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第七十八章

我前脚进了屋里，后脚以蕊就叫人送了回来，我赶紧冲过去瞧她。

我大惊，“怎么伤成这样！”

以蕊趴在床上，腰以下隔着衣服都能见着星星点点的血迹。

这是我第一次见血，那点点猩红，像是针尖似的，扎在我心上，一针、一针、又一针。

“对不起！”眼泪终于控制不住，倾泻而出，像是要将这些年的委屈全都倒出来。

我一早就承诺过，要护他们周全的，我心里总想着，有着外头有姨母帮衬着，家里有祖母和父亲护着，日子也渐渐好了起来…

说起来，还是我大意了。

我这一开始，绿芸、书蕾、碧痕、刘妈妈也都低头抹起来了眼泪。

“小姐莫要伤心，都是皮外伤，好得快！夏日里衣服轻薄些，就显得骇人，其实奴婢没事的。”以蕊强撑着，对我挤了个微笑。

她这样尽力安慰我，我心里更加难受，但我却不能继续哭下去，没的让她们担心。

“小姐，都是奴婢不好，是奴婢连累了您！”见我慢慢缓了过来，以蕊才满脸自责道。

“莫要浑说！”我轻堵她的嘴，“咱们主仆再也不说这个！”

我起身让碧痕先给以蕊上了药，碧痕跟以蕊学过的，手法上也算的娴熟。

我又想起来，让绿芸去小库房，打开那药材箱子，拿出来些温补的药材出来，平日里炖在饮食里。

待药上好了，刘妈妈和碧痕去厨房给以蕊加炖个鸡汤，书蕾出去找新褥子说是要垫在以蕊身下，屋里就剩我和绿芸还有趴着的以蕊。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以蕊什么时候被带走的我都不知道，药材什么的我更是不懂。

以蕊听了神色凝重，眉头深锁，沉吟了一会儿，道，“药材的组合不同本就药性不同，这些药材是我这两年的时间分开买的，都是用来给小姐您熬些明目、护肝、泡脚的养生方子，还有做些咱们院里平日里用的日常药品，”

“大小姐这次是有备而来，还拿来了每次奴婢去药材铺买东西的留底，想来也是准备了很久了。”

“你的意思，这事都是黄淑尤一手谋划的？”我问。

“奴婢明白小姐的意思，可奴婢觉着，这事儿怕是夫人并不知情。”以蕊道。

“怎么说？”

“这就要说起来奴婢被带走时，正在咱们府上的园子里，摘些可入药的野菜，”

我心下明了，怪不得以蕊被带走时我并不知情，原来当时她并不在院里。

“带走奴婢的虽说是夫人身边的顾妈妈和两个婆子，可问话的却是大小姐身边的。”

“可是那个叫晓梅的？”

“是是是！正是她！”

这个晓梅到是个妙人儿，同是向着主子，她显然比从前那个微影要强上许多，年纪看着不大，可方才在堂上讲起瞎话来，声情并茂、逻辑严谨、丝丝入扣，若我不是当事之人，怕是就要相信她的鬼话了。

“她问奴婢的时候，拿出来了那些药铺的单据，夫人身边的顾妈妈见了，像是有一瞬的吃惊，她咄咄逼人，可顾妈妈从始至终未差一言，所以奴婢猜测，夫人应该并不知情。”

我回想当时堂屋内的情形，白氏的表现的确也不像是知情的，若她知晓，就应该了解，黄淑尤自己下的药量并没有什么风险，但她的那些毫无保留的关心，还有歇斯底里的愤怒，以及最后事情明了时的惊愕，若这一连串都是装出来的，那她可真是成了仙了。

事情越想越明晰，可我心里却越来越觉得冰冷可怕。

原来，我这好长姐，竟在两年前就琢磨着要在此时算计我了么？

当着小半城贵眷的面儿，弑姐、下毒，呵，怕是我这辈子就这样毁了，即便是父亲再有心保我，为着常山伯府的名声也得给外面的闲言碎语一个交代。

若我再脆弱些，一刀抹了脖子干净了事，就算是认下了，怕是连舅母表哥都要受些牵连。

是啊，谁能想到，一个素有美名的闺阁女子，会拿自己的及笄礼做注，谋划这样大的一场阴谋呢？

即便是像这样一着不慎被戳穿了也不怕，左右父亲为着府里的名声也会把这事按下来，再过个两年，等她出了嫁，这事也就没人再会提起了。

好，很好，真可谓是每一步都算清楚了。

“小姐？”见我出神，绿芸担心的望着我，“此事要不要给楼主说？”

我果断了摇了摇头。

我明白她的想法，但我总不能一遇着事儿，就找姨母、让她担心，从前，我事事靠着别人，往后，我总得自己立得起来。

将以蕊安置好了，下了死命令，嘱咐她往后的一个月都要老老实实的好生将养，又让绿芸照顾着她，也不用在我跟前当值了。

一番折腾下来，已是深夜。

我遣了她们，留自己一个人在屋子里，吹了灯，靠坐在床上，静静的待着。

回想起从前和长姐的一幕幕，像是走马灯似的。

她对我一直是矛盾的，曾几何时，我们也有过姐妹同心的好光景，可最终，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黄淑尤，我无心害你，你却要取了我的命，还连累了以蕊，这个仇，我记下了。

“小姐，今日之事，可真是太险了！”回想起方才在堂上的一幕幕，晓梅顺顺心口，还觉得后怕。

黄淑尤坐在床上，面上冷峻不禁，可心虚却此起彼伏。

千算万算，万万没想到那簪子是她亲手画出来的，居然连手稿都留着！

不是、绝不是她棋差一招，只是那丫头的运气好了些。

“有什么可怕的，不是相安无事么。”

当时不让母亲知道，就是害怕连累了母亲，哥哥不在，舅舅们指望不上，高兰芝更是巴不得她死了才好！若她们母女二人都遭了父亲的遗弃，那可真就连个翻盘的人都没有了。

屋里一股药味儿，闻着心烦，“还不快将那药寻个没人的地方倒了！”

晓梅赶紧称是，端着那满满的一碗药出去了。

她什么都算到了，就连郎中都是事先找好的，谋划了这样久，竟然让她破的那样轻易？！黄夏薇甚至不用准备什么，就将她近两年的心血撒个干净！

但她已经不是从前那个黄淑尤了，不会总沉溺于过去的失败。

黄夏薇，来日方长，咱们走着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