问道：“阁下是拿现银呢？还是要以物换物？不过不怕客人笑话，这里能拿的出手的东西并不是很多。”

秦骧答道：“还是以物换物吧，不知道贵店有没有道袍，符篆之类的东西，我要的可是真家伙，不要用那些样子货来糊弄我。”

胡德胜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本店里倒是有一些神行符和清神符，价钱也不算高。道袍就真的是没有了。不过对面的当铺好像两年前收了一件，也不知道还在不在。”

秦骧道：“一家不烦二主，就有劳掌柜过去问问了。”

胡德胜也不推辞，一起身向对面的当铺走去。

不一会儿，胡德胜就走了回来道：“客人真是好运气，那件道袍还在，一直没有人来赎，当铺以为这买卖亏定了，原意以原来的价钱出让，要价七十两银子。”

秦骧点了点头：“这买卖倒不算亏，麻烦掌柜一并算上，多还少补就是了。”

胡德胜拨弄了一下算盘，说道：“连同外面的药材算上，客人一共可得一百三十八两四钱七分银子。我给它算个整数，一百四十两银子。七张神行符加上三张清神符，一共是六十五两银子，再加上道袍一件七十两银子，还要退回客人五两银子，客人意下如何？”

秦骧回道：“那五两银子就算给掌柜的辛苦钱吧。咱们两清算了。麻烦掌柜把这些东西全部包好。”

胡德胜回了一声“好嘞”就自去忙活，不一会儿就把秦骧腰的东西送到跟前。

秦骧道了一声“告辞”就牵马而去，胡德胜一直把秦骧送到门口，目送秦骧离去后才回到柜台。继续算他的帐，刚才的交易胡德胜赚了一倍有余，心情不错的他边算帐还一边哼起了小曲。这让店里的两个伙计很是惊异：掌柜今天是不是吃错药拉？

胡德胜不是没有怀疑过秦骧的来路，只不过打开门来做生意，不该问的胡德胜绝对不会问，生怕坏了规矩。反正来者都是客。

秦骧出渭城的时候才日上正午，例行的盘查又花了他几十文铜钱。不过秦骧对此并不在意。只是一路向南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