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婚嫁

十日过后，正是四月二日，黄历大吉，宜动土木，宜婚事。

汉国的规矩，是新郎新娘都必须戒斋沐浴三日，方可举行婚礼。白夜同样不例外，他严格按照规矩执行，搬出了原先居住的大院，在城中买了套宽敞的大宅子。不仅如此，他还罕见的买了数十位仆从，以及各种华贵的衣饰数不胜数。

早在几天前，竹先生两位爱徒喜结良缘的事情就被张贴在大梁的城门边，旋即轰动全城，引起大街小巷，酒馆茶楼议论纷纷。加上雨灾刚过，百姓们也渴望着有大事冲喜，因此每个人都分外着盼望着那一天的到来。

按照竹先生的指示，假婚事只有他们三人内部知道，绝不能外泄出去。因此白夜连自己最信任的胡北也没有告知真相。

而胡北听到自己大哥婚事的消息，高兴的喜不自禁，连连鼓手陈贺。毕竟，他才管不着白夜跟什么韩云儿之间的海誓山盟呢，他只想着大哥如今成家立业，梁国人这是彻底在此处站稳脚跟了。

除此之外，胡北平时是个粗野汉子，虽然一个人自在惯了，可是亦有漂泊无依之感，酒醉的深夜也渴望有个温暖的家。而白夜先他一步结婚，他倒也可以从中窥见一番这“家”到底是何模样了。

四月二日的早上，白夜的府邸锣鼓喧天，乐器齐鸣，几排炮仗依次点上，噼噼啪啪的震得半座城池响动。

白夜一身新郎官的红衣，长身玉立，神采奕奕，被一大群仆从相簇拥着，坐上了迎亲队最前方的高头大马上，即刻出发了。

迎亲队共有四部分组成，从前往后数，一是白夜、胡北以及部分梁国的旧友，算是男方的亲属。二是五十位婢女，一排二十五人穿紫衣薄衫，另一排二十五人着橘衣褂子。三是男仆站得分散些，越有二三十人。四是运送彩礼的马车，上面摆了七八十大箱的物件，从金银首饰，到珍贵的药草仙丹，再到宝器名剑，美酒佳酿，应有尽有，多到令人瞠目。

往日凡党以节俭朴素为贵，耿寒早年的婚礼甚至没有达到白夜一半的规模。但竹先生此次就是为了婚礼隆重，不计任何银两的铺张花费了。原因恐怕是在日益复杂的国内斗争形势下，要向世人展现目前凡党的雄厚实力。而且让外人对此次的婚事深信不疑，叶国人和凡党已经彻底联合在了一起。最后，也是对叶雨歌面子上的尊重，毕竟是她叶国的公主，一国之贵。尽管，她可能不屑于将婚事放在心上。

出了白府，一大群孩子争先空后的跑了出来，蹦蹦跳跳，像是仙法变出的无数只鸟儿。婢女们取出了皮糖、瓜子、水果等等东西，笑着分给了他们。孩子们欢心喜悦，嘻嘻哈哈，竞相追逐，一时间热闹非凡。

可等出了巷子，那架势才算得上是人声鼎沸，山呼海啸。迎亲沿途的两侧挤满了黑压压的人群，放眼看去人山人海，浩浩汤汤，如同赶集过市、逢年过节一般，恐怕整个大梁城的百姓都到此处聚集了。白夜素有贤名，他此番娶亲百姓们定然振奋。而且男仆们还取出了托盘，将盘中的铜钱肆意挥洒在地上，让人们争相捡拾。

白夜为了避免混乱只让他们挥洒了几时，想等到迎亲队过去之后再洒去另一半。不过，白夜这财力雄厚、大方好施的印象，在大梁百姓的心里应该是牢牢的扎下根了。

“大家莫急，待会儿新娘子回来之后，还有米粮美酒奉送，来者有份！”胡北高声喊道，又引来一阵欢呼。

“哈哈哈，大哥，今天可是我胡北最高兴的日子啦！”胡北欣喜若狂的说，仿佛马上结婚的不是大哥白夜，反倒是他自己了。

白夜侧目道，“咱们面对着全城的百姓，代表凡党的形象，不容有失。再整理一下衣服吧。”

“额，好，好好。”胡北说道，赶忙恢复了常色

行至南边城门时，几对大红喜联高挂于城门边上，宽高丈余，望之如红盖，上书“白眉齐眉，鸳鸯比翼”，“鸾凤和鸣，天作之合”等等，都是民间婚事常用的贺语。

胡北爽朗笑道，“这都是大哥往日宽厚仁善，这才让整个大梁百姓都为你称贺啊。我看要是耿寒那小子现在再结婚，恐怕就是呸呸呸，一人一口唾沫了！哈哈哈！”

“兄弟住口。”胡北正色说，“此事党内丑事，不容在明面上说。而且我等婚事有这等风光，全赖竹先生之力而已。”

“好吧。”胡北虽然受到了呵斥，但仍然很高兴。

“对了，洪图兄弟呢？”白夜问道。

“他啊，他还在门内修炼呢，应该今日中午能到达芥子山喝哥哥你的喜酒了。”胡北回应说。

“好的。”

迎亲队出了城郭，向芥子山的方向进去，一路上敲锣打鼓，甚是热闹。沿途还有不少民众夹道欢迎，胡北还在人群中远远看见蝶儿姑娘的身影，她挥舞着手中的红绸缎，似乎口中在喊相公，顿时惊得一身冷汗。

白夜看后笑着摇了摇头，打趣他这位兄弟，不日也自当大喜了。

出城五六里后行人渐少，迎亲队驶进了上古森林，四处燕雀啾啾，好鸟乱鸣，亦是无限生机，令人愉快。白夜行到此处，忽然觉得心中积郁稍稍减轻了些许，他也因为别人的快乐而并不感到那么悲伤了。

之前这些天，他每夜做梦都会梦到韩云儿，看见她笑着奔向自己，然后又迅速的跑开了。之后自己上前追逐，却发现人海茫茫，自己再也找寻不到韩云儿的踪迹了。噩梦惊醒后，他时常长吁短叹，偶有残泪落下。——可事到如今，他又无法更改这一切，只能到时候再向她说明了。可那时她会原谅自己么？白夜不知道。

“也罢，走一步看一步吧。”白夜骑在马上想着。

“大哥，有人！”胡北突然喊叫起来。

白夜抬首望去，忽觉一股惊人的灵力冲荡而下，其势远超过自己，甚至略微触及到竹先生的地步。不一会儿，一位白衣男子从极高的树端上飘落，如一片杳然的枫叶，无声无息。如不是他这一袭太过显眼的白衣，实在是让人难以发觉。

神秘男子戴着一副青面獠牙的恶鬼面具，但身姿甚伟，应该年纪与白夜胡北相仿。但这样的人居然会降临此处，挡住白夜的路，真是让人匪夷所思。

“喂，好狗不挡道！”胡北骂骂咧咧道，“我大哥正要去芥子山的迎亲，你若不退去，误了我大哥的时辰，我手上的马鞭可不饶你！”

白夜制止住了胡北，作揖道，“阁下何人？同我们有什么事情么？”

那人旋即回礼，说道，“听闻白夜公子新婚，在下特带来了一封贺礼，赠与你们。”说着，手中摸索出了个青玉金镶盒子，掌间猛然一抖，竟然便冲到了白夜的面前。

白夜知道其中附着着极强的灵力，连忙使出枯劫指，一番迁移辗转之后，尽数化开了力道，才拿稳了盒子。

一打开，里面赫然排列着一百多块砂砾般的碎片，银光闪烁，恍如贝中珍珠。胡北看了以后，失声道，“须臾剑的碎片！”他跟随白夜，在外获得过六百余块神剑的碎片，这点眼力还是有的。

“阁下，竟然以这么珍贵的东西作为礼物，在下实在是惊恐。”白夜又是作揖，半带疑惑道，“在下失礼了，敢问兄台我们曾认识么？”

那男子轻轻点了点头，之后又摇摇头，沉吟道，“练得身形似鹤形，千株松下两函经。白夜，总有一天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话音刚落，他足尖稍一点地，整个人如同一阵旋风般飞窜到深林中，再也看不见了。俄而，落叶纷纷坠落而下。

“大哥······”胡北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白夜望着手中的盒子，说道，“或许是我们在外面曾经遇到过的奇人高士，云游到此处，正好听见了我的婚事，前来拜贺吧。”

两人感叹了片刻，为了不妨碍吉时良辰，便继续往山前进发了。

凡党内婚事的规矩与民间无异，仍是男方先到女方家娶亲，在女方家里用过中饭之后，再接送新娘子回新郎的家中，共用晚饭。在这一天之中，新郎只有在入洞房时，方能揭开红盖头。而叶雨歌身处异乡，也并没有什么长辈，只能将竹先生修炼的地方临时作为女方家中了。

好在芥子山方圆广大，除了禁地之外，还有很多地方可以使用。

不多时，迎亲队到了山口，遍处都是张灯结彩，高挂红帷，迎面便有无数凡党门内的兄弟穿着节日的盛装，前来拜贺。白夜下了马，都与他们依次行礼作揖，闲谈笑声，直往门中议事厅走去。根据安排，今日的拜堂成亲，就在那里举行了。

而胡北在后面吩咐送礼马车队的事宜，自是不必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