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孕事

没有差人重查行刺一事，在此事上，云景熙知道张瑜凤的话是可信的。便削去了这一条罪名，亦不问斩张琼了，改为赐死，留了全尸。

张瑜凤自尽在父亲头七的那一日。

正是腊月里，天气冷得很，这一年雪又下得颇多。梁婉茹侧倚在榻上出神，良久，一声哑笑。

那日醒来后，她本是以为，在这样凛冽的恨意中，日后再无法和云景熙和睦相处了。

实际却是不然，她在榻上静静躺着的时候，这种恨好像就已平淡了许多，再度见到云景熙、听着云景熙有些紧张地跟她解释前一晚喝多了的事时……好像愈加恨不起来了。

就像这严冬飘落下来的雪花，在疾风中落下，冷极了。可落在手心里的时候，不过短短一瞬便会融化。

梁婉茹心底的恨意，便是一次又一次地升起，又在云景熙的话语亦或是笑容中融化。

“罢了……”一声情绪复杂的叹息，梁婉茹望着床栏上雕镂出的图案喃喃自语，她也清楚，许多时候是是须得借着云景熙的力行事的，这是他的后宫，许多事都取决于他肯偏袒于谁。

又一声叹，梁婉茹起身去抱起雪团，看着它在自己怀里很快又蜷起身子继续安睡，抚着它笑得无奈：“偏你能活得没心没肺，闹出天大的事也浑不在意。”

“喵。”雪团翻过身子, 把肚皮冲着梁婉茹让她挠。梁婉茹一笑, 一壁挠着一壁又自言自语道, “怎么办呢？我现在觉得被搁在了个孤岛上, 只有一个小石桥连着岸。如是去了，我怕是要厌恶自己一辈子；可若不去，便是在这孤岛上挣扎一辈子。”

此时对云景熙的心绪大抵如此。明明知道他待她很好, 却总有一口咽不下去的气。“喵喵。”两声轻叫，雪团便一歪脑袋，继而爬了起来。啊玄刚刚越过殿门槛，站起来望了一望它，又轻叫两声，雪团就从梁婉茹怀中跑了出去, 和啊玄一起玩去了。

两个小小的身影很快消失不见, 只有啊玄踩着雪进来后在门口的地上留下了两排小小的雪化后的水渍。

梁婉茹记得，雪团和啊玄曾经大打过一架，一边打着一边叫着, 直至她和云景熙分别把它们强抱起来, 才算结束了那一场恶战。虽是听不懂它们说着什么，可看那不要命的劲头也知道, 那一架，两个小东西是当真打急了。

可在那之后, 照旧该一起吃一起吃、该一起睡一起睡。不仅如此，啊玄还时时来毓秀殿找雪团，雪团偶尔也会到大正宫去，端得是半点不记仇。

这样的一架如是发生在人的身上，多多少少都要心存芥蒂了。梁婉茹苦笑一叹，心中委实羡慕它们可以什么都不管、都不顾，更没有所谓的“忠”“孝”扎根在心里，一旦产生冲突便让自己进退两难。

又一声哀叹。

抬眸却见云景熙正好跨进殿来，微微一怔即起身见礼，云景熙看了看她，笑而问道：“怎么愁眉苦脸的？”

微微一笑，梁婉茹颌首回道：“臣妾方才在想张氏那日说的。”

云景熙略有一沉：“行刺的事？”

“是。”梁婉茹点点头，“臣妾没想到楚家、兰妃会恨臣妾至此……她这般容不下臣妾么？”

“你既是不放心楚氏……”云景熙睇视着她沉吟着，梁婉茹立即道：“臣妾没别的意思。”

云景熙不禁笑了出来：“这么紧张干什么？朕又没怪你。先坐，朕和你说说那刺客的事。”

“哦……”梁婉茹轻应了一声，依言坐下。

云景熙道：“行刺你的，是他国人。那次的行刺，是楚家和张家想让朕和他国再打一仗。”

“为了兵权？”梁婉茹脱口而出，云景熙轻一点头：“是，为了兵权。”顿了顿又道，“朕是从那箭羽上瞧出是他国人做的。”

梁婉茹便明白了云景熙想同她说什么。如此一来，她死或不死都无大碍，只消得让云景熙误以为他国挑衅便是。这倒真不像是兰妃的意思了，如是兰妃有参与其中，取她性命必是首要的。

“陛下把那使节扣下了？”梁婉茹思了一思，方注意到这点。见云景熙点头，微有愕然，“两国交兵不斩来使……”

“哎？你怎么知道朕把他杀了？”云景熙浑不在意地反问的一句话，险些吓傻了梁婉茹。

眼见梁婉茹面色发了白，云景熙轻笑道：“尸首都送回他国了。”

梁婉茹苦声一笑：“陛下也太大动干戈。”

“还不是怕你出事？”云景熙笑道。

梁婉茹不禁面色一红，心中便是再有恨，也是难免对这般的安排有所感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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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中的风声一向转变得快，很快嘉婉仪的风头便盖过了自戕的张氏。

彼时云景熙正在大正宫里批着折子，听到宫人的禀报后，他执着笔的手一顿，抬起头来：“你说什么？”

没有宫人们预料中的喜悦，云景熙的神情似乎很有些发冷。

据说，是嘉婉仪忽地反胃才传了太医，继而得知她有快四个月的身孕。

两个韵宜宫来的宫人都没敢再吭声，静了一静，还是德全在旁道：“陛下，婉仪娘子有孕了。”一顿又说，“您看是不是……”

“知道了。”云景熙淡淡地应了一声，低下头继续看那折子，继而闲闲地吩咐了句，“退下吧。”

云景熙倚在靠背上沉思着。

嘉婉仪不能晋位，无论如何这人明面上也是张氏的人。在这时候晋位无论如何都对梁婉茹造成不好的影响。更快，于私，他……

“德全。”云景熙思量着开了口，“传旨下去，嘉婉仪要传太医请脉随时都可。其他的药材、补品你安排送去，至于晋位一事……晋为妙仪吧。”

“……诺。”德全略带疑惑地一揖应下，躬身告退去传旨。他跟在云景熙身边多年，如今，却连他也想不明白云景熙的心思了。

怀有皇裔，按照惯例是该晋位封赏的。只是这晋位不升品级，只是晋了一个称号的事情，他也是第一次遇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