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砚定定看着花妮。
她笑容完美,可越是完美,越觉得破绽百出,却让人觉得她下一刻会哭。
“不管你要对舅舅如何,我只求你,莫要让娘知道。”
“……”
花妮一愣,想要再确认一下是不是自己听错了,秦砚进了偏房,还关了门。
花妮纳闷了,跟她想的不一样啊。
但是,花妮突然心情好多了,隔着门对秦砚道,“你说的,到时我对舅舅如何,你可莫要拦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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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过两日,花妮又寻思着再去找舅舅,却不想小堂弟先找上了门。
哭着喊着就跑了进来,嗓门扯得老高,“姑母,堂哥,我娘不见了……”
惊得秦夫人拄着拐杖赶紧出来,问小堂弟,“到底怎么回事,你说清楚。”
小堂弟毕竟小,心里又急,话也说的颠三倒四的,“我爹不回来,娘带着我们去找他了,结果爹外头有了女人,娘就哭,也不说话也不吃饭,我刚才睡醒娘就不见了……姑母,堂哥,怎么办?”
小堂弟又开始哭的不行。
三人一听,便知道怎么回事了,秦夫人气的就骂,“这个孽障,真是气死我了!你爹不是上次发誓再不去百花楼吗?怎么又去了?”
花妮一听,这事恐怕不是百花楼那么简单。
舅舅拿了银子赎了玉红出来,舅母估计是在外头撞见了,所以这次比上次还要生气。
上次舅母还知道来秦家诉苦,这次却话都不说了……
花妮和秦砚对看一眼,秦砚便问道,“你妹妹呢?”
“我,我醒来时,娘和妹妹就不见了……”
花妮心里咯噔一下。
按舅母那个性格,恐怕是伤心到了极点,怕是想不开了。
“快走!”
小堂弟跟着秦夫人,花妮和秦砚急匆匆就去了舅母家,两人在附近分头就找了起来。
最后在河边上,花妮看见舅母抱着孩子,急的就喊,“舅母,舅母!”
舅母像是根本听不见一样,抱着孩子就往水深处走。
花妮来不及多想,就往河边跑,“舅母,你等等,舅母!”
舅母充耳不闻。
等花妮走近时,眼睁睁看着舅母的头没入了水里,而那孩子裹着襁褓,在水面上飘着。
花妮急了,就往深处跑,然后捏着鼻子一个潜下去。
春日里的河水,透心的凉,花妮憋着一口气往里游,看到了舅母就抱着她死命的往河边走。
等秦砚过来时,就看花妮抱着孩子过来,全身湿哒哒的,把孩子给了秦砚。
花妮趴下听听舅母的心跳,然后狠狠压着她胸口,逼出了几口水,舅母才悠悠醒转。
花妮这才累的瘫在一边,呼了口气,回头抹着腮边的水,冲着秦砚笑了笑,仰头慢慢匀着呼吸。
秦砚定定看着她。
她衣服都湿了,瘫在那里的姿势也极为散漫,那脸过了水,头发湿哒哒的黏在身上,就更是狼狈不堪。
若是平日里,秦砚肯定要说她的。
可她刚才那如释重负的笑,却莫名让秦砚心头一颤。
舅舅那么害她,可她却不管不顾的下水救去救舅母和舅舅的孩子。
秦砚闭眼,不想再看,不想再想。
花妮瞪他,搞什么啊?
这几天每次就这样,多看她一眼都觉得嫌弃一样,忍不住骂道,“有病!”
眼前一黑,头顶被罩了一件外衫,是秦砚的。
等花妮扒拉下来衣服,就看秦砚已经背着舅母抱着孩子先走了。
花妮抓着外衫,外衫还带着秦砚的温度,暖暖的,与刚才在河水里的冰凉天差地别。
花妮笑笑,毫不客气的将外衫裹上了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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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砚将舅母放下,秦夫人看着眼睛都红了,“到底怎么回事?”
“舅母当是想不开,想要投河自尽。”
“什么?”
花妮看着床上面色苍白的舅母,开口时只觉得舌尖都泛着苦,“恐怕舅母当真是生无可恋,她是抱着小堂妹一起跳的河。”
秦夫人当下就掉了眼泪,“……造孽啊,真是造孽啊!那个孽障,我们家怎么出了这么个孽障!”
秦砚在一边劝着,却也是劝不住。
床边的小堂弟瘪这嘴,只哭着喊娘。
那个刚出生没多久的小堂妹,裹着襁褓放在舅母枕头边,她才来了这世上还没多久,就从鬼门关上转了一圈,她虽然不懂她刚才差点就又要去投胎了,可她却知道,她娘不在,她饿了,也没人管她,她只能哇哇的哭着。
咒骂声,劝慰声,喊娘声,哭声,混杂在一起,吵得要命。
花妮定定看着舅母。
屋里乱成一团,可她都听不见,她就那么闭着眼,昏迷着,一切与她无关。
一个女人,就算被婆家伤了心,就算被夫君伤了心,可女子本弱,为母则刚,为了孩子也会咬牙忍下去,甚至为了孩子死都可以。
可一个做娘的,带着刚出生没多久的孩子去跳河,可想而知,她的心得伤到什么程度,她才觉得一切都指望不了了,她觉得自己若死了,这个孩子其实也没人会管她的,还不如自己带着她一起走了,倒也死的干净。
花妮一想到舅母抱着小堂妹往河里深处走时的那个背影,那么悲壮,那么凄凉,她就觉得心口堵得气都上不来!
想骂人,想发脾气,想摔东西!
想找到舅舅,打一顿!
秦砚一边劝着秦夫人,一边看花妮神色不对,就那么直勾勾的看着舅母,拳头捏的死紧,而她身上衣服还湿着,紧紧的贴在身上,那水顺着拳头就一滴,一滴的往下淌。
“娘子!”
秦砚突然出声,拉回了花妮的神智,花妮抬眼,秦砚看着她的衣服,声音温温的,却透着强势,“去换件衣服,莫要着凉了!”
他一开口,秦夫人也发现花妮也浑身都湿着,抹了眼泪就吩咐,“我一时生气,都没看见你湿成这样,快去快去,别湿气进了身,再落个病!”
两人一说,花妮才觉得冷,赶紧回屋换了件衣服,把湿衣服都收拾好,又替秦砚也取了件外衫才进屋。
进来时,舅母已经醒了,花妮悄悄过来,递了外衫给秦砚,秦砚有些意外,看了她一眼,悄悄的穿上了。
只看秦夫人一边抹着泪,一边拉着舅母的手问道,“到底是出了什么事,你要这么想不开?”
可能刚死了一遭,舅母开口时,声音都平平的,没什么情绪,直勾勾的盯着房顶,也不看人,秦夫人问什么,她就答什么。
“他跟我说要去外地做生意,可别人跟我说他在临县置了个宅子,说他给他的相好赎了身,两人在那里住了下来,我……”
说到此处,舅母顿了一下,眸中流露一丝伤痛,似乎已经说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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