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眼底泪花打转，却又忍着不想哭，她没脸为他哭。
“我那日想着你说得对，他不能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杀你，你不会有事的，所以我就丢下你走了，可我其实知道，纵然你不会死，却也不会好过，他一定会想尽办法的折磨你，我明明都是知道的……”
她原本哽咽的声音也变得平淡没有起伏，她面如死灰，她心如枯槁。
她甚至笑了出来，那个笑却透着绝望。
“我明明知道的，可我还是丢下你，我还不断的安慰自己你不会有事，我骗自己说有包大人在你肯定不会有事，我还告诉自己如果我当时留下，那就是最坏的选择，我还一直想你那么聪明肯定不会让自己出事，夫君！”
她猛然抓着他的手，指甲狠狠的掐在他的肉里，她的眼神空洞到近乎绝望，“夫君，你说我是不是很自私？我为了怕自己内疚，还不断的安慰自己，说自己逼于无奈，说自己是为大局考虑，说你也支持我走的，我……”
她终于说不下去了，哭的泣不成声。
“我真的太自私了！”
这就是人性，自私到为了让自己安心，所以找一大堆理由来告诉自己做得对，连你做了选择后所要承担的内疚和自责都不愿意背负。
人的自私是到了骨子里的。
秦砚平静的看着她哭，以为花妮没心没肺，以为她只是愧疚她丢下他，可却不是。
寂静的夜里，秦砚连声音都如夜色一般冷，“所以你内疚的不是你丢下我走了，你内疚的是，你不想为了此事内疚，所以不断的找理由去安慰自己，是吗？”
花妮一愣，泪眼模糊的看着秦砚，不得不承认秦砚说对了。
“是，不过如果下一次，我还是会这么做！”但是下一次她不会再去找理由自欺欺人，心甘情愿承受所有的自责和愧疚。
她说的如此坚定，按理说听了这种话秦砚该寒心的，然而他却笑了。
看着幽幽的烛火，秦砚的声音轻的像是梦呓，“我在刑场上时，心里很担心你若是来劫法场怎么办，你若来了，肯定是逃不走的，理智告诉我你不能来，可心里却又盼着你能来，我想着若能见你最后一面多好，死也死的值得……”
“你不会死！我知道你不会死的！”花妮急的辩解，却被秦砚摁住。
“李大人这次目标是我，严格的说，你是被我连累的，你不过是要杀我的诱饵，无论我是包庇你，还是协助你逃跑，总之只是一个借口，让李大人杀了我的借口，我心知我死定了，可我那时候却还想着如果你能来多好，可我又知道你若来了便是有去无回，你说，我是不是太自私了……”
花妮眼泪花花的摇头，“当然不是！”
秦砚这才擦着她的泪安慰道，“所以你也不是，你那么做只是人之常情，谁都会下意识为自己找理由找借口，趋利避害，你会找理由正是因为你不自私，你若是自私便该是无动于衷的！”
花妮迷茫的看着秦砚，其实不懂的，不过想到秦砚也会自私的想她来劫法场，她又觉得心里平衡了些。
两人好一阵没说话，待得上好了药，秦砚却突然想起，“对了，我没有叫你去跟踪米店老板，到底谁跟你这么说的？”
花妮一愣，意识到自己被骗了，“当时有个衙役出来悄悄跟我说，你暂时出不来，叫我我去跟着米店老板，说他很可疑，我当时见是衙役，又想着你这么说也很合理，就没多想，我真没想到连衙役都有问题？”
又是衙役！
秦砚皱了眉，花妮是被衙役所骗，所以被引得去了米店老板那里，成了替死鬼，而第一次花妮说要捐米，却在房里发现了衙役的衣服，谁能这么快去陷害花妮？
自然是因为当时花妮说话时，离得最近的便是官府的人，那衙役知道花妮有米，便临时起意，先绕了近路前去放衙役的衣服。
两次都是因为衙役，而且抢劫赈灾银粮的也是衙役，他们一直想衙役是假扮的，却没想过其实这其中的衙役，是真的。
如果是真的衙役，才能自由出入官府，获得第一手的案情消息，那么陈七现在被抓了，他虽承认了杀死米店老板，然而到了赈灾银粮的事情上，却一直不肯松口，如果他的同伙中有一个真的衙役的话，那么……
“不好，陈七有危险！”
……
端州衙门的牢狱里，终年潮湿阴冷，陈七是重犯，一个人关在牢房里，头发乱糟糟的，衣服也脏兮兮的。
刚才进来的时候，其他牢房里的人就冲他吐口水，扔东西，骂他不是东西！
人说盗亦有道，连赈灾银粮都抢，还是人吗？
可陈七没辩解，什么都没说，到了牢房里就坐在角落里，一动不动的。
直到牢头送饭来，“吃饭了，吃饭了！”
陈七看过去，那碗里还有红烧肉，鸡腿，丰盛的很，陈七扑过来端起就吃，吃的满脸都是油和米粒子。
老头看着他跟个饿死鬼投胎一般就嗤他，“吃吧吃吧，吃一顿少一顿！”
哐啷！
陈七手中的碗突然摔在地上，他掐着嗓子，痛苦的看着牢头。
“哎，你怎么了？你怎么了？来人啊，来人啊~”
包拯张龙一帮人即刻到了牢房，张龙在陈七人中上一探，冲包拯摇了摇头。
张龙说道，“大人，陈七死了，这赈灾银粮的线索又断了，该如何是好？”
包拯面色一沉，气氛立时很凝重。
看到此情此景，牢房暗角，一个人影悄悄退了出去。
……
那人急匆匆的冲着码头一个仓库而走，瞧着四下无人，将门一开，走进去一看，十万石米，十万两银，都好好的在这呢。
那人刚松了口气，只听到身后的脚步声，来了不少人。
他慌张回头一看，正是包拯，李狄带着衙役过来。
衙役亮起了火把，照的里面一片亮堂，只看那人模样，竟真是衙门来的衙役，这人平时不说话，存在感低到惊人。
可越是沉默的，干的事越发惊天动地！
那衙役慌得后退，“你，你们怎么……”
“多亏你带路，否则我们恐怕还没那么快找到这里。”
“可你们怎么知道是我……”
张龙上前一步，“陈七没死！是他说的！”
没死！
那衙役一惊，“那那牢房里……”
张龙扫了一眼秦砚笑道，“秦公子知道你要害陈七，提前跟我们说了，所以我们演场戏给你看！”
那人明白过来，已是面如土色，见着张龙带着衙役走近，那人一慌，嗖的扬起火把。
“别过来，不然我就烧了这里，让你们什么都得不到！”
“别拒绝，你今天肯定是逃不出去了！”
“你，你们别过来，别逼我，不然我就……啊！”
那人一愣，一口血涌了上来，钻心的疼痛自心口传来，缓缓低头一看，郝然一支箭落在心口处。
再看向射箭的方向，郝然竟是李狄。
“你……”那人指着李狄，缓缓倒了下去，等张龙上前去探时，已没了鼻息。
包拯不满道，“李大人，这人动机如何，幕后是否有主谋都还未查清，你怎可直接下杀手？”
李狄将箭递给了旁人，毫不在意道，“包大人，破案是你的事，本官只在乎赈灾银粮，刚才你也看到了，万一他真烧了，要如何跟端州城的百姓交代？”
一句话，轻轻松松的堵回了包拯。
花妮忿忿不平的转向秦砚，待要说什么，却被秦砚示意收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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