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2020-02-27 作者: 一叶屏风
第72章

芸香哭笑不得的劝道,“小姐,大夫说你身子虚,本来就要好好调养,哪是一时半会儿能见效果的?快点趁热喝了,不然三爷又该担心了,他昨儿个还派孟侍卫送了许多补品过来。”

顾锦珠听到“三爷”两个字,眼神微微一动,默默接过碗,将药汁一饮而尽,苦得整张脸都皱了起来,却没再抱怨一声。

芸香眼中露出一丝笑意,小姐向来性子倔,只有三爷能压住她,无论什么事,只要抬出三爷的名头,小姐都会乖乖就范,着实让她们省心了许多。

她收拾了碗下去,却没看到顾锦珠微微出神。

紫鸢的事还没谢过他,也不知道他这两日在不在府里。

她心里微微一动,也许有个法子能见到他。

夜晚,天气寒冷逼人。

顾锦珠提着灯笼,小心翼翼的上了书楼。

里面黑漆漆一片,那些古老的书架发出一股陈旧腐朽的气息,灯光如此昏暗,这情形她本来应该害怕,但不知是不是心底有一股力量支撑着,她竟完全感觉不到惧意。

她将灯笼放在窗口,眼底露出一丝期盼。

上次她在这里时,三叔看到里面有灯光,就过来了,也不知道这次,他会不会来?

她心口微跳,望着窗外微微出神。

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传来噼里啪啦雨击窗棂的声音,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又下起了雨。

雨夜寒气更甚,她只穿了件不太厚的夹衣,冻得瑟瑟发抖。

看样子,三叔是不会过来了,她心底微微失望,随手从书架上拿了本书,提着灯笼准备下楼。

刚走到楼梯口,就听到一声轻唤,“珠儿?”

顾锦珠一惊,就见楼下,站着一道颀长身影。

他站在暗影里,微微仰头看过来,眸色清冷,昏暗的灯光模糊了他俊逸的眉目,却依旧让她的心口狂跳。

“三叔?”她一阵惊喜,提裙走下来。

老旧的楼梯又陡又立,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顾翊卿唇角微微翘起,清冷的声音带了丝不易察觉的担忧,“小心些”

“嗯.”顾锦珠轻轻应着,慢慢走下来,走到最后一阶时,却不小心被裙角一绊,整个人差点跌了下来。

顾翊卿瞬时扶住了她的手,那冰凉的指尖让他眉头一蹙,带了些责备道,“怎么穿这么少就出来了?”

下一瞬,一件犹自带着暖意的外衣就披在了她身上,那熟悉的淡淡冷梅香气将她包围,顾锦珠心口微跳,垂下头道,“谢谢三叔.”

她注意到他穿的也很少,里面是件墨蓝色绫锻袍子,烛火下愈发显得整个人清俊无匹,修眉俊目。

只是这样看着他,她就感觉到脸颊隐隐发烧。

幸好在黑暗中,他应该看不到自己脸红,为缓解自己的紧张,她脱口问道,“三叔,你怎么过来了?”

“看到这里有灯光,就猜到是你在。”他的语气带了些无奈,看到她手中的书道,“怎么,又过来拿书?”

顾锦珠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她当然不敢说自己是专门来等他的,呐呐道,“之前的都看完了,就随便来翻翻。”

顾翊卿点点头,“走吧,我送你回去,下次记得带个丫头过来。”

他接过她手中的灯笼,率先向前走去。

顾锦珠跟在他身后,看着前面那高大俊挺的身影,无来由的就觉得安心。

她突然想起今天的来意,忙道,“三叔,紫鸢那丫头的事谢谢你了,如果不是你,我可真不知该怎么办.”

顾翊卿淡淡道,“无妨,只是件小事。”

两人出了书楼,外面依然在下雨,夜色中牛毛细雨连成一线,地面上一片泥泞。

顾翊卿看了看她脚下的鹅黄锦缎绣花鞋,皱了皱眉。

顾锦珠正在后悔,早知道就不今天出来了,下这么大雨,可怎么回去?

她正有些忐忑,顾翊卿抿了抿唇,突然将她外面披的长衣拽了下来,在她没反应过来前,就兜头罩在了她的头脸上。

他将她裹得严严实实,在她身前微微弯下腰道,“上来!”

顾锦珠一愣,这才反应过来他要背着自己走。

这怎么行,她都这么大了,怎么可能让他背着走?

顾锦珠有些慌乱,还没来得及推拒,他就一把拽住了她的胳膊,不由分说就把她拉到了自己背上。

顾锦珠差点没惊叫出来,一颗心陡然紊乱,跳得飞快,她紧紧咬着唇,脸色瞬间滚烫到极点。

他双手托着她的臀,微微向上托了托,身下的身躯那样结实有力,她几乎能感觉到他稳健的心跳,一颗心就像被扔进了油锅,沸腾不停。

两人的距离前所未有的贴近,他衣领间的那股冷梅香气直冲入鼻端,她浑身热血上涌,脸颊滚烫到极点,伏在他背上,身子僵直的一动不敢动。

他背着她向外走,步伐稳定,冰凉的雨珠扑打在脸颊上,顾锦珠才猛地反应过来,她的头发都被衣服遮住,不会被淋到,可顾翊卿却没有遮挡的东西,只是一小会时间,雨水就沿着他的鬓角慢慢流下,慢慢汇集到那坚毅优美的下巴。

顾锦珠手忙脚乱的把衣裳扒下来,用手撑开,遮在他的头顶。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顾翊卿的唇角微微翘了翘,他转过头,似乎要和她说什么,却在一瞬间,顾锦珠也正好转过脸来,她的柔软的唇正好在他的脸颊上擦过。

顾锦珠脑中“嗡”的一声,整个人都呆滞了。

她她她.她刚才干了什么?

唇角上有一丝麻痒,带得心底一片异样的感觉排山倒海袭来,脑中如同炸开烟花,再也无法思考。

她.她居然亲了三叔?

顾翊卿也怔住了,动作微微一顿,然而很快,他就继续大步向前走去,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顾锦珠惶恐害怕到了极点,一颗心紧紧缩在一起。

书楼离清蔷院并不远,只是一会儿时间就已经到了。

顾翊卿把她放到门口,看出她的羞窘,淡淡道,“快回去吧,以后不要自己出.”来了。

他话还没说完,突然唇边溢出一阵咳嗽。

他微微垂着头,一只手抵在唇边,咳得十分剧烈。

顾锦珠一惊,再也顾不得什么了,扑过来道,“三叔,你怎么了?”她一只手在他背上不停拍打,助他顺气,脸上带着担忧。

顾翊卿咳了好半天才平息下来,清俊的脸颊上涌起些潮红,他深吸了一口气,摆摆手道,“没事,只是受了些风寒.”

顾锦珠想起上次在凉亭时,他就有些咳嗽,没想到这么多天过去了,他咳的似乎更厉害了,细看,脸颊都有些消瘦下来。

她忙把那件外衣给他披在身上,无比内疚的道,“对不起三叔,都是我害你淋了雨.”

她心里有些难受,他本来就生着病,她还害他淋了雨,病情不会加重吧?

顾翊卿有些好笑,这点咳嗽算什么,只是她那么关切担忧的样子,竟让他心里的一处莫名柔软了下来,轻轻笑道,“无事了,你快点回去吧!”

顾锦珠点点头,转身跨进院子。

顾翊卿站在外面一直看着她,直到看到芸香出来,把她接了进去,才纵身掠起。

迎着扑面的雨意,他心里竟涌起一股说不清楚的滋味,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脸颊,似乎还能感觉到那抹清凉柔软。

那样的感觉,似乎很不错.

他唇角微微翘起。

芸香把顾锦珠接进来,看到她手中的书,忍不住埋怨道,“小姐,你是不是又跑去书楼了?还这么晚,万一出了事怎么办?再说天气还下着雨,你才刚好一点,咦,小姐,你的衣服怎么没湿?”

她有些讶异的看着顾锦珠身上的衣裳干干的,连半点水渍都没有,连鞋子都没沾湿。

顾锦珠脸色有些不自然,忙转过头道,“谁告诉你我去书楼了?我就是在外头的亭子里坐坐,不下雨就回来了。”

“这么晚了在亭子里?”芸香满脸不解。

顾锦珠喜欢清静,大部分的时候都不让丫环伺候在一边,连她和素菊也不行,这也就导致了她们常常没发觉顾锦珠偷偷出去。

但她常去的地方无非也就是书楼,那个地方平时根本没人,她们也不太担心。

“小姐,从亭子走过来,鞋子也不可能不湿吧?”芸香狐疑的问。

顾锦珠一阵心虚,忙岔开话题道,“好了好了,你都成管家婆了,对了,今晚谁值夜?”

芸香道,“是紫鸢。”

顾锦珠点点头道,“好吧,你去休息吧,把紫鸢叫进来。”

芸香没办法,伺候她更了衣,退下。

顾锦珠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以往和顾翊卿相处,虽也有些紧张拘束,但绝对不是现在这个样子。

想到他就心口微跳,整日间脑中都是他的影子,还有晚上时,她居然无意中亲到了他的脸。

只要想起,她就慌乱到极点,心脏狂跳的像要从口腔中蹦出来。

她隐隐觉得自己的状态不太对,便无法对芸香说出口。

还有,他是把自己背回来的,想到当时的情景,她就脸热心跳,整个人就像生病了一样,可慌乱间,心底那抹淡淡的甜又是什么?

她呆呆出着神,连紫鸢进来都没发觉。

紫鸢看到她坐在灯下,两颊嫣红的厉害,忍不住道,“大小姐,你是不是受了风寒,脸怎么这么红?”

她探手过来摸她额头,顾锦珠忙偏头避开道,“我没事。”

紫鸢伺候她洗漱完睡下,顾锦珠在帐子里翻来覆去,忍不住出声问道,“紫鸢,你是不是懂些医术?”

紫鸢一愣,不明白她怎么突然问起了这个,微微笑道,“大小姐,奴婢只是略懂一点儿,谈不上会,只知道一些头疼脑热的小方子。”

顾锦珠脱口问道,“那咳嗽呢?”

紫鸢道,“咳嗽的话,并不算什么大症,只是要分清是风热咳嗽还是风寒咳嗽,只要用对了方子,应该很快就能好。对了小姐,您怎么问这些,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顾锦珠摇了摇头,道,“只是随便问问,对了,风热和风寒的咳嗽是什么症状?”

紫鸢虽十分奇怪大小姐今天怎么对这些这么感兴趣,却还是耐心的答道,“风热是因为身体感染了热邪,肺失清肃所致,一般是痰多,口渴,面红唇赤等状,风寒就是受了凉,喉痒声重,伴鼻塞流涕。”

顾锦珠怒力的回想顾翊卿咳嗽时的情状,没有听到痰声,只是干咳,也没有鼻塞流涕,但应该是受了寒。

紫鸢告诉她风寒的话就用一道鲜梨贝母汤,效果不错。

于是整个晚上,紫鸢听到顾锦珠睡梦间都在喃喃念着这个方子,“鲜梨,贝母,白糖.”

她倒真正好奇起来,是什么人能让大小姐这么上心,连梦中都这样惦记着。

第二天一大早,顾锦珠亲自下了厨房,在紫鸢的指导下,做出一盏鲜梨贝母汤。

用鲜梨几只,去皮剖开,去核,把贝母沫及白糖填入,合起来放在碗内蒸熟,早晚分食。

芸香和素菊都围了过来,看着她忙忙碌碌,素菊惊讶道,“小姐,你想吃什么让奴婢们做就可以了,又何必自己亲自动手?”

顾锦珠也不答,等做好后,她本想让素菊送去,想了想,又对芸香道,“把这个盛起来,你和我去一趟景轩居。”

景轩居?芸香一怔,眼底瞬间闪过一丝了然。

雨后的清晨,薄雾缭绕,天气有些阴冷湿润,不一会儿,她的眼睫间就凝了一层薄薄的水珠。

主仆两人沿着后园慢慢的走,到了景轩居门口时,顾锦珠的绣花鞋都全被打湿了。

门口的侍卫已经认识她们了,并没用她出示信物,就直接放她进去。

穿过石庭,院内如火如凃的木棉已经尽皆凋谢,花瓣零落成泥,衬着枯黄的叶子,反而有种深秋的疏朗大气。

屋内,顾翊卿坐在床上,衣衫半褪,露出半边白玉般的臂膀。

他胸口有一道狰狞的伤口,已经愈合了一些,但创口处发黑,已经深入肌里,带着一些凝固的血渍,在那雪白的皮肤上显得触目惊心。

孟血衣正拿了一把银质小刀,将那伤口重新挑开,有暗红色的血顺着伤口流出来。

孟血衣将双手洗净,用力挤压伤口,暗色的血渍不断流下,顾翊卿紧紧皱着眉头,脸都痛得有些发白,却未哼出一声。

孟血衣的速度极快,直到将黑血挤干净,重新上了药,给他一层层包扎好,才擦了一把额头的冷汗道,“主子,这北狄的毒药太过霸道,照这样下去,要清理余毒怕是还要一个多月的时间,您这段时间不能千万用内力,否则怕出什么岔子。”

他说着端过一碗黑漆漆的药汁,顾翊卿皱着眉一饮而尽。

他唇角沾了一丝褐色药汁,一头墨发披散而下,靠在青缎素团云锦软垫上,脸色显得有些疲惫,闭上眼睛道,“知道了,这段时间先加强守备。”

血衣应是,刚把东西都收拾好,就听到门外传来墨砚的声音,“爷,大小姐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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