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2020-03-18 作者: 潜雨
第107章

第一百零七章

待祖母离开后,我才认认真真的瞧了这位传说中的威远侯夫人、张家的嫡长女、曾经的贵妃亲姐一眼。

按理推算,她应当有四十岁了,可瞧着也就三十多的样子,即便是张家成年男子一律斩首,女眷沦为奴仆,这样大的变故,依然还能保持这样的容颜,可见平日里的保养工夫真是做到家了。

她这一身打扮到是相对低调。

身着一袭万字不断头的褐色锦衣,发间只插一直赤金缀珠步摇,只是那步摇上头指腹大的珊瑚珠,以及缀着的一般大的南珠还在宣告着主人贵气依旧。

果然,气场不是一日两日就能改变的啊。

“我听人说,你素来是个有主见的。”

没了祖母,她说起话来就明显没了方才那份相对而言的客气。

只是这话我确是不好接,只得站在原地不出声。

她笑了一声,“二小姐不必太过拘礼,我只是随口一问,但接下来的话,还请二小姐仔细听好,”

“我既来这一趟了,这门亲事威远侯府是势在必得,倘若二小姐愿意,自然皆大欢喜,世子妃的位置我保证你能坐得稳,至于旁的,我知道,你既然能从一介庶女,不出几年的工夫就摇身一变成了嫡女,骑在头上的嫡母又莫名奇妙的不问世事,世子院里的那一众姨娘,根本不是你的对手。”

她就这么盯着我,仿佛将我洞悉,我有些慌乱,又生气,抬起头来看了回去,道,

“倘若我不愿呢?”

“不愿?”她像是听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二小姐,我既然有把握来着一趟,就不能走空,”

“想来二小姐做了伯爵府嫡女贵人多忘事了,都不记得自己年幼时在抚月楼长大的情形了,若这事散播出去,二小姐能不能保证还有从前的好运气呢?”

!!!

她怎么会知道?!多少年了,这事一直隐藏的很好,从没有泄露的时候,她又是从何而知呢!

“你不要这样瞧着我,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我们世子的后院里,可是有一位二小姐的故人呢!”

妙音。

一定是她了!

千防万防,竟将她漏了!

我想,此时我的脸色一定难看极了,才能让她瞧着那样痛快。

“既然二小姐明白了我的意思,我也相信二小姐是个聪明的,自然是懂得权衡利弊,我就先回府,等待常山伯府上的好消息了!”

她一脸得意的转身离开,我心中无名火‘蹭’地一下就起来了,瞧着她的背影问了一句,

“夫人这样延续张家作风,天家知不知晓呢?”

她突然转过身来,一个恶狠狠的凌厉眼刀向我杀来,我也不惧,就这么和她对视一番。

谁成想,她变脸倒快,又笑出声来,道,“二小姐以为,没有天家的首肯,我又如何敢望着大功臣、常山伯府走一遭呢?”

说完,便头也不回的走了,留我一个人在原地,脑中空白了许久。

威远侯府的马车内。

“夫人。”

瞧着身边的大丫头欲言又止的模样,威远侯夫人就有些不耐,

“想说什么便说罢,憋着不嫌难受?”

“是,”丫秋环鼓足勇气开口问道,“咱们府上好歹也是旁人眼中的‘大夏朝第一侯府’,为何非黄家二小姐不行?就因为世子夫人临去前的一句话?可她们统共也没见过几面啊!”

“哼!”张氏瞥了一眼秋环,冷笑道,“大夏朝第一侯府?如今可不是了!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啊!”

但秋环这丫头跟了自己多年,她的问题,正问出了她心中的艰难,她瞧着前方,眼神放空,像是回答自己似的,一字一句的道,

“侯爷虚挂了个闲职,你以为这些年若不是瞧着我娘家的面子,威远侯府如何能有这般鼎盛?可自我娘家受了这般灾祸,从前那些巴结我们的,哪里还有影子?”

“我这般给她脸面,也不光是因为世子妃,自世子妃提了她,我也派人去查探了一番,这丫头旁的本事没有,可却能将日子不声不响的过得滋润,也是难得,尤其是她那嫡母白氏,从前是我们府上的常客,那可不是个省油的灯,她竟也能将白氏压的翻不了身,你说说,世子爷那一院子莺莺燕燕,难道还在话下?”

“常山伯府如今正得盛宠,有这样的岳丈,世子往后的日子也能好过些,”

“再有就是这丫头有这么大的把柄在我们手上,就不怕她对冀儿不利。”

秋环听了不断点头,“这么说起来,黄家二小姐的确是最合适的人选了,只是这事真的不让老爷知道么?”

一想到自家夫君,张氏脸上就温柔了下来。

从前自己只觉得他窝囊、没有胆识,什么都靠自己和娘家在外头打点,可如今,经此一事,她才知道,这世上恐怕在没有旁人,能像他这样,由着她胡闹、包容她、宠着她,大难临头时对她不离不弃。

所以,她才要舔着脸上门来,将那黄家二丫头娶回来,让那些势力小人也看看,威远侯府的威势还在,自然也就不会有人敢嘲笑他了。

只是这事现在还不能给他说,不然他知道自己这般放下身段,定会说她的。

这事我还不知道要不要给祖母说,毕竟她老人家到现在都以为我是在道观里长大的。

待父亲晚上回来,问我第一时间去书房找了他。

“岂有此理!简直欺人太甚!”父亲听完一掌狠狠的拍向书桌,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父亲,现在要怎么办才好?”

这次我是真的慌了神了,她有着天家的许可,又手握我的把柄,真是捏住了我的七寸,让人一点儿办法也没有。

我和父亲正绞尽脑汁的想着,黄文敲门进来了。

“老爷!”我瞧着他神情严肃的看了我一下,心中一紧,果然就听他继续道,“外头开始传闻,说二小姐即将要嫁入威远侯府了!”

“什么!”父亲和我具是一惊,威远侯夫人这是要逼死我啊!

“这女人不愧是他的女儿,做起事来同她父亲一样狠毒!”父亲眼中似有火光喷出,“我方才本来想着上门去找威远侯谈一谈,毕竟说起来我们俩还是有些交情,他的人品我也信得过,可如今这么一来,她闹得满城皆知,这法子是行不通了。”

我实在气不过,脱口而出,“实在不行,孩儿就去观里做姑子!修它个十年八年的,我就不信,世子还能一直不续弦!”

“胡闹!”父亲急了,“这不是耍小孩子脾气的时候!就算你去道观清修又能如何?将她惹急了,她还是将从前的事散布出去,女儿家的清誉还要不要了?难不成你还要一辈子做姑子去?”

我一时哑口无言,但又觉得甚是委屈。

自从来到这里,我从未主动招惹过任何人,本想着重活一世,就这么平平淡淡、安安稳稳的活下去,不求大富大贵,只求平安长久,不曾想,我不去惹旁人,旁人倒无休止的招惹我,是瞧我好欺负么?一个二个的没事儿干都来抓我一把?

越想越觉得难过,眼泪就这么止不住的簌簌往下掉。

许是从未见我这样,父亲了也慌了神,

“好了,不伤心了,都是为父不好,让我儿受这般委屈,”他轻轻拍拍我的肩,“眼下已经宵禁了,明日一早就派人将你姨母接来,咱们好好商议一番,不管怎么样,我们都不能自乱了阵脚,她既然将筹码都亮了出来,咱们就见招拆招!”

我心知父亲也都是为了我好,也就不再胡搅蛮缠,调整了一下心情,将脸上的泪珠擦了擦,听话的点了点头。

第二日,姨母一大早就来了,路上黄文已经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与她听,姨母心疼我,一见我就将我搂在怀里,

“好孩子,让你受委屈了!”

我们娘俩又哭做一团,直到我缓过神来,先止住了眼泪,姨母才缓了缓心神,恢复了抚月楼楼主的气势,认真商议起来。

“伯爵爷心里是个什么章程?”

父亲深呼了一口气,“我是断然不会让薇儿嫁入那个狼窝的!就算是要到圣驾面前,我也要说一说这个理!”

姨母满意的点了点头,我的心也放下去了一些,又听得父亲继续道,

‘但如今最棘手的不是这个,是薇儿的名声,眼下薇儿要嫁入威远侯府的话已经被她放了出去,这下前些日子有意薇儿的好人家都打了退堂鼓,这,实在是难办啊!’

原来父亲担心的是这个,“父亲放心!即便我嫁与寻常百姓,也能过得舒心!”

“我的薇儿好志气!”姨母赞了我一句,“只是眼下还没到那一步的时候。”

“你有什么好法子?”父亲的眼睛里有了希望。

“她不就仗着有了天家的首肯么,但天家并没有旨意下来,想来也是不愿意让你这个平叛功臣寒心,既然天家那里没有定论,那我就进宫一趟,看呢能不能请的太后娘娘的懿旨下来!”

“好!这可太好了!”父亲击掌,我连着也有些雀跃。

姨母的眉头却没有平复,“只是这事没有定论之前,我们还是得想好其他的法子,毕竟天心难测,能不能说动太后娘娘也未可知。”

父亲点了点头,姨母又道,“眼下最好是有个不怕威远侯威势,又能在天家面前说的上话的人家,有这样的亲事,是最好不过的了。”

但随后她又怜惜的望着我,叹了口气,“只是这样的人家哪里好找呢?我总还是希望薇儿能找一个与她举案齐眉的。”

“诶!”父亲不顾形象的拍了了大腿,“你这么一说,我还真能想象起来一个人来,举案齐眉暂且不论,但身份地位到是附和的紧。”

“谁?”

“义、勇、侯!”

“来来来,让哀家瞧瞧,这是哪里来的一阵吉风,竟将咱们大夏朝的大忙人吹了过来?”

太后寝殿内余香袅袅,闻着甚是舒心。

“闵怀请太后的安!”

这里曾经是他除了威远侯府以外最熟悉的地方,那时太后娘娘还是皇后,后来天家继位,太后娘娘觉着不需要铺张浪费另外修缮宫殿,就没有搬离此处。

太后娘娘还未入宫的时候,与母亲算是手帕交,只是母亲要比太后娘娘小上几岁,母亲生前常说,太后娘娘为人和善,有勇有谋,若是男儿,必定也能成就一番事业。

后来父亲瞧上了张家嫡女,非要娶回来做平妻,母亲那时身子已经每况愈下,无法,只得将自己秘密托付给了太后娘娘,所以当时但凡他说要去外祖家小住,其实最后都去了宫里,若是父亲派人去外祖家找他,外祖就会先拖住来人,或是说他出去玩儿了,然后再着人去宫里报信。

这是他与太后娘娘和天家的秘密,后来这个秘密又被丽阳知道了,但好在她一直帮他们保守这么秘密,从来也不曾为外人知晓。

“快些起来!来,坐到哀家身边来!”太后娘娘慈爱的冲他招了招手,待他坐了过去,又将小几上的茶点向他那边推了推,“哀家知道你忙,若是皇帝欺负你了,你就给哀家说,哀家帮你收拾他!”

宋易恒笑了,太后娘娘在外头瞧着端庄,可私下里却是最随和不过的,尤其是对他,有时比对天家还要好上一些。

“太后娘娘放心,皇上待闵怀犹如亲弟,又怎么会欺负我呢!”

太后娘娘眼睛笑出了花儿,“好好好!这才对!你们兄弟齐心,自然没什么值得操心的!”

又陪着太后聊了一阵,他还未提,就听得太后道,

“你如今年纪也不小了,怎么就还不成个家?前头还能说是为着朝廷是事儿,可如今大乱平息,皇帝也准了你自己开门立府,同那一家子离得远远的,还有要再等什么?”

“旁的不说,你且说说你那同父异母的弟弟,威远侯世子孩子都遍地跑了,哀家听说这几日又琢磨着填房的事儿了,你怎么就不上心呢?!还是要哀家随便给你指一个才算满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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