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嚷什么！”叶雨歌一脚将耿寒的手踢开，说道，“竹先生有吩咐是不错，你哪知耳朵听到了竹先生给带药来了？”
耿寒在神智模糊间是听到了“药膏”之词，但被叶雨歌这样一喝，反倒有些不知所措了，只是喃喃的说，“那，那他是带来了什么？”
叶雨歌灵机一动，微微的笑着说，“叶先生自然还是为了你好。他担心你腿部的毒素有可能扩散到全身，危及性命，便令我——”
“令你什么？”耿寒在绝望中又发现了一丝生机。
“令我截断你的那条残腿。”叶雨歌无奈的摊开手，“竹先生可真是好人啊，事到如今，还关心着你这个阶下之囚。”
“截肢······”耿寒听到此语，一时心中惊骇万分，大叫一声“啊！”，整个人散了架般的倒了下去，重重的跌在了地上。
叶雨歌思忖：完了，本是想吓他一下而已，没想到这厮胆子这么小，恁地被吓破胆了。于是，为了避免出什么意外，她赶紧进入了牢房内，把他给扶起来。
不过耿寒此时已经陷入了濒死的昏迷中，唯有嘴中还在哆嗦着，“阮竹欺我······”
······
三日后的夜晚，正值朗月高升，星空澄澈，竹先生在芥子山的山顶设下小宴，只专门邀请了白夜和叶雨歌两人。
几人对酒畅饮，闲谈便语，颇不寂寞。叶雨歌也一改往日的冷漠，与他们和气的说着话来。但白夜从她的眼神中，却也能看出些微妙的落寞之情，恐怕还是在忧心叶国的复兴之事。念及此处，不禁叹息，她这样正值花季的少女竟然要担负这么大的重任，揽一国的干系与身上，真乃任重道远了。
竹先生趁着兴致，多喝了几杯，忽然拔出腰际佩剑，拨弄着万千银丝，高声吟诵道，
神龟虽寿，犹有竟时；
腾蛇乘雾，终为土灰。
老骥伏枥，志在千里；
烈士暮年，壮心不已！
······
言罢，他醉倒于座位上，望着天上高挂的明月，再三重复着最后一句，“幸甚至哉，歌以咏志!”
白夜举杯道，“师父老当益壮，定会为我们凡党再做出巨大贡献。”
竹先生百感交集，微微摇头道，“唉，自从我创立凡人党，已距今二百多年了，可是如今‘灭仙道，求凡生’这一目标在汉国都没有达到，我今日已经是三百二十七岁了，天劫将至岂不有所感慨。”
“以师父之功力，定然能化险为夷，突破桎梏。”白夜先干为敬道。
叶雨歌倒是在一旁缄默不语，用手指磋磨着一瀑长发，似乎是在想什么心事。她一个人沉默的时候，神情萧索，面目清冷，却有种难言的绰约风姿，甚是不食人间烟火，让白夜都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竹先生痛饮一杯，说道，“世界再变化，未来无论如何也是你们的。”
“白夜啊。”竹先生捋着胡须说，“如今你师兄犯下重罪，沦为囚犯。现在我最信任的内门弟子就是你了，以后若是我有什么不测，你必要砥砺前行，千万不能让凡党的这面斧钺大旗倒下。”
白夜诚惶诚恐的拜首道，“师父身体康健，门生只有辅助之心而已。”
竹先生仰面大笑道，“不必惊慌，我也只是说如果。”
“如果真到了那么一天。”白夜正色道，“门生自然不遑多让。”
“好好好。”竹先生指着白夜说，“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往日我觉得你万般皆好，只是过于谦卑而已。现在你能表明志向，真是甚慰我心啊。”
“只不过······” 竹先生皱眉说道，“你常年在外完成任务，凡党内部的根基尚浅，我怕你到时候势单力薄，难以服众。这么着，我现在把手中亲自统领的宁门交给你，从此以后你就是宁门的掌门了。”
宁门是凡党九门的第一大派，共计有将近万名门徒。竹先生连宁门都能交给白夜，足见对他的重视程度。看来在放弃耿寒之后，竹先生是下决心要将白夜培养成自己的接班人了。
白夜拜谢道，“谢师父恩典，白夜自当加倍努力，以报大恩。”
竹先生轻松的笑着说，“哎，你可先别急着谢我，当前还有件大喜事等着你。来，白夜你到我的身边来。”
白夜一头雾水，不知竹先生在盘算什么，十分恭敬的走到了他的面前屈膝跪下了。
“雨歌，你也来吧。”竹先生向右边坐在席位上的叶雨歌说。
叶雨歌面无表情的走上前来，不得已也和白夜跪在了同列的位置。
就在白夜踹度着他的想法时。不曾想，竹先生忽然一把抓起两人的手，然后将其放在了一起。
白夜触摸到了叶雨歌冰冷的手，心底深处一颤，似乎有种难以言说的渴望被发泄出来了。可是除此之外，更多的还是男女授受不亲的拘谨和尴尬。
白夜正准备将手抽出来，叶雨歌也在不情愿的挣扎着，但是竹先生用力的压住两人手，让他们的手掌终于牢牢的贴合在了一起，分不开了。
“师父，这……”
竹先生脸上的笑容有着些许复杂，“你们两个都是我的内门弟子，也是我凡党日后争夺天下最需要仰仗的人。我希望你们两人如今可以喜结连理，方便以后通力奋发，珠联璧合。”
“怎么样？”竹先生侧过头问，“雨歌，你觉得如何？”
叶雨歌依旧面无表情，甚至还有些无聊的说，“门生愿嫁白夜，相互提携，长伴一生。”
白夜这才明白之前在座位上，叶雨歌如何要做出那种百无聊赖的神色来，原来她早已知道竹先生的意图了，只不过没打算反抗而已。这恐怕又是一件竹先生操控的政治婚姻！
白夜大惊道，“师父，这可万万不行。我尚有未过门的妻子在羌国治病，不日便会回国，我怎能另娶他人呢？”
竹先生笑着说，“我已经问过叶雨歌了，那韩姑娘只不过是她手底下的一位手下，如何能配得上你？日后回国，你另给她一个妾的身份，不就各相欢喜了么？”
“只怕难以各相欢喜了。”白夜皱着眉头道，他万事都可以依凭竹先生，可唯独此事却不行。
“白夜，那你想怎样？”竹先生阴沉着说，“莫非你想让韩姑娘的公主给她做小？”
白夜低声叹道，“我与叶雨歌曾经患难生死，有朋友之情；见识相似，有知己之情；拜师修炼，有同门之情。可，可唯独没有那恋人之间的感情哪！”
“没有感情，也是可以培养感情的。”竹先生继续说道。
白夜知晓竹先生的意思，他觉得自己与叶雨歌目前在凡党的根基都尚浅，为了提高自己的声势，唯有相互联合。而男女之间的联合，没有什么能比夫妻名分最为坚固的了。况且，凡党自创立以后，就有党内成员相互通婚，亲上加亲的规矩。
可是他对韩云儿情深义重，却是无论如何都割舍不掉的，甚至宁愿强忍着反抗竹先生，“师父，门生心中独爱韩云儿一人，实在是难以从命，万望赎罪。”
“那，你的意思呢？”竹先生转过脸来，对叶雨歌说。
叶雨歌斜瞥了白夜一眼，忽然冷声道，“门生所爱之人，乃是心系天下社稷之英雄，绝不是让区区女子就成为自己的羁绊的。”说完立即站起来，一脚便将白夜踢倒在地。
“说得真好。”竹先生满意的点点头，“叶雨歌最像年轻时的我啊。——白夜，你听清楚雨歌的话了么？”
“师妹的话，我听清楚了。”白夜道。
“这样吧。”竹先生叹了口气，“我知道你虽然胸怀大志，但更是个重情义的人。其实我当初选你做内门弟子，也正是看中了你这一点。我可以退后一步，让你们举办一场有名无实的婚礼。等到仙党灭亡之后，你们的婚约自然取消，如何？”
白夜紧闭着双眼，内心在进行激烈的搏斗。
竹先生见势拔起手中长剑，奋力往地面一插，大喝道，“白夜，难道你还想违抗师命么？”
“师父！”叶雨歌沉声说道，“门生也是堂堂叶国公主，若办如此婚事，实在辱我。所以在同你修炼仙法外，我还另有要求。”
“什么要求？”竹先生颇感诧异。
“仙党灭亡之后，将白夜手下的宁门转交到我手中，算作是补偿。”叶雨歌不声不响的说。
“好，好一个见缝插针。”竹先生笑叹道，“雨歌如此手腕，恐怕到时候不止是宁门，我整个凡党都要落在你的手中啊！”
“师父言重了，门生只想着复兴叶国，别无他念。”
“行吧，我答应你。”
竹先生与叶雨歌说完后，又侧向了白夜，提高声音道，“那你呢？”
白夜久久跪守在地，胸腔内似是在滴血，过了良久才睁开眼睛，单用了嘴巴上的力气喃喃道，“门生愿意。”
“好，那十日后举办婚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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