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第七十九章

第二日赶上父亲休沐，一大早我便去前院书房找了父亲。

“昨日之事，你会怪为父么？”

父亲一见是我，眼神里流露出了复杂的神情。

在他心里，手心手背都是肉，我知道，那是自责、是愧疚，是一个父亲无能为力的艰难。

无妨，我要的也正是这份愧疚。

俯身正正的福了下去，我柔声道，“父亲的苦楚，薇儿明白的。”

只这一句，他听罢便转过头快速拭了拭夺眶而出的眼泪。

“父亲，”待他缓过神来，我又继续道，“想来是薇儿哪里没有做好惹得姐姐生气，薇儿以后再注意些就是了，还请父亲放心。”

“好孩子！你这样乖巧，为父心里却是更难受了，”像是想起什么似的，他忽然抬起头问我，“你有什么想要的？尽管提，为父必然满足于你的！”

我倒也不藏着掖着，就这么的把此次前来的目的说了出来，“女儿还真有个心愿，恳请父亲应允。”

他用眼神示意我说下去。

“这次的事情，现在想想仍然也有些后怕，用毒实在是最最难防的，孩儿昨晚思来想去，还是得从源头上防，来的好些，是以女儿想着可否在院子里设一间小厨房。”

“请父亲放心，孩儿院子里，人口不多，吃食上也不挑，在花费上也用不了多少。”

父亲想都没想便点了点头，道，“你说的很是，现在是嫡女了，按理也该有间小厨房了，这事是为父疏忽了。”

我见他答应了，心下一喜，又问道，“后院毕竟还是母亲管着，孩儿这就像母亲请示去？”

没想到，父亲却深吸一口气，说了句，“不必了。”

我正疑惑哪里说得不对，却又听得他继续道，“从今往后，你不必再事事委曲求全！堂堂正正的做你的伯爵府嫡女，”

“不过是一间小厨房，一年也花不了多少银子，她既严待于你，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好脸，”

说到这里，他低头想了一阵，转身从里头屋里拿出一张纸来，递给我。

“父亲！”我接过打眼一瞧，不得了，这竟是一个庄子的地契！

父亲对我做了个禁声的动作，“莫要声张，自己收好便是，”

他脸上终于露出了些笑容，“这是为父的私藏，有了这个庄子，从今儿起，你的吃穿用度，日常花销，就从这个庄子里走，再也不用受制于人了。”

看着他那像孩童般雀跃献宝的神情，心中最柔软的地方被戳中了。

眼前的这个男人，根本不需要任何的算计筹谋，他的心，总归是有我们母女的一席之地的。

“父亲！”我鼻尖一酸，带着哭腔问他，“那、那，您给了孩儿，您怎么办啊？”

“傻孩子！”父亲笑道，“你父亲我堂堂常山伯、正一品大理寺卿，难不成就只有这点子东西？”

这下我就放心了，再也不矫情，满心欢喜的将那地契小心折好，收下了。

这东西于我实在是太重要了，我手上虽然银子不缺，可毕竟是死物，若大手大脚不加节制，终有花完的一天，更何况我还要接济姨娘和含芙娘俩。

有了这个庄子，便有了活钱，银子花起来也有了个正经的来路，再也不必顾忌什么，若经营的好些，除去日常的花销，还能有好些结余！

但管理庄子，我是一窍不通，问父亲恐怕不太合适，他即便是有心，也没有那么多的空闲时间。

姨母是经营的一把好手，放眼整个长安城，于经营这一样，姨母若说第二，怕是没人敢说第一，现在出门子到也方便，去舅母那里同姨母相见也不必遮遮掩掩。

祖母她老人家掌家这么多年，教导我这么一个小妮子也是不在话下。

打定主意后，但凡的了空，我便去祖母那里蹭着，有机会也去找姨母求经，她们为着父亲的决定都高兴的紧，祖母还玩笑道，我也是有家产傍身的人了。

就这么的，我算是过上了自给自足的生活，一切到也顺遂的紧，那也都是后话了。

秋老虎还在继续，我决定抓住夏日的尾巴，托了敏敏给白府下帖，约了四娘和七娘出来，在西市逛累了，便找个茶楼歇歇脚。

“我就说你们长安城的规矩忒多了些，面儿上说起来你们好歹也是表姐妹，怎的相邀出个门子还要过我这一手？”敏敏牛饮了一大口茶，将手中的团扇摇的虎虎生威。

七娘长高了不少，可依旧只顾着吃，四娘听了掩面一笑，“说得好像你不是长安城的人似的，真正算起来，武英侯府也在长安城扎根快十年了。”

十年自是夸张的说法，但十年不到，五六年却是有了。

我微微叹口气，“你就体谅体谅我吧！我这儿什么情形，你又不是不知道！”

“好吧好吧！”她装作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看在这把团扇的份儿上，我便原谅了你！”

“说起来，我是真要感谢你们的！”

说着说着，四娘突然冒出了这样一句，然后还未等我们反应过来，便向我和敏敏行了大礼。

“这是怎么了！可使不得、使不得啊！”

我和敏敏都蒙了，赶紧先将她扶起。

“是啊！有什么难处你就说，帮得上帮不上的，多个人也多个想法！”敏敏赶紧劝慰。

四娘神色复杂，接过我递的茶水，才终于道出了实情。

原来，自白三娘出嫁后，怎么的也就轮到了四娘，她一个没了娘的孤女，又是庶出，在白家那样吃人的后院，难得能找个好人家。

原本她都听到了风声，说是要将她许给一个年逾五十的张家表亲做妾的，可近来武英侯府的帖子递过几次，白家的那几个眼皮子浅的长辈，想来是又瞧到了什么好处，这嫁人的风声又没了，取而代之的，是说四娘还小，不急于这一时。

“你家的那起子便宜父母怕是算盘珠子打的噼啪响！”敏敏听了气就不打一处来，“怎么着？瞧见你行市见长，就琢磨着再待价而沽？”

我一个劲儿的给她使眼色，让她说话委婉些。

“不妨事的。”四娘会心一笑，“敏敏性子直，你们都是真心为我，我知道的。”

我也嘴角微翘的点了点头，转念又道，“不过这看起来总也是件好事。”

“怎么说？”敏敏凑过来。

“四娘在他们心里有了价值，有了能往高处走的本事，他们自然也就不敢再轻易的将四娘许了人家。”

还有一点我没说，就是白氏一族从白家老太爷那一辈起，就是攀附着贵妃娘娘的娘家过活，如今张老将军在西北的势力已然大不如前，朝廷上同张家不一边儿的武将渐渐多了起来，白家大老爷许是动了其他的心思。

不过不管怎么样，对于四娘来说，都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