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白芥子

2019-09-17 作者: 杨隐
第九十八章 白芥子

白夜被人抬进了竹先生的房间,安置在了床榻上。出乎其料的是,房间里还有一位长发少女,穿着凡党上印有“青斧红钺”的标志,向其他人挥手道,“你们去吧,这里有我来照应。”

其余人喏道,“是,白芥子。”旋即领命退去了。

“是你,——叶公主?”白夜失声道。

叶雨歌坐在他的床边,淡淡说道,“在这里,我不是什么叶公主,也不是什么惊鸿客,而是你的师妹白芥子。”

白夜看她眼睛发肿,似乎是经历了痛彻心扉的大哭,于是也没有多问了,安心的躺在了床上。

叶雨歌毫不避嫌,悉心的察看他的伤口,在腐烂处涂抹了青玉膏。白夜只觉得阵阵清凉,火气消减,比之前舒服多了。

“只是不知道师兄现在如何了。”白夜翻了个身,露出另一半的腰际给叶雨歌擦拭。

叶雨歌平静却不留余地的说,“你又何需管那么多呢?他罪大恶极,当受斧钺之诛也。”

白夜叹了口气,“师兄只是误入歧途而已,他也曾同他一起铲除了星辰门派来的奸细。虽然大梁城主他做得并不好,但是留他一用,日后对付仙人党还是有必要的。”

叶雨歌无比冷笑着说,“我算是看清你的弱点了,就是对敌人毫不留情,却对自己人总是心怀旧恩,哪怕他们早已改变得面目全非。我看啊,竹先生这次为了肃清奸邪,必杀耿寒。而你还在这里痛心惋惜,着实迂腐了。”

“唉······”白夜自己多少只是有些于心不忍,闭上眼长叹了口气。

“成大事者,当以铁腕。”叶雨歌冷漠的说。

叶雨歌边说边替白夜清洗伤口,剜去腐烂,再涂上药膏蒙上封带,这一连串下来都能做到不骄不躁,心平气和,丝毫没有往日公主的架子。不由得让白夜在心里暗自佩服,这竹先生驭人的手段,果真是十分高明。

未几时,竹先生缓步踱进了房里,问道,“药膏可涂抹完了?”

“都已涂上了。”

“你去吧,到地下牢房看守耿寒。没有我的命令,不许任何人接近他!”竹先生道。

“门生遵命,师父。”叶雨歌毕恭毕敬的行礼,然后去了。

白夜望着她离开的背影,心间有股难言的复杂之感,问道,“师父,那师兄的伤势如何了?”

竹先生将他小心扶起来,靠着垒枕,用枯劫指给他传输灵力,答道,“这等畜生,让他在牢狱里自生自灭好了。”

白夜听着“自生自灭”一词多少有些随意之感,便觉得竹先生大半不会对耿寒真的动用斧钺之诛,加紧劝道,“师兄此次虽犯大错,但念其往日功劳苦劳,实在是罪不当死。门生斗胆给他求一次情,免其死罪,只剥夺他的职位便可。”

竹先生明则恼怒,实则欣慰,毕竟在他心里耿寒还是他的爱徒的,就这么杀了着实可惜,现在白夜求情,很可以顺着台阶下了,当即叱骂道,“哼!此等废柴,坏我大业,留之何用?不如早些杀了,以免给他人笑话。你就不必多劝了!”

白夜苦劝道,“耿寒师兄素来忠心耿耿,为凡党鞠躬尽瘁。不如先将他关押在后山,等到以后将功折罪吧。”

竹先生摇头说,“你是我的内门爱徒,一直替那畜生苦苦相劝,我倒很是为难了。这耿寒我是必杀之的,原本最多留他一个全尸。可如今你又如此的劝说,唉唉,我可拿不定主意了·······”

白夜流着泪道,“师兄在芥子山修炼时对我常有照顾,遇到仙法仙技修炼不通时,我也时而求教于他。我俩情深义重,怎能看他大志未伸,就这么草草死了。”

其实白夜所反对耿寒的,无异于是他城主的地位,以及他在大梁的结党营私。如今耿寒早已被剥夺了所有的政治权利,甚至都沦为阶下之囚了,那就没有再赶尽杀绝的必要了。毕竟在内心深处,他还是个仁善宽容之人,总希望别人可以改邪归正。

“也罢。”竹先生替他输送完了灵气,起身道,“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就回去再考虑一番耿寒的生死吧。”

“不敢不敢。只多谢师父了。”白夜拱手道。

“你在此处好好休息便可。”竹先生离开了白夜的房间。

谁知他刚走了几步,便有一位弟子迎面拜首道,“竹先生,门外凡党工会的李伦求见。他全身缠了好多绷带,还柱了拐杖,伤势不轻,宣称是有极为重要的事情禀告。”

“李伦?”竹先生步履匆匆道,“快请!”

修炼禁地一般都是面见内门弟子的。竹先生便吩咐手下,去临时的会议厅安排接见了李伦。

刚一见面,李伦三步并作两步的扑倒在竹先生面前,哭诉道,“先生,再不出手管制,大梁就要翻天了。”

在这会议厅之上,李伦再也按耐不住内心的激动,将耿寒的罪行一件件一桩桩全部罗列起来,苛捐杂税、结党营私、排挤工会、滥用私刑,说得声泪俱下,泣血一般。

竹先生听了脸上白一阵紫一阵,毕竟耿寒是自己的内门弟子,大梁城主的位置也是自己安排的,如今李伦当众义愤填膺的斥责,着实是不给他台阶下了。

但竹先生也是明事理的人,连连点头,还是让他尽数发泄完了。末了,竹先生宽慰道,“耿寒此行确是罪孽深重,尔等莫急,我定会重重查办他!”

李伦愕然道,“先生在上,耿寒犯下如此重罪,残杀了这么多的凡党兄弟,不是应该立即执行斧钺之诛么?还需要查办什么······”

竹先生沉吟道,“念在他往日对凡党有恩的情况下,暂时想给他保留全尸,至于具体的死刑还需要商榷。”

李伦愤然道,“如此罄竹难书之罪,不执行斧钺之诛岂能服众?”一时神情激愤,他竟然拉住了竹先生的袖子。幸亏旁人呛声提醒,他才有所收敛。

竹先生为难的说,“耿寒毕竟是我的弟子,如今还是让我来收拾他吧,余事就不需要你们管了。目前大梁城的管制权暂时交给你们工会,等过一段时间我会重新派人过去接管。”

但李伦还是连连说道,“千万大梁民众都期盼着耿寒的头颅高挂于大梁城的正门之上呢,希望竹先生公允裁决。”

“我何时做事不公允了?”竹先生竟有些不耐烦,“此事我自有分寸,你先下去吧。”

李伦不知竹先生到底该如何,暗自痛心的想着财狼当道却不狠下杀手,叩首之后便离开了。

竹先生则是坐在位子上陷入了深思。可无论怎么样,他都觉得杀掉耿寒太过于可惜。何况,耿寒是自幼便追随他的死士之一。

······

不觉间又是深夜,半月下山,乌云重重,整个芥子山的禁地都一片寂静,少有人语。而在禁地下方的地牢深处,透过黢黢的黑暗,却传来了耿寒一声又一声凄凉的惨叫,久久的传响着。

此时,耿寒腿部的伤势已经开始了大面积的腐烂,整个右腿处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血泡,脓水四溢,散发出股股腥恶的臭味,让人闻之欲呕。耿寒在地上来回的滚爬,显得痛苦之至,嘴里白沫喷溅,却还在叫嚷着,“师父,救救我吧,门生知道错了······”声音甚为悲惨。

不过叶雨歌在他的隔壁房间看守,倒是很麻木,一直在盘腿打坐着,丝毫没有被耿寒的惨叫声所影响。也是对她来说,这位害死叶国人、往日在大梁城作威作福的耿寒,要是硬生生疼死在了这狱中那才爽快呢。

到了后半夜,一位凡党女弟子在外面轻轻敲门道,“白芥子,你睡了么?”

叶雨歌旋即睁开眼睛,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芥子山中的女弟子呢,回应道,“什么事情?”

那女弟子怯生生的说,“是竹先生让我来的,说红芥子尽管罪大恶极,但也为了凡党尽心尽力的好些年,权且绕过他一次吧。”说完,纤纤细手从怀里摸索着,说道,“这是竹先生的青玉断续膏,说是要专门给红芥子敷上,并用灵力将他体内的毒素化开。”

“竹先生倒费心了。”叶雨歌懒洋洋的站了起来,很不情愿的说。

“竹先生?”耿寒在旁边听到这三个字就像是等到了救心,立马从地上扑腾起来,抓着木栏眼巴巴的说,“是他老人家带了药膏了吧,我就知道他不会忘记我的,你们这个下人快给我敷上药。怠慢了老子,等老子出来以后,全让你们死!”

“死性不改的畜生!”叶雨歌冷笑着摇摇头,对那女弟子说,“你回去吧,我自有分寸。”

“还望白芥子及时相救。”女弟子后退了半步说。

“我说,让你先走,我自由安排。”叶雨歌提高了音量,见那女子还没有离开的打算,高傲的厉声骂道,“滚!”

那女弟子吓得浑身一抖,不忍心的望了一眼耿寒,还是灰溜溜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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