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朱瑾板着脸道，“别胡说！“眼睛里却流露出一点笑意，竟似默认了同伴的话。

他这样的表情，同伴立刻懂了，不敢再调侃顾锦珠什么。

而在另一边，锦珠三人跳完祈福舞后，上前谢恩。

明宣帝龙心大悦，每年的祈福舞，都是精挑细选的贵女，不说舞姿如何，单说容貌就足以让人赏心悦目，今年三位女孩尤为出众，重赏了不少东西。

顾锦珠谢了恩后，退了下来，而站在人群中的顾清远尤为面上有光，听着周围不绝口的夸赞，笑得嘴角都合不拢。

不得不说，顾府这回算是大出了风头，而这一切，都是托这个大女儿的福。

顾锦珠退下来后，在先前的锦帐中休息，长孙惜月拉着她的手叽叽喳喳道，“顾姐姐，你跳的舞真好，我在下面看着眼睛都快挪不开了，怪不得皇上钦点你来呢，依我看啊，你跳的比那个白玲珑都好多了……“

她话音未落，帐帘一掀，白玲珑走了进来，正好听见这话，脸色立刻阴沉了下来，向顾锦珠狠狠剜了一眼。

顾锦珠心头有些无奈，她真是招谁惹谁了，一句话没说，又得罪了个人。

长孙惜月伸手捂着嘴，再也不敢乱说话，也有些不好意思。

祈福大典之后是惯例是要去水边踏青、祓禊沐浴的，这一日对上京人来说，大约是最开心、最放松的一日了。

不仅老百姓这一日携家带口全体出游，便是明宣帝也会带着大臣一同出游，邙山翠幄彩帷、人潮如流。

古诗云“三月三日天气新，长安水边多丽人”。

实则，三月三上京城青水边的丽人，一点儿也不少于当时万国来朝的长安。

这一日无论男女，都要佩兰草，青水向南蜿蜒后形成的平坦的河滩草地上，此时已经坐满了人。

十人一群、五人一处的，男子已经开始曲水流觞，吟诗作赋，而年轻女子则会去水边。

顾锦珠跟着长孙惜月还有刘小姐往女子多的地方去，连朱兰她们也来了，见着她们笑嘻嘻的过来见了礼，给顾锦珠她们挪了位置。

顾锦珠从旁边木鱼儿带的草编篮里将兰、芷等香草撒入水中，然后在水里洗了洗脸和手，这就算是祓禊了，至于沐浴的古俗，如今自然是不合时宜了。

等大家都洗过脸手，她和所有的姑娘一样，用香蕙在河里蘸了水，这便算是礼成。

大夏朝的三月三踏青可是有一个极复古的风俗的，那就是互赠兰草，取芝兰之芬芳，赠人手有余香之意。

然而，表面上是送给对方以“拂不祥”，但实则大家心里都清楚，这是心慕对方的表示。

这一日得到兰草最多的姑娘，那可就是上京城里最受欢迎的姑娘，尤其是若是得到了自己心仪之人的兰草，那可真是天下最美妙的事情。

等到议亲的时候，她的心里也能有底儿，至少不用盲婚哑嫁。若是两人门当户对，做父母的又何尝不希望女儿能嫁给情投意合之人。

长孙惜月和刘小姐年纪还小，一个十二、一个十三，都不到说亲的时候，但是朱兰已经十五了，亲事则早就挂在长辈嘴边。

朱兰长得端庄娴雅，才名又是满京都的，因此只一小会儿功夫，就有不少世家子弟向她走过来，将手中的兰草掷在了她面前的花篮里。

朱兰只抿着唇笑，脸颊虽有些薄红，却并不在意，以她的家世来说，婚事长辈早就给订好了，也轮不到在这种场合被人求亲。

顾锦珠正满眼兴致勃勃的看着，冷不防旁边有道高大的身影向她走来，顾锦珠一愣间，那人已站在了她的面前。

身材挺拔，气宇轩昂，一身的侍卫服更衬得他仪表堂堂。

“朱……公子？”顾锦珠惊讶的看着她，连一旁的朱兰也有些惊讶，脱口道，“哥，你怎么过来了？”

朱瑾并不答话，只是面颊有些微红，把手里的一枝兰草递了过来。

顾锦珠看着递到面前的兰草，吓了一跳，脸一下子就涨红了。

他……他这是要送给她？

她从未遇到过这样的情况，一时有些手足无措。

她半天不接，那枝兰草就一直固执的伸在她面前。

还是朱兰率先回过神来，“扑哧”一笑，伸手把顾锦珠往前推了推，笑道，“顾妹妹，我哥送你的，快拿着呀，真难得，我哥这样的木头都开了窍！”

她越说，顾锦珠的脸颊越红的厉害，察觉到对方灼灼的目光，只觉得连耳根都有些发烧起来。

正觉得不知所措时，朱瑾突然上前一步，径直将兰草丢进了她怀里。

顾锦珠吓了一跳，拿着那枝兰草就像一枝烫手山芋，拿也不是，扔也不是。

身后传来一群年轻贵公子的哄笑声，朱瑾狠狠向后瞪了一眼，居然一言不发就转身大踏步走掉。

朱兰推了推顾锦珠，笑道，“还愣着干嘛，我哥可是从未送过别的姑娘兰草呢～～”

一句话又让顾锦珠脸红了个彻底。

大概是朱瑾开了个头，先前看她神态清冷，还有些不敢造次的贵公子们都蠢蠢欲动，她刚才跳祈福舞的样子实在是让人惊艳，大家纷纷走过来，把手里的兰草掷给她。

到最后，居然是顾锦珠得的兰草最多，她面前的花篮里已经满满的堆满了兰草。

众贵女有嫉妒，有羡慕，朱兰却笑着打趣道，“顾妹妹，了不得呀，收了这么多，我哥怕要担心的睡不着了～～”

顾锦珠觉得十分别扭，她不习惯大庭广众下被人这样说话，尤其朱兰公然拿她和朱瑾说在一起，这要是传出去，她就是长八张嘴也说不清了。

她蹙了蹙眉，正要说什么，就见一个宫人向这边走来，冲她客气的道，“可问是否顾大小姐？淑妃娘娘在那边，想请小姐过去叙叙话。”

淑妃？顾锦珠一怔。

她和淑妃向来没什么瓜葛，她怎么想起要让自己过去说话，要叫也是叫顾碧彤过去才对。

可是淑妃宣召，她可不敢不去，当下就跟着那宫人向达官贵人所在的那片林子走去。

明宣帝带着百官在锦澜台观景，周围无数顶绣帐，都是为宫中得宠的嫔妃准备。

而在林子的最中心处，有一座最大的帐子，红顶绣帐，周围绣满了彩鸟凤凰，正是淑妃的临时休息居所。

淑妃向来最得皇宠，被特例可以许用只有皇后才有资格用的凤凰图案。

顾锦珠跟着宫人走过去，长长的一条红毯一直延伸至帐子里，帐子两边高高钩起，旁边侍候的宫女无数，正中间簇拥着一位华服丽人。

九凤攒珠的珠冠，一袭紫色绣鸢尾的长裙，衬得淑妃明艳动人。

顾锦珠走过去，都不敢抬头，径自跪下道，“臣女参拜淑妃娘娘，愿娘娘千秋圣安。”

哪知上面却没有半点声音，淑妃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既没让她起来，也没发话。

顾锦珠也不言不动，微垂着头，眼观鼻鼻观心，姿态极恭敬，让人挑不出半点错处。

淑妃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她。

对这个顾家回来的大小姐，她早已耳闻已久，光大姐姚氏就进宫向她说了好几次，无非是说这丫头的坏话，目无尊长，无规无矩。

她一向不会把这样一个小人物放在眼里，直到上次，有件事是真正让她有些动气了。

“你就是顾锦珠？”她皱着眉头问道。

“正是臣女。”顾锦珠垂睫道。

淑妃的手不动声色的在梨花木扶手上摩娑了一下，淡淡道，“果然是花容月貌，怪不得连皇上都对你另眼相看！据说顾大小姐聪明伶俐，我那大姐对你可赞不绝口呢，听说上次的除夕夜，顾大小姐都借着本宫的名头，让我姐姐不得不在你的母亲牌位前低头。”

顾锦珠霍然一惊，淑妃的话她再听不出来就是傻子了，上次除夕夜，她说借淑妃的声誉压得姚氏不得不低头，淑妃想竖立一个贤德大度的形像，姚氏就不能传出一丁点苛待嫡女的事，以免为淑妃抹黑。

她借淑妃的势压姚氏，没想到才没过多久，就传到了淑妃的耳朵里。

她抿了抿唇，低下头道，“娘娘贤德，臣女正是为了娘娘的名声，才会如此做。”

淑妃闻言倒是一愣，万万没想到顾锦珠居然如此大胆，居然还敢回嘴。

她微微挑了挑眉，眼里闪过一丝嘲讽，道，“顾大小姐果然伶牙俐齿，既然皇上钦点你身为祈福圣女，那就劳烦大小姐出去，跪在外面多替国祈福，也好让来年国泰平安！”

她说完，直接吩付宫人道，“把大小姐送出去，就跪在天雨台那个位置，没两个时辰不准起来，想必大家都感念顾大小姐心诚，为国运祈福。”

她话音一落，旁边伺候的宫女就过来，将顾锦珠带了出去。

天雨台在淑妃绣帐旁边，隔着一小片林子，地势比较偏僻，基本没什么人来。

两个宫女把她带到那边，毫不客气就把她往地上一推，冷冷道，“顾小姐就在这里祈福吧，可别妄想着偷懒，一会儿会有人过来检查，如果没看到大小姐在好好祈祷，那就等着自求多福吧！”

说完便转身离开。

顾锦珠跌坐在冰冷的石台上，眼底浮起一丝苦笑。

淑妃到底是姚家人，而且上次自己借用了她的名头，到底惹怒了她，而且又加上原本属于顾碧彤的祈福圣女的名额也落在她头上，她不想办法整自己才奇怪呢。

三月初的山上，天气仍然有些寒凉，她跪在冰凉的石板上，凉气透过薄薄的衣裙直浸入膝盖。

淑妃的确是好心计，她跪在这边，根本没有人会看到，自然不会影响她“贤德”的名声。

淑妃身居高位，并不会真的跟她大张旗鼓计较什么，只是对她略施小惩一下，出了心头这口气便罢了。

顾锦珠也清楚这一点，因此老老实实的跪着。

而此时，在顾府中，顾碧彤还在因为贵女落选的事情在生着闷气。一想到原本属于自己的机会，竟然被那个顾锦珠抢了去，她的气就不打一处来。

“啪”的一声，顾碧彤把桌子上的杯子一下子打翻在了地上。这个时辰，恐怕顾锦珠已经在祈福大典上跳着祈福舞了吧，想到这里，她不禁又打翻了一个杯子。

伺候顾碧彤的丫鬟被小姐吓到了，不敢出声，只好在地上小心地捡拾着杯子的碎片。

“真是气死我了，这是气死我了，顾锦珠你这个贱人，你竟然抢了我的机会！”想到以后，顾锦珠成了贵女，荣华富贵享都享不尽，顾碧彤就气的要死。

“小姐，你消消气吧。”丫鬟小声的劝道。

“你闭嘴！”顾碧彤正在气头上，真是逮到谁就拿谁撒气。

“哎吆我的宝贝女儿，你怎么又发脾气了？”听说顾碧彤在房间里又摔又打的，姚氏立刻赶了过来。

“娘，你当初为什么不让我那样做嘛，你看现在她顾锦珠都在祈福大典跳祈福舞了，可是女儿我还是待在这里，如果你当日答应了我，恐怕这会儿你女儿我就是贵女了。”顾碧彤生气地说道。

如果那天她下毒成功了的话，此时此刻代表国公府跳祈福舞的人就是她顾碧彤了。想到这里，顾碧彤就又生气了。

“那天我不是把其中的厉害关系给你说清楚了吗？你现在不要着急，要知道淑妃可是你的亲姨母啊，她不帮你帮谁啊？淑妃娘娘说了，今天定会让她顾锦珠难堪的，你就不要伤心了。”姚氏安慰着女儿。

“姨母真的会为难顾锦珠？”顾碧彤问道。

“那是当然了，淑妃娘娘可是你娘的亲妹妹。她自然会有办法惩罚那个顾锦珠的，想必她顾锦珠现在已经在祈福大典上出丑了呢。”姚氏说道。

“那就好，我就是要她顾锦珠身败名裂，谁让她抢了我的贵女机会的！”顾碧彤恶狠狠地说道。

虽然顾锦珠是她的姐姐，但是顾碧彤可是从来没有把她当成是自己的姐姐。顾碧彤和母亲姚氏一同把顾锦珠当成了眼中钉，肉中刺。

如果顾锦珠在世上好过一日，她们就难过一日。

“再说了，为娘已经给三皇子吹了耳边风了，即使她顾锦珠不在祈福大典上出丑，恐怕也逃不过三皇子的纠缠了吧。”姚氏说道。

“三皇子？”顾碧彤惊讶地问道。

三皇子的为人，大家可是都知道的，虽然贵为皇子，却是最为纨绔的一个，整日里就知道调戏宫女，不学无术。

姚氏把顾碧彤的丫鬟遣了出去，然后小声的给顾碧彤说了事情的经过。原来姚氏在昨日就把事情安排好了，顾碧彤仔细地听了姚氏安排整件事情的灵魂。

原来因为姚氏深谙三皇子的品性，所以昨日里偷偷去了三皇子经常玩耍的地方后花园。

后花园里，三皇子正在与一群太监宫女玩着捉迷藏的游戏。姚氏不敢贸然打断了三皇子的玩耍，于是就站在一边，等待着三皇子，可是不曾料想，被蒙着眼睛的三皇子一下子抓住了。

待三皇子摘下了蒙眼睛的黑布，才发现自己捉住的居然是国公府的夫人姚氏。心里很是不高兴，问道：“你来这里做什么？打扰了本王的雅兴！”

看着三皇子有点生气地样子，姚氏有点惶恐，立刻说道：“老身今日里是有一件要事要告诉三皇子的。”

看着姚氏很是认真的样子，于是就问道：“什么事情啊？”

姚氏装作很神秘的样子说道：“不知道三皇子可曾见过我们国公府的大小姐顾锦珠？”

一听到顾锦珠这个名字，三皇子的眼睛顿时放了光。他可是心心念念这位美人好久了。

他见过那么多的美女，可是没有一个像顾锦珠这样美丽脱俗的，自从见了顾锦珠，其他的女人在他的眼睛都成了庸脂俗粉。

突然听到姚氏提起了顾锦珠，他的心里立刻一动。

“本王当然见过她了，小美人儿，不不不，大美人儿，快说，快说，这顾锦珠怎么了？”三皇子一说起顾锦珠，就是一副要流口水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