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落山,倦鸟归巢。
可秦砚未归。
花妮提着食盒过来时,砚工撩开膀子站在干活,她眼神转了一圈,看到秦砚和包大人在一起。
一个轻衣薄衫,温文尔雅,一个墨蓝儒衫,沉稳内敛,两人站在一起,正在说着什么,多数都是包拯再说,秦砚在听。
青年低眉垂目,神色恭敬,那谦逊的姿态衬得整个人清风朗月,温润如水。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大抵便是如此了!
花妮看着,不自觉的笑了,只远远瞧着秦砚,一时半会竟然不想去打扰他,等着他发现自己。
看着看着,却听到一阵吵嚷。
几个砚工不知道怎么,和张龙吵了起来,其他干活的砚工也不干了,都拄着铁锹看着热闹。
“你们都坐下干什么?起来啊!”张龙发了火。
有一个砚工坐在地上动也不动,指着那落了的日头,“张大哥,你瞧瞧,太阳都下山了,干活也得有个限度,我们也是人,要休息的!”
“可你们不是刚休息过吗?”
另一个坐着的砚工拍着肚子抱怨,“张大哥,光休息不行啊,我们还得吃饭啊,人不吃饭哪来的力气干活啊!”
“就是啊,人是铁饭是钢,我们也要吃饭的!”
“就是,就是!”
张龙看着这帮人,心里就有火,原本按照正常的进度计算,30个人至少一日能挖一口井,可而今,三十个人,这井却连一半的进度都没有,可这帮人是砚工,自来属张书吏直属,他们临时借调,这帮人自然不服管理,张龙虽诸多不满,却也只能压着脾气道,“包大人已经为你们去准备膳食,你们干完活自然有的吃!”
这话一出,立马引发了全体抱怨。
“张大哥,这么多活什么时候才能能干完啊?”
“就是,要挖七口井呢,现在一口井都没挖完,别说一天了,就十天也干不完啊?”
“就是啊,我们这点人,不吃不喝不睡也干不完啊!你要累死我们吗?”
“就是,不干了,不干了!”
一个一说,另外的人就跟,结果说着说着,三十名砚工将手里的铁锹锄头一扔,都或坐或躺,全部撩了挑子。
张龙看的来气,“唉,你们干什么?都起来啊,坐着算怎么回事?”
可任凭张龙喊破了嗓子,也没人理他,一个个都赖在那里,就是不动。
“怎么回事?”
张龙回头,看是包拯来了,看着砚工无奈道,“大人,他们都……”
张龙欲言又止,好多话到嘴边却又忍了回去,不想自己像个女人一样抱怨不满。
包拯叹口气,“不必说了,我知道了!”
砚工看包拯来了,有些胆小的立马起身拿了工具装模作样的要干活,可有些胆大的就是赖在那里不动,那些胆小的要干活的也不动了。
所谓法不责众,就是如此,毕竟这么多人呢,就算包拯要责罚,也不会拿这么多人开刀。
包拯看着这些砚工,一个个确实也是累的汗流浃背的,也是辛苦,便问道,“包拯知道,挖井之事确实辛苦,还请各位为了端州百姓理解一二,包拯在此,谢过各位!”
包拯深深作揖,这里这么多砚工,岁数都比包拯小,且包拯又是个官,哪里当得起这么大的礼,当下也都站了起来,面色也有些恭敬。
毕竟之前的李大人张书吏都属于酷吏贪官一流,怎会把他们这些砚工放在眼里,而包拯一个知州却如此平易近人,人心都是都是肉长的,他们自然也要给包拯个面子。
几十个砚工都站起来了,但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却都不动。
包拯看他们面有难色,便问道,“各位可是还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大家都是你看我我看你的,适才顶撞张龙的砚工便说道,“大人,并非我们不想干,只是真的干不完啊!”
这话一说,其他人也心有戚戚焉的点头。
“就是大人,我们这些人就算不吃不喝不睡的,这也干不完啊。”
“大人,你看一口井都没挖完,别说七口井了!”
“就是,就是,大人还是再多派点人手过来才是!”
包拯为难的看着众人,这些人的心理,其实也能理解。
如果目标就在眼前,这些人当下就能撩开膀子说干就干,可目标太远了,远到你觉得天边都够不到,就导致你连最基本的目标都做不到,这就是人的心理。
他们想要多要些人手,也能理解,可是——
“你们不要为难大人了,大人不是没要人手,他已经尽力了,但是……”令行不止,无人配合!
秦砚忍不住为包拯说了句公道话,但是包拯的难处,肯定不是几个砚工这种境界能懂得。
包拯看着众人,叹口气,“张龙,准备用饭吧!”
张龙拱了手。
……
秦砚看着砚工躺在地上,腰来腿不来的,心中也是焦急,忍不住道,“大人,若是今日一口井都打不出来,恐怕明日就有人到衙门闹事,而且肯定有人会去在用端溪水,那疫情恐怕又会严重了!”
包拯听得点头,面色沉重,静默不语。
正担忧着,来了两个人,正是张书吏和张主簿,秦砚眉心一跳,只觉这二人这时过来,绝对没好事。
果然,两人冲包拯见了礼,那张主簿便假惺惺的道,“大人,下官前来,想看是否有什么可为大人分担一二!”
张主簿唱白脸,张书吏便唱红脸,“包大人,砚工也是人,还请大人体恤恤,莫要太过劳累,若是砚工因此有些什么,下官可真是担不起这责任!”
秦砚本是冷静克制,可此刻听的二人冷嘲热讽看笑话,也是来了气,冷笑道,“二位大人好口才,不去说书也真是可惜了!”
刺的张主簿急了,“你说什么你……”
可张书吏却拉住了张主簿,暗示他不必计较,然后扫了一圈砚工,忧心忡忡道,“大人,如此进展怕是干到天黑也不能完工,可如何是好?”
说的真他么虚伪!
“包大人!”
突然一道清亮的女声响起,众人一看,却是花妮。
秦砚柔了眉眼,自然的拉过她,“怎么来了?”
花妮笑笑,冲着几个大人行了礼,才笑道,“你和包大人在为端州劳心劳力,我花妮虽是女子,当然也要为端州尽上一份绵薄之力。”
花妮一顿,扫了张主簿和张书吏一眼,阴阳怪气道,“不像有些人,只会嘴上说说!”
“好个伶牙俐齿的,只是你不过一人,又能做些什么呢?”
张书吏不屑的眼神看着花妮,鼻子里冷冷一哼。
花妮被问的一滞,不过,逞口舌之利容易,然而眼前这些事,却不是说说就能成的。
她难过的看向秦砚,秦砚捏捏她的手,两人心头俱是担心不已。
“就算你们二人,又能……”
“谁说她只有一人,还有我们呢!”
“对,还有我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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