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突然很紧张，一触即发。
顶着张书吏冷讽的目光，以及包拯打量的目光，秦砚眼观鼻鼻观心，垂着眼皮，只盯着自己的鞋尖，然袖中的手捏的死紧，手背青筋毕露。
其实来衙门，秦砚就知道这件事必然会被提起，他早已有了心理准备，然而此刻当着包拯的面被这么不客气的揭起来，秦砚还是觉得连皮带肉的疼。
心中嘶吼着不是这样，秦家是冤枉的，可他面上却还要忍着，藏着。
他知道，张书吏等着看他的笑话，看他恼羞成怒，看他自乱阵脚，他若一时不慎，便要满盘皆输。
他要忍，百忍可成金。
张书吏意图挑衅，然秦砚充耳不闻，像是拳头打在棉花上，不见动静。
而这件事的微妙之处，就在于包拯的反应。
秦砚皱了眉，包拯知道后，会怎么看自己？
一时，屋内安静的可闻针落。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盏茶的时间，但也可能更短。
包拯出了声，“张书吏，本官今日找你过来，是有事要说。”
此话一出，秦砚立时松了口气。
张书吏见包拯突兀的岔开了话题，也知道包拯不愿意多谈此事，但是包拯素来清正严明，知道这件事，他不信包拯还能对秦砚委以重任！
“大人所为何事？”
“每年上交贡砚的日期将近，朝廷已下了旨，要端州这里按时上贡，本官想问问贡砚进度如何？”
一听此话，张书吏立时冷哼一声，“包大人，先前砚工被你调去，耽误了进度，而今若要按时完成，恐怕很难！”
知道张书吏再给自己摆困难，包拯也不接这个话茬，只问道，“我知晓书吏大人的难处，但是朝廷有令，我们下面自然该排除万难，完成此事，书吏大人觉得如何？”
包拯打了官腔，张书吏也不好不给面子，只能拱了手，“包大人说的是，本官只能尽力而为！”
说完，张书吏便甩了袖子走了。
“秦公子！”
包拯出声，秦砚才抬了头，一时只觉得脖颈都又酸又疼，“大人请说！”
“朝廷有人参了我一本，说我随意调配砚工，部分事情轻重，枉顾国体，不把皇上放在眼里。”
秦砚愣一下，“想来是张书吏大人不满砚工被调走的事，从中作梗！”
“是啊。”包拯点点头。
秦砚打量包拯面色如常，似乎并不担心，便忍不住提醒道，“大人，若然如此，张书吏大人恐怕不会善罢甘休，若想按时上交贡砚，恐非易事！”
“……那依秦公子所见呢？”
秦砚看向包拯，神色犹豫。
包拯笑道，“秦公子有话不妨直言！”
“包大人，张书吏大人跟着李大人多年，一直负责监管贡砚一事，与京中要员多有联系，所以他……他对大人也很是不敬，他在贡砚一事上从来是专管专权，只手遮天，他若在此事上存心为难大人，恐怕很是棘手！”
包拯拱手向外，也是一腔忠心为国，“秦公子所言不错！但在其位谋其政，包拯也只能尽力而为了！”
秦砚点头称是。
“秦公子！”
包拯突然出声，秦砚看向包拯，只见他一脸凝重，显然是有话要说。
然而包拯却笑道，“时辰不早了，秦公子早些回家吧！”
秦砚心事重重的走出来，他几乎可以肯定，包拯适才要问秦家的事，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为什么呢？
秦砚想了想，包拯再是刚正不阿，到底只是个知州，这个案子这么大，不是一个知州能拿得下的。
聪明些的，也知道该明哲保身才是。
秦砚仰头，夜色苍茫，头顶一弯冷月照人，显得格外苍凉寂寥。
……
秦砚到了家，却是翠儿来开的门，“表少爷，你回来了，你吃了吗？少夫人吩咐我给你留了饭，说你来给你热热。”
本因适才一事秦砚心头低落，可一进门听见这种话，有人知冷知热的，秦砚心头暖了不少，“不用了，我在衙门用过饭了，少夫人呢？”
“她在书房等你呢！”
翠儿闩了门，回头又问秦砚有什么吩咐，秦砚摆手叫她去，独自去了书房。
先前还是缓步，可想到他的姑娘在等他，秦砚的步子快了些，最后甚至小跑进去。
推开门，他竟有些期待，那人见到他定然扬眉浅笑，然后再扑过来挽上他的胳膊。
可惜……
秦砚失望了，花妮趴在桌上，睡得正熟。
悄悄走过去，他垂眼，看着她安静的睡颜，平日里跟个小豹子一样张牙舞爪的，可睡着以后，却又像个小奶猫一样，乖得叫人心怜。
啪嗒！
屋外起了风，夜风吹得窗门大开，花妮不安的动了动，秦砚赶紧过去关好了窗子，过来正要叫醒花妮，可伸出去的手一顿，莫名的，竟生了些别的心思。
轻轻搂了她的腰背，那轻若无骨的娇软身段便落在他怀里，秦砚抱着她往内室走。
小心的将她放在床上，明明动作轻柔，却还是弄醒了花妮，她星眸半睁，迷迷糊糊的瞧着秦砚，“夫君~”
声音软糯，带着未睡醒的沙哑，秦砚心头一动，瞧她往他跟前就了就，那本能的依恋姿态，看的秦砚越发舍不得叫醒她，大手遮在她眼睛上，“别睁眼，继续睡吧！”
眼前一片黑暗，来的恰到好处，秦砚大手温热，捂得她眼睛暖暖的，袖口的墨香源源不断的涌在鼻尖，叫她觉得安心。
花妮本就困着，这下困意更浓了，眼睛虽闭上了，可到底心里还念着有事要跟秦砚说，察觉到秦砚起身，她扯住，闭着眼嘟囔，“夫君，你去哪？”
“我去洗漱。”
“那你快些，我还有话跟你说。”
秦砚点了头，等洗漱回来时，花妮又睡了。
秦砚累了一天，此刻却不觉得困，也不点灯，靠在床头转着心思。
先前瘟疫一事，调取砚工，张书吏定然会因此事与包拯不睦，所以借助贡砚一事为难包拯，这是他预料之内的，如果要动张书吏，定然得借包拯的手，但今天包拯的态度，让他有些摸不准。
书吏几次对包拯言语不敬，换个人都急了，可包拯竟然一直都不动怒。
而且张书吏在端砚所作所为，他不信包拯不知道，可包拯一直在端砚这事上都没有插过手，显然是默认张书吏的所作所为。
包拯是不愿意趟这个浑水吗？还是不想动这个张书吏？
从前他还能扇个风，可张书吏今日也给包拯吹了风，以后包拯对自己有几分信任……
“夫君，你还没睡？”
秦砚想的出神时，听到花妮出声，他低头，看她猫儿一样揉着眼睛。
“怎么醒了！”
“夫君我有话跟你说……”
花妮罕见的执着，秦砚好奇道，“什么？”
花妮眨巴眼睛，她只记得有话说，但却又一下想不起来有什么事，只能绞尽脑汁的在那想。
“就是，就是那个……唔”
朱唇猛然被含住，刚想起来的话又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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