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第四十八章

我明白了祖母的意思，沉吟了片刻，才一字一句道，“今日之事，面儿上看着，是表姐得了天大的好处，脸上的伤，依着以蕊的意思，个把月便能好，却坐实了长姐欺负她的‘事实’，想来日后她二人再起什么冲突，旁人怕是都会先认为是长姐的不是，”

“再有就是能搬进母亲院里，可比千户府上的嫡女更有派头，最后便是得了伯爵府承诺，日后定会有一门好亲事！”

祖母品了口茶不说话，示意我继续。

“可实际上却不然，表姐来咱们府上，本就是让母亲帮她议亲的，想来依着母亲平日里对她的好，也不会寻个差的，与母亲同住，不过也就是为了日后议亲多了些底气，”

“打发出去的丫头，一看就是个伶俐的，若留着，日后定能对她有所助益，”

我见祖母放下了茶杯，脸上终于有了些许笑意，心才算放下来，说的也更大胆了。

“再有就是长姐，想来祖母您让她抄那么多的书、不让人探视，除了让她修心之外，还有，就是为了保护她吧！”

“好孩子！”祖母一把将我搂过去，“是个聪明的，比你母亲强些！”

“但还有一点你没说到。”

我赶紧洗耳恭听。

“那就是，你母亲给她议的亲，她觉得好的，未必是好的！便如了她的意，又能如何？！”

我十分不解，祖母却笑笑不再继续，搂着我又说了些别的，天色黑了，我才回去。

一通风波过后，白氏对表姐有了明显的疏离。

也是，我都能想明白的事，想来白氏转念间便能看个通透。

被自己真心疼爱的外甥女儿摆了一道，还不能还手，想必她心里也是不好受，更别说那日父亲回来，看见白氏院子里的表姐，便转身去了书房，不一会儿黄文便布置了许多父亲日常用惯的，想必是要常住了。

第二日白氏便开始整顿内宅，一连发落了两个个管事的婆子和四个犯了小错的丫头，一时间，府内的丫头婆子们人人自危，做事提着万分小心，生怕哪一天命中犯背，惹恼了当家主母。

经此一事，我算是彻底见识了大家的宅斗能力，为人处世也更加低调些，拒绝冒尖儿，只求先做到平安顺遂。

府里这种紧张的氛围一直持续到兄长赶考。

白氏一个月前就开始如素了，每日都要将阿弥陀佛和无量天尊念上几百遍，祖母也是日日上香祈福，就连平日里一丝不苟的父亲提及科考之事都将手中的茶杯捏的紧了些。

这是府上的大事，我自然不能干坐着，其他的也帮不上什么忙，便再想着做个书袋。

“母亲，孩儿有一事相求。”

这日白氏难得有空，我便前去请安。

“哦？什么事？”她最近虽说是心绪紧张，可毕竟比前些日子心情好了许多，听我提了要求，便微笑着问我。

表姐坐在另一边，也很感兴趣一般，好奇的看着我。

“孩儿想给兄长做个书袋，可光是书袋干巴巴的显得平凡，若只是绣些花儿啊、草啊的，又难免俗气，所以想请求母亲，可否借姐姐的字一用？”

白氏先是一惊，随即又笑的温柔，“你这孩子！有心了！”

“可你姐姐的罚是老太太定下的，我岂能驳了她老人家的面子！”

顾不得表姐的神情，我回白氏道，“不敢瞒着母亲，薇儿昨儿个已经问过祖母了，祖母道哥哥赶考是府上的大事，让姐姐近些心思也是应当的，全凭母亲做主便是了！”

“好好好！”白氏笑的开怀，“你们姐妹情深，自是最好不过的！不过你姐姐的罚抄还未完成，若这时候放了她出来怕是不妥，这样吧，你便去她院里找她，绣个什么，你们姐妹两个商量着来就是！”

“妹妹留步！”才出了白氏的院子，表姐便叫住了我。

我转身向她行礼，“表姐有什么事么？”

“咱们明人不说暗话，”她却不像上次那般客气，一上来就开门见山，“妹妹这是要与我作对了？”

我等着大眼睛瞧她，“夏薇愚钝，不明白表姐在说什么。”

“二妹妹是个聪明的，怎会不明白我的意思？”

看这情形，也实在是混不过去了，我只好正面回她，

“表姐不是已经得了心之所愿么？还要如何呢？”

“我！”她许是没料到我会这样直白的反问她，一时间竟有些许语塞。

过了一会儿，她调整好了些，才道，“妹妹知道的，我始终是对你好的！”

说完好似不够，又补了一句，“至少比淑尤对你好多了！”

“谁对我如何，我心里自有一杆秤，可既然说到这儿了，我便斗胆想要劝表姐一句，相煎何太急！”

说完，我便福了一福，留她在原地，转身走了。

不得不说，白氏管家还是很有一套，府内不论什么时候都是井井有条，就连这园子，也修的极好。

天子脚下，寸土寸金，黄府实在算不得多大，至少比白府要小得多，更别提抚月楼了。

可就是这样一方土地，也能做到几步一景，想来白氏也是花了一番功夫的。

我和长姐院子中间由一条抄手游廊连着，柱子上并没有什么雕梁画栋，甚至没有像寻常府上一般刷着红漆，而是保留了木材本身的颜色和花纹，尤其是一阵微风吹过，有淡淡的木香飘过，到是特别的紧，游廊的两端还有两副石桌石凳，也是个赏景的好去处。

看来白氏是下定决心让长姐修身养性了，一进院子，竟有一种萧瑟之感，观察了一番，才发现原来是丫头比从前少了一些，院子里明显没了往日的热闹，到是有两个在打扫院子，可也是默不作声，见着我远远的一福便下去了。

这着实让我感到讶异，我原本想着，即便是禁足，白氏也定会不舍得宝贝女儿受一丁点儿委屈的，万万没想到是这样的情形，所谓爱之深，怕就是这样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