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云中客

白夜转身一看，却发现自己的床上躺着了一位形体修长的姑娘，正用右手托住下颚，咯咯的笑着。一只羊脂玉般的小脚没了鞋袜，在雪光的掩映中微微上翘，露出白嫩的脚趾看得人如痴如醉。她罩着一层纺纱裙，薄如蝉翼，隐隐绰绰间勾勒出她玲珑有致的身材。

“汉国内人人都说白少侠为人正直，不近女色，怎么今夜偏抓了小女的鞋袜去？”她逗趣的笑道，“莫非，少侠有意于我了······”

“毫无兴趣。”白夜平静的道，“我不过见你是女子，下手轻些。否则你早已踝骨尽碎了。”

“哦？那我可不信了。”她立刻收住了笑容，略带鄙夷道，“我怎么觉得方才你已经使出了全力，——少侠还喜欢说笑么？”她又不住的笑了，笑声如泉水淌过山麓，清丽悦耳。

“那你脖子上的翡翠挂饰呢？”白夜等她笑了差不多时，忽然冷冷的道了一句。

她听到这声问话，整个人悚然一惊，笑声旋即便在空中凝滞住了。俄而，有些僵硬的问道，“怎，怎么会？你把我的挂饰······”

白夜轻咳两声，打断了她的话，“你看看你的肚兜上。”

“肚，肚兜？”她的喉咙像是被棉花堵塞住了，声音哽哽咽咽发不出来，白夜猜想她现在一定很尴尬。

这位陌生的女子做梦也想不到自己脖子上的挂饰，怎么会神不知鬼不觉落到了自己的肚兜里，但挂坠又确实不翼而飞。她暗暗摸索自己的衣裙，却始终找不到那个挂坠的所在，一时间神色也慌乱了。而白夜正在前面，她又不能宽衣解带去取出，只得佯作镇定地说，“白少侠好身手，只是这着也太不光彩了吧？”

白夜反驳道，“那姑娘夜袭客房，就算是光彩了么？何况我刚才取完挂饰，看了一眼后就准备还给你的，但是你并没有搭理我，还突然身形一变，这才让挂饰还错了地方，——不巧滑了进去。”

“你，你能在那一瞬间做这么多事？”她睁着瓦亮明净的眼眸，惊讶不已的望着白夜。

“还有抓住了你的鞋袜。”白夜波澜不惊的说。

她羞赧道，“别，别说了，我说不过你。”

“哼——”她终于将挂坠抖落出来，很快又强行恢复了傲然的态度，“你确实有点本事，看来公主没看错人。”

“公主？”白夜有些许疑惑了，汉国向来是政党治国，贵族制早已在上百年前便废除了，怎么又平地里冒出来的个公主？但是结合着适才翡翠饰品的消息，白夜又不难得出结论。

“你们是外域的人？”白夜皱着眉头道。

“说对了。”她撇撇嘴说，“我是这家芦苇客栈的老板娘韩云儿，至于我的上头，就是南方叶国的公主。”

“韩云儿，云中客。”白夜恍然说，“原来神秘的云中客就是你啊，云儿姑娘。”

“别套近乎。”韩云儿嗤道，“一般人都喊我云老板。”说着说着，她又笑出了声。

她真是一位很爱笑的姑娘，笑声也很轻柔暖心，不知不觉让人对她打消了敌意。不是曾经有位大侠说过么，爱笑的女人运气都不会很差。

“你们费尽心思，请我们来到这客栈，究竟是什么？”

韩云儿收敛了笑容，说道，“我这人快人快语，不喜欢兜圈子。叶公主邀请你来，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和你们凡人党合作。”

白夜问道，“这我倒不明白了。一位外域的公主，为何要和我们党派合作？”

韩云儿叹了口气道，“我们的国家被羌国灭亡了，剩下的国人无力复国，必须要借助其余势力的帮助。凡人党是汉国的大党，其中的修仙高手无数，是公主最意欲合作的对象。”

白夜微微一笑道，“说不上最吧，你们还请了仙人党的人。”

韩云儿轻哼道，“你可别得意什么，公主让我从两党中挑选一个。本来我是倾向找仙人党的，但今天看到你使出那招石灰指，本小姐我又改变了主意，这才先来探探你的虚实。”

“那叫枯劫指。”白夜纠正他。

“不管什么功夫，我现在只想听听你的意见。汉国中盛传白夜和耿寒是凡人党首竹先生最得意的内门弟子，若是有你的引荐，我们之间的合作定然会很顺利。到时候叶国，很快就能东山再起了。”韩云儿边说着，边开始畅想未来的事情了。毕竟她这个年纪的少女，总是爱浮想联翩什么。

“我不同意。”白夜突然打断道，如同一盆冷水般浇灭了韩云儿的遐想，“你们只管和仙人党合作吧。”

“什么，不同意？”韩云儿又急又气，“你可知我们叶国人的实力？别人挤破脑袋想和我们合作，都不得门路呢？就你还拒绝，——哼！”韩云儿越说越气，最后还来了个有力的语气词结尾。

白夜正色道，“我自幼便加入了凡党，知道这个党派向来规矩严苛。每个人成为党员都需要经过严格的考察，品行、身份、修为缺一不可，甚至有些人终其一生都无法加入。恕我直言，我白夜从没听过什么叶国，对你们的底细完全不清楚。如果就这么堂而皇之向竹先生汇报，万一你们是群江湖骗子，或者仙人党派来的内奸，那我不就成了党内的笑话了么？”

“哦，是这样的么······”韩云儿正欲发作，但被他这番议论辩驳，又没了脾气，“看来你还是个小心谨慎的人啊。”

“不仅仅是我，而是我们整个凡党做事，都是这般一丝不苟。若真是朋友，我等会以生死待之；若是敌人，那也必定是兵戎相见、毫不客气。”白夜认真的说道。

其实他熟读各类书籍，当然知道叶国是南方一个比较富裕的边陲小国，已经灭亡了十多年。据说叶国后人带着他们的公主和国产，始终在各地流亡，希冀能够得到修仙大派的帮助成功复国。但是这么多年来，因为强大的羌国一直统治着叶国原地，复兴之事似乎都没有什么眉目。最近听说这批人流亡到了汉国，消息并不确凿，但如今看着这架势应该也错不了。

不过白夜纵然有心与其合作，可也要竭力争取主动的位置，不能乱了主宾的身份。要让叶国人以为他们和凡党合作是上了算，是得之不易的。而不能够让他们觉得这份合作，是凡人党去巴结来的，这样以后就不好控制了。

“那你是想让我们展现一下实力么？”韩云儿不疾不徐的说道

白夜淡淡道，“那是自然，毕竟实力相当才能谈合作。不然，那叫臣服。”

“既然如此，我这几天就稍微使使劲，展现一下我们叶国人的势力。白少侠静候吧。”韩云儿自信的说道，旋即轻灵的翻身而起，准备离开了。

“等等。”白夜一把将绣花鞋仍在床边，“穿了在走，外面冷。”

“哼！”韩云儿脸色绯红，不甘示弱的瞪了他一眼，兀自麻利的穿好鞋袜，如惊鸿般掠窗而逝了。

她路过白夜时，白夜鼻翼翕动，一股幽兰芳香悄然入鼻。他的五脏六腑仿佛都陶醉在了这道馥郁的香气里。

白夜凝望着窗外纷纷扬扬的夜雪，感慨万千。

翌日，天光大亮，窗风价价。白夜一看时辰不早，恐耽误了去茉莉山庄的事情，立即去隔房催促胡北起来。两人打理好衣服，急步下了楼。

迎面的侍女满脸笑靥，“两位客官早，粥食都准备好了。”

胡北匆忙道，“你靠边站去，我俩要上山办事。”说完，一把就把她推开了。

白夜道，“事虽急促，但早斋不可不用，还是给我们几个馒头吧。”

“好的。”侍女柔情蜜意的看了白夜一眼，笑吟吟的去了。

胡北不解道，“大哥，你不是之前还怀疑过这客栈里的人么？”

白夜平静的笑道，“昨夜我仔细想想，好像也不必如此小心。”

不一会儿，两位侍女各捧了笼热气腾腾的馒头，递到了面前。两人各自拿了几个品相好的，揣到了包袱里，不必多言。

“后面的毛驴，也要费心照料了。”白夜想了想，说道。

侍女笑道，“这是当然。保证客官你回来，看到的是只胖胖肥肥的驴儿。”

白夜道了声谢，随即便和胡北离开了。

出了客栈，外面春阳高照，冰雪消融，又是个好天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