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叶寒凉，夜风带着露水的清甜，吹散了十三身上的血腥味。
他的手上有陈业的血。
还有琴瑟的。
连那自来干净的佛珠也染了血！
他从不杀生，要动手也决不会自己染血！
身在高位，杀伐决断，慈悲心肠不该有，有些人该死，也有些人不得不死，但他总觉得能活着就努力活着，生命如此珍贵，自当珍惜！
可今晚他连续沾了两人的血。
而且，杀陈业的时候，他真的有种嗜血的狂躁！
“公子！”
孟阳来到他身后，拱了手，私下时，他都是叫他公子。
十三嗯了一声，没听到孟阳的动静，回头看他欲言又止，“想说什么便说！”
“公子，四年前豫王出生时，你被送出宫，而今陈妃有孕，你刚拿了兵权又对陈业下手……”
十三凤眸一眯，“难道他不该杀？”
无形的气场逼的孟阳呼吸不畅，却还是小小声说道，“他自然该杀，可是你私下处决，有理也是没理啊！”
“既然有理，又有何惧？”
听得十三满不在乎的笑声，孟阳憋屈的咕哝，“可你分明是为了琴瑟姑娘才一时冲动……”
“嗯？”
眼见十三冷冷挑了眉，孟阳一个冷颤，也不知道今晚是不是被失控的十三震惊到了，竟然不怕死的道，“公子，你才得到圣上信任，拿到了庆远军的军权，而今这么做，不就是前功尽弃吗？”
看着孟阳眼底的焦灼和关心，那不仅仅来自一个下属，更是常年相伴生死相随的情谊，十三心头暖了暖，像是哄小孩子一般的口气。
“将此间事一五一十写好，快马加鞭送到宫里，向圣上禀明此事！”
孟阳点头又问道，“要不要告诉皇后娘娘？”
十三犹豫了一下，“说吧，请她看着陈妃，莫要让皇嗣出了岔子！”
“是！”
孟阳刚走，思及琴瑟，十三刚要过去，就有人来报。
“大人，我们刚刚抓到一名可以女子，她刚才鬼鬼祟祟的在地牢门口徘徊，被发现后就要跑，让我们捉了过来。”
那人说这，冲身后扬手，“带过来！”
一名女子被押着过来，那女子十五六岁，眉眼虽有些稚气，但依稀可见以后也是个艳丽无比的美人，此刻她扭着身子拼命挣扎，“放开我！”
十三示意了一下，那女子得以解脱，这才松了松肩膀，没好气的打量周围。
“你是谁？来这做什么？”
十三一开口，引得那女子看了过来，这一看，便是愣在原地。
竟有如此好看的人？
对女子见到自己的反应，十三早已司空见惯，淡淡质问，“问你话呢！”
语声温润，却带着不怒自威。
那女子方才回神，看十三应是这里最大的，捏着拳头就问道，“我看到陈府出事了，就想来看看是怎么回事？陈业呢？”
见他直呼陈业姓名，目中充满了仇恨，一脸要找人干架的意思，十三狭长的凤眸一眯，“你与他有仇？”
“是！”
那女子痛快点头，“我要杀了他，为我娘报仇！我平日里找不到机会，看到陈府今夜乱哄哄的，又来了军队，我想着是不是出事了，就想进来趁乱杀了他！”
十三蹙了蹙眉，陈业到底害了多少人，刚出了事就有仇家找上门来！
“你娘是谁？”
那女子冷哼一声，却岔开了话题，“陈业呢？”
“他死了，你走吧！”
“我不信！”
见十三转身，那女子追了两步拉住他，“他真的死了！”
十三冷冷抬眼，“我骗你做什么？”
那女子和他对视了几秒，不得不说，十三这张脸再一脸认真的说话，让人不信都很难。
最后那女子抿着嘴角点头，“那好，那你告诉我是谁杀的他？”
“很重要吗？”
那女子重重点头，一脸信誓旦旦，“他是我的仇人，我当然要知道是谁帮我报了仇？”
十三静静看她一眼，“是我！”
“你……”
那女子不信的看着十三，白皙的小脸浮出红晕，还想问什么时，却被十三甩开手。
“送她出去！”
“哎你，你叫什么啊？”
十三却已走远，那女子撇撇嘴，看着十三的背影，不甘心的转了身。
十三又吩咐人排查所有尸体，安排死者家属来认领，再比对失踪人口，是否有疏漏，因那女子的出现，他又着人安排调查从前陈业为了隐瞒真相杀死的相干人等，以及涉案的其他人员。
这一忙，就忙到了天亮，待他想起来要去看看琴瑟时，就有宜州府陈业的旧部匆匆而来。
“大人留步！”
十三脚步一顿，“何事？”
“蕃州县蛮夷不知怎的得知宜州出事，集结了人在宜州城外放火攻城，若再不去救援，恐怕宜州城就要守不住了！”
宜州周围有很多少数民族部落，即羁縻州县（唐宋朝廷在边远少数民族地区所置之州县，又称蕃州县，明清称土府州县或土司）不服管治，多次造反杀害宜州知州，朝廷为实施政令，需要确立一个强有力的军事机关驻守，因此就有了庆远军，寓意祝庆边境安宁。
这里有很多土司，若是他们趁着陈业死了，民心不稳的时候，集结起来大肆闹事，恐怕到时便是伤亡惨重！
整个宜州城的汉人都会有危险！
“有多少人？”
“近千人！”
十三略一思忖，“孟阳！”
“是！”
“带人出发！”
听到庆远军整装待发的声音，花妮觉得不对，跑出来时正好看到十三走了，气的上前双手一张。
“你去哪？琴瑟都生死不明呢，你走了琴瑟怎么办？”
十三明显愣了一下。
看他表情似乎刚刚才想起有琴瑟这么一回事，花妮气不打一处来，“她为了你变成这样，都不知道熬不熬的过来，你不陪着她，你还要去哪？”
十三不想跟花妮解释那些有的没的，只绕开她要走，却又被花妮拦下。
“现在琴瑟危在旦夕，他最需要的就是你，如果你都不在她身边，她很可能……”花妮说不下去了，眼圈都红了。
十三听得眯了眼眸，却仍道，“让开！”
“我不让，你要走就先过我这关！”
花妮横了心要拦住十三，却听到秦砚突然喊她，“花妮，琴瑟她……”
以为琴瑟有什么事，花妮也顾不得十三，就急匆匆跑去找秦砚，“她怎么了？”
秦砚无辜的一摊手，“她还是没醒！”
花妮一下反应过来，回头一看，十三却已走了。
十三刚出来，就听得身后花妮气急败坏的声音，“你走，你走，要是你回来看不到琴瑟可别后悔！”
后悔……
似被触动心中最薄弱的地方，十三蓦地扬声大喝，“出发！”
整齐划一的步伐伴着兵甲摩擦的声响，十三一行人越走越远，逐渐听不清晰。
花妮这才忿忿不平的放下虚圈在嘴边的手，回头狠狠剜了一眼秦砚这个胳膊肘往外拐的，“你竟然帮他不帮我！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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