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乔装

2019-03-07 作者: 匪军三千
第二十三章 乔装

那位被顾城叫做玉儿的太监离去后。顾城独自一人留在营帐里品起茗来。南晋的雀舌果然名不虚传,入口齿颊留香。顾城闭上眼,细细地回味这茶中的韵味。在顾城的身旁,放着秦骧在凉州军府的档案。

凉州军府的卷宗这样写着:秦骧,凉州秦川人。正元十五年生人,自幼为孤儿,由养父赵福抚养成人。十五岁袭父籍投军,在凉州左威卫固山营任伙夫。天狩十四年,斩获西戎敌虏首级一枚,因军功升战卒。其后两年间,共斩获首级七枚。积军功升至军曹。天狩十六年,沙车城一战,秦骧以一人之力斩获一十八枚首级及狼旗一面,积功升为陪戎校尉。天狩十七年二月十二入凉州军府报备,三月前往演武堂受训。

其实,这份卷宗没什么不正常的地方。相反,这里面的东西再平常不过了,与秦骧在案中的表现实在落差太大。这才引起了顾城的怀疑。人是一种群居的动物,有人的地方,就少不了交往,有交往,就有人际关系。人际间的交往组成一张张大网,将每一个人都笼罩在其中,即使那些不食人间烟火的修士们也不例外。而秦骧的成长更像一条线。与周围的一切都格格不入,就连与他在演武堂同住的几个校尉,对秦骧的一切都是知之甚微,遑论其他同僚了。

顾城被称为诏狱双璧之一,靠得并不仅仅是他那高深的剑道修为。更让穆督公看重的是顾城那冷静的头脑和敏锐的眼光。对与后两点,顾城一向颇为自负。顾城原本是抱着看戏的心态来到这里的,不过如今他的初衷改变了。演武堂和缉捕厅诸人一直把这件案子看成了普通的凶杀案,顾城却从中瞧出了端倪。除了与金铭经和羊玉说的几点外,顾城还发现了几个疑点:秦骧杀人时用的是双手刀法,刀势凌厉,力道刚猛老到,显然不是一时之功。然而军中所教授的皆是单手刀法,以利于军阵,双手刀法鲜有人习练。秦骧自幼长在军中,少与外人接触,刀法究竟又是何人所授呢?特别是腰斩裴玉钦那一刀,力度更是妙到巅毫,比诸诏狱里常年浸淫于此道的老倌也毫不逊色。腰斩为上古五刑之一,仅排在凌迟,车裂之后,在朱雀律典上也是少用的重刑。之前秦骧与裴玉钦两人并无交集,在演武堂中也没有发生过冲突。究竟是什么深仇大恨才会使秦骧下此重手呢?秦骧虐杀裴玉钦,可以想见当时情绪必定处于暴怒中。但杀人后,还能在现场从容布置,以扰乱视线,这又是何等可怕的心性修为!秦骧自始至终冷静的处事做风,以及事后的精妙布置。怎么看都不是一个出自边军的小小陪戎校尉能做的出的。以秦骧的资质,当一营之统领绰绰有余,又是什么让此人一直甘于寂寞,十几年在军中都是寂寂无闻呢?

顾城静静地品着茗,脑里飞快地思考着。“此人身上必有重大隐秘!”顾城猛地睁开言下结论道,同时左手拍在茶几上,檀木所制的茶几应声而碎,上面那套精致的青瓷茶具也不能幸免。顾城得出结论,看也不看如今一片狼藉的营帐,起身便去找梁伯梧和王善商量后面的事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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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武堂发现裴玉钦等人被杀后,很快就将嫌疑集中在秦骧身上。在营中一向与秦骧走得颇近的张宝正和朱由贤因此被隔离开来审讯。演武堂原本希望能从两人的嘴里寻得一丝线索,只是两人对秦骧的了解也是少得可怜。演武堂的教头审讯了两日,张宝正和朱由贤虽然也将知道的合盘托出,但演武堂的教头依然一点头绪也没有。只好暂时将两人关押在一座单独的营房里。

张宝正和朱由贤这两日一直在审讯中度过,审讯完后又给直接关押到了这里,这两日对外面的情形一无所知。朱由贤生性胆小,乍闻秦骧捅了这样一个破天篓子,当时就懵了。回过神来后,为秦骧的命运担心之余,对自己的前途也不免忧虑。

朱由贤小声地问张宝正:“宝哥,你说那裴玉钦几人是不是被秦骧所杀啊,我们会不会也要受到牵连啊。”

张宝正并不是很相信这几人是被秦骧所杀。张宝正虽然对裴玉钦几人日常的所作所为很是愤恨,但对于用这样极端的手段对付几人并不赞同。张宝正认为,即使裴玉钦几人有可杀之理,也应该由大理寺来处置,而不是妄用私刑。至于对自己的境遇,张宝正并不担心。便安慰朱由贤道:“没事的,只要等这场风波一过,我们就可以出去了。而且,我也不相信这事是秦骧干的,其中必有隐情。”

朱由贤听了张宝正的话,还是放不下心来:“你说这事真要是秦骧干的话,他会逃到那里去?”

张宝正听了朱由贤的话,愣了一下,这个他还真是没想过,只得老老实实回答道:“我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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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渭城到处薄雾缭绕,遥远的东方,一轮红日在冉冉升起。沉寂了一夜的渭城也逐渐开始变得热闹起来。

沈祥三是渭城的城卫营里的卫卒,其实也不过是领一份兵饷的闲汉而已。渭城位于朱雀内地,形势一直较为平静。城卫营除了日常的巡逻外,并没有多少事情可干。沈祥三和他的同僚们平日里聚在一起,不是喝酒打屁,就是赌博耍钱,偶尔去找城里的窑姐放松一下,小日子过得还算是滋润。

不过沈祥三他们这几日就没有这么悠闲了。日前兰山那边出了一桩大案子,听说犯案的是个军尉,还把头像描画送了过来。上头下令,要对所有进出渭城的平民客商进行盘查,有可疑人等立马上报,连平时从来不曾关过的城门,到了夜里也给关上了。这事情很快在小小的渭城闹得沸沸扬扬。沈祥三对于通缉令上的百两纹银重赏并不热衷,反正就算得了赏钱也是上头的,自己不过是得点零头罢了,犯不着这么拼命。再说那军尉如此穷凶极恶,若让他发起狠来,自己的小命能不能保住还是两说,那还敢奢望什么赏钱。沈祥三每日只是懒洋洋地在城门洞盘查着,心里祈求那凶犯不要撞到这里来。

平日里进出渭城的多是附近的乡民,过往的客商很少。沈祥三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打过招呼就放过去了。这时,混在入城乡民中的一个虬髯大汉引起了沈祥三的注意,那大汉牵着一匹灰色的走马,看上去很是面生。待那大汉走到城门处的时候,沈祥三便眯着眼打量起来,那大汉长得浓眉大眼,一张脸方方正正,颌下一部长髯,更是威武。只是右脸颊有一大块深黑的胎记,看上去有点吓人。沈祥三问起那大汉的来历,那大汉只说是山里的采药客,到这里的药师堂交割药材,身上只有路引,没有告身。说完便把身上的路引拿给沈祥三。沈祥三拿来一看,确是渭城县衙开出的告身,再听那大汉的口音,也与凉州腔不同。沈祥三见那大汉与后面画像上的人物相差甚远,也就没有再细加盘问的意思。只是功夫还是要做足的,沈祥三便向那大汉牵着的马走去,准备检查马上的包袱。

那大汉连忙把沈祥三拦住,解释说这里面有些珍贵的药材采下后要特别放置,一见光就不值钱了,说话间偷偷向沈祥三手里递过十几枚铜钱。沈祥三觉得油水太轻了,便唬着眼说道:“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那大汉明白沈祥三的意思,咬了咬牙,又递多二十几枚。沈祥三掂了掂分量,差不多可以去杨柳巷里的绣红过一夜了。便点了点头,把那大汉放了过去。

沈祥三不知道,他就这样与画像上的凶手擦肩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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