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夜这才若有所思的说，“果然还是耿寒的计谋。”
李伦愈发摸不着头脑了，“什么阴谋？”
白夜解释道，“他想试探一下我对他的防备之意，有意让侍从递给我一张纸条，上面告诉我酒水里有毒。幸亏被我最后看破了，还是毫不迟疑的将酒喝了下去，应该会让他放松些警惕。”
“还好没有暴露。”李伦说道，“即使这样，你回去之后也要多加小心。我们毕竟是工会的成员，若是跟你走得太密，又要让他起疑心，所以只能和你短暂的接触了。”
白夜点头道，“晚辈自会小心谨慎。”
“嗯呢，那就好。”
几人拜别后，白夜乘着马车赶往了自己的家中。白夜之前是住在城主府邸的，后来转入仙剑组后，因为常年在外做任务，所以没有再另外设府了。之后，他重新搬回到了城南的宅院区，同胡北还有另外两位梁国的旧友同居一处，是个宽敞的大院。
其中一个朋友远调陈门，另外一人在梁国时感染了严重的风寒，日久不治，最后落下了全身的瘫痪。在这处大院里生活了三年，最后难以忍受痛苦的折磨，从楼窗上坠水溺亡而逝，死前曾经留下过一句诗，“得成比目何辞死，只羡鸳鸯不羡仙。”
再后来，白夜胡北出去公办，因此整个宅院便没有人再住进来了，唯有一个邻边的老婆子，叫做沈婆的，替他们打理屋子。不过沈婆年岁见长，身体逐渐衰老，似乎也越来越没有精力来打理了。
白夜推开大门，只见庭院内春草葳蕤，野花繁盛，藤蔓爬上主楼，已经有一丈余高了。当年枯死的香樟树，朽木在阳光照射下，根部又发出了无数红红紫紫的蘑菇，像水鸭雏儿的脑袋，晃晃悠悠，甚至可爱。
白夜没有见到沈婆。他独自到了屋中，顿时觉得困意袭来，精神疲惫，旋即便回到了自己的房中，躺到了床榻上酣睡起来。所幸房屋之内，沈婆还是力所能及，帮他们打扫得干干净净的。
回到了熟悉的地方，白夜从没有睡得这般踏实过，还打起了轻微的鼾声。转眼间便是日暮西山，白夜从朦胧的梦苏醒，晚风习习，窗外一片灿烂的霞光。
白夜自小在梁国长大，幼时经常进山区玩耍。等到日薄西山后，四下里响起了樵夫们的山歌，他才会同伙伴一道返回。长大之后望见夕阳，便依稀能想起故乡的情形，心中油然生出了些难言的悲凉。不知不觉临窗独望，又消磨去了半个时辰的功夫。
下了楼，迎面碰见一位进了院子的男童，活泼灵动。一问之下，原来他是替胡北送信的，上面说洪图已经勉强通过了农门的考核，成为了门中的弟子。胡北留在门中告诉他修行的一应事宜。
白夜随手给了他些银两，男童伸出脏兮兮的手，连忙称谢不止。
“先别谢我，给钱可是要做事情的。”白夜敲着他扁平的脑袋，“再替我找一辆马车来。”
“听凭小爷的吩咐，敢问是要去哪里？”男童说话的腔调很是有趣。
白夜简洁的道，“红青楼。”
男童领命而去，给白夜叫了辆马车。来得车夫很是惊异，反复确认之后才过来了。因为白夜向来是不去大梁城的妓院的，不曾想这番居然破了例。
那位中年车夫说，附近的人都传开了话，说是几年不回大梁的白夜义士，竟然刚一回来就要大张旗鼓的叫车去妓院。
白夜并没有解释什么，只是随他到了红青楼。
这红青楼大梁城内名头最响的妓院，坐落在城中心的闹市区，九层高楼拔地而起，里面共有几百位妓 女。往日里夜夜笙歌，载酒载舞，灯红酒绿，甚是热闹。
白夜入了青楼，涂霜捺粉的老鸨慌忙来接待他，穿了身深紫的蓬裙，围着白夜团团乱转，像个被鞭打的木陀螺。
“到你们楼的头牌房中去，再弄些酒菜来。”白夜淡淡地说道。
到别处地方的大妓院，一般来说指名道姓的要头牌是很少见的，除非钱势惊人之辈，不然可能会遭人白眼。不过白夜在大梁城，却完全不用这么计较了。
“得得得，给大人您安排上。”老鸨满脸堆欢，“俺们红青楼共有两位头牌，一个叫红牡丹莲儿，一个是青芙蕖叶儿。前些日子莲儿姑娘给打发到城主府邸唱戏去了，眼下只有这位叶儿妹妹了。”
“哦，莲儿姑娘去城主那里了？”白夜很是惊讶，向来不近女色的耿寒，居然也好起了这一口，旋即回应道，“那也无妨，不过我听说这位叶儿姑娘年纪尚小，未到接客的岁数啊。”
老鸨笑着说，“叶儿妹妹前几年确实年纪小，不过今年正当十八，已经可以接客了。但是……”老鸨转而面露难色，低声道，“这丫头目前还只卖琴艺，不卖色相。”
白夜登时变了脸，哼道，“不卖色相的女人，到这里来干什么？”
老鸨陪着笑脸儿，小心翼翼的道，“大人有所不知，这叶儿姑娘是老婆子一个穷亲戚捎带过来，他们就这么个女儿，让我多多照顾。”
“无论如何也动不得？”
“实在是没有办法……”老鸨很是为难的说。
“要不再喊其他姑娘来侍奉您？”老鸨立即咧开嘴，谄媚的笑道，“她们可都是风月场上的老手，保准伺候得您舒舒服服的……”
白夜一摆手道，“不必了，就她了。”
老鸨见他主意已定便没有再阻的拦，立马喊了几位龟奴，跟着白夜鞍前马后的上去了。
叶儿姑娘的房间在九楼顶层，同下方的区域相比很是清静，装饰上也典雅得多，远远看去不知道的，恐怕还以为是个大户人家的闺阁呢。
白夜未进其门，先闻到了一股清凉的薄荷香味，顿觉浑身舒爽。待龟奴散去，他到了门口，一声声的敲起门板时，里头传来了声千娇百媚的呢喃，“请吧。”
白夜推门而入，只见是八面屏风拦在眼前，一片影影绰绰的人儿在屏风后面正拨弄着头发。
“小女子还未曾洗漱，请恕不能见礼了。”她的声音干爽清丽，像是一条淙淙流过的溪水。恍惚间，让白夜想起了韩云儿。
“无妨。”白夜盘坐下来，闭眼开始打坐休养。他的本意便不是来嫖 娼的，只是为了给耿寒做做样子。既然身在红青楼的房中，那么一切都无需多计较了。
俄而，屏风内传来了袅袅琴音，清澈爽朗，如山谷溪风，闻之甚是舒适。叶儿在其间偶尔与白夜攀谈几句，只关乎寻常闲事、街市人情，白夜亦是从容不迫、对答如流。
白夜听了半晌，眉头一皱，忽然道，“琴音虽是花鸟喜乐，却又藏悲意。姑娘难道有什么难言之隐么？”
此话一出，琴声戛然便断了，房间一片安静。片刻后，那姑娘拨开了当中的两副屏风，光着脚丫在地板的砰砰踩着，纵身扑向了白夜的怀里，完全搂住了他。
白夜能感受到她潮湿的秀发裹缠着自己，双手接触到了她光滑而湿润的腰肢，滴滴哒哒的水珠沾湿了全身的衣服。最不可思议的是，此刻白夜的脸颊居然贴近了一处软绵绵、水淋淋的地方，一股浓烈的薄荷芳香摄入鼻中，不用想这是少女含苞待放的酥 乳。
而白夜却一动不动，甚至没有睁开眼。
“我在这里弹琴三年了，还没有人能从我的琴声里听出悲声来，公子可是我的知己啊。”叶儿紧紧抱住白夜，颤声说道，“足下可知我曲中所言，是什么悲？”
白夜叹息道，“乐调在金石之外，宫调平稳，又富于商音，隐隐然有落叶离根之悲。看来姑娘此刻远离故乡，寄人篱下，心中甚是悲凉啊。”
少女瞠然道，“好，好解。”转而又问，“来红青楼见我一面，必是重金厚礼。——先生既然来了，何不睁开眼看我两眼呢？”
白夜笑道，“汉国民谚，吃了不该吃的东西，嘴就要受罪。那么同理，看了不该看的东西，眼睛就要受罪了。更何况······”
“何况什么？”少女凑近他的耳畔，温柔的说。
“女人最迷人的样子不就是现在么？让男人明知道她身上一丝不挂站在眼前，却又没有真正的看到。姑娘何必坏了我的一片心意呢？”白夜解释道。
“又是妙想。”叶儿松开了他的身体，转身过去，呼呼扯起了一阵风，瞬时黄色浴袍便披在了身上。
白夜缓缓睁开眼时，看到了一张绝美的面容，两只水灵的眼眸似乎在瞅着自己笑。
“我这副面容，没有破坏公子的心意吧？”叶儿有些傲然的笑了。
“长发修身，俊眼飞眸，更善音律，又负悲情。古今美人，大抵如此了。”白夜称赞道。
叶儿嘴角上扬，莞尔一笑，似乎完全同意白夜的看法。
结果，白夜忽然抬起了头，直视她的眼睛，悠然道，“姑娘既然问完了我，我可要问姑娘几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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