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3章 神明之殇（2）

第473章 神明之殇（2）

此时此刻，慕风只觉前所未有的慌乱。

若说当年妖皇之死是意外之痛，那么今日，她却是亲眼目睹昀天一步步走向消亡，却束手无策！

终究是毫无办法。

她所在乎的每一个人，接连离她而去。而她本身也不过是一叶孤舟，在命运洪涛里随波逐流，什么也抓不住，什么也改变不了。

就连昀天，她从未相信过有朝一日，他会离开这个世界。可他如今似乎也要弃她而去了。

这一瞬间，她竟有几分恍惚，不知自己与这世界究竟还有何关联？这个世界究竟还有什么值得她留恋？

眼睁睁看着他的生命一点点消逝，却什么也做不了。这种绝望，比起当年骤然面对妖皇的离世，不知强烈了多少倍。

她从未如此想要逃避现实！

可这难以言喻的痛心，让她只能无比清醒的忍受着心头剧烈的撕扯。

埋在他胸口的头不曾抬起，贪恋着他逐渐衰减的温度。不忍让他看见自己一张煞白的面容上，无声无息布满的脆弱。

周围仍有数不清的战魂前赴后继，失控般的冲杀而来。

他的身躯因这一次强过一次的攻击而越发颤抖。

鼻腔里浓郁刺鼻的血腥味令她眩晕。

慕风紧闭双眼，竭力逃避着一切。双手紧箍住昀天后腰，不知不觉又用力了几分。

祈祷着攻击尽快停下，祈祷着再度睁眼时，他还是那完好的模样。

可她也知道这不可能了。

这以生魂献祭，激发战魂战意的怪异招式，强大到超乎想象。

此刻，她终于明白为何地玄尊会有如此胆量敢挑战昀天。

“答应他吧……”

越发清晰的感受到昀天的迅速衰弱，慕风近乎哀求的开口，“把世界给他吧……只要你活着……”

这一生，再也不想看见在意之人魂飞魄散，尸骨无存的模样……

半晌，只听头顶传来一声叹息，昀天的声音柔和却无力：“傻瓜……”

“那就杀了他们！”

慕风言语激动道，“你为什么不还手？事到如今，还怕六界不保吗？”

这一刻，她几近崩溃，只要能让他活着，她什么也不在乎了。

昀天安抚似的抚摸着她的头发，无奈道：“苍生与你，皆不可辜负……这是你的帝君……留给我的口信。”

“呵……”

慕风冷笑一声，“你不是最抵触他的么？”

双手在他身后紧攥成拳，恨不能狠狠将他捶打一顿，又怕触碰了他的伤口，增添他的痛苦。

唯有咬牙切齿，极尽讽刺：“这个时候，你倒是听话了！”

昀天无声将她搂紧，不再多言。

“你若死了……”

慕风压低嗓音，掩藏住一腔酸楚，话音平静却透着不加掩饰的威胁，“我一定会自尽。如此一来，你岂不是前功尽弃？”

空气里，浓郁得令人窒息的血腥味中，夹杂着无言的绝望。

极力维持的冷静里，藏着一颗早已崩溃至麻木的心。

昀天又怎能感受不到她的决绝？无奈紧蹙的眉头下，逐渐黯淡的双目里，透出些许挣扎。

……

旷野上，地玄尊神色不善的扫过周围一望无际的尸骸，陷入纠结。

亿万修者献出战魂，折损了昀天十万羽翼，此时的他已是强弩之末。

原本他的目的是想借此机会逼昀天交出世界。

可如今看昀天的模样，似乎并不愿把世界给他，而是另有打算。

这余下的修者之魂，或许可以击败昀天，但也多半是与他同归于尽，六界也会因此毁灭。

这对他地玄尊没有半分好处。

可这亡灵之音引出的生人战魂，也是极为特殊的，一旦开战不会轻易停歇。反倒会因同伴的死而越发壮大与亢奋，甚至彻底失控。

这就是为何方才这亿万修者死伤越多，下一轮进攻的力量便越是成倍上涨的缘故。

直至最后，那攻击他羽翼的力量，已等同于数十亿修者的同时进攻！

无论他有多强大，在这种强度力量的冲击下，不反抗就只有死路一条。

如今，击溃昀天十万羽翼，余下的战魂已亢奋得不受控制了，即便没有他的下令，也先后自发朝着昀天攻去。

他若不死，只怕这战事难歇。

……

半空中，连宸被那异世男子拖住，引至千里之外。

尚未出征的数百万战魂，叠加着亿万同伴的力量，凝聚成一股极为诡异而可怕的能量，极速冲向高空，攻向羽翼尽失的昀天！

这时，只听一声龙吟响彻云荒！

浑身伤痕累累的烛九阴似乎被慕风强烈的情绪波动感染，不知从何处突围而出。

千米龙身迅速盘绕在慕风与昀天身外，迎下一击后，通体黑芒一闪，如失去意识般笔直坠落，生死不明！

“小九……”

慕风尚来不及为烛九阴难过，眨眼之间，这最终的一击，也是最为强悍的力量已将两人包裹！

“昀天！”

慕风心急如焚，有心抵挡，却无法动用自身神力。而昀天，似乎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出手！

他到底想做什么？就这么白白送命么？

生死关头，慕风无计可施。

唯有紧闭双眼，使尽浑身力气，将他牢牢抱紧。

似乎如此一来，他便不会离开。又或是，干脆让她与他一同被这力量带走，无论生死她都心甘情愿。

只是，她也知道恐难如愿。

这一刻，唯有绝望铺满心头……

绝望之下，她的身躯却突然恢复了实体，一股前所未有的浩瀚神力骤然流遍全身！

这股力量，比起她所拥有的两个世界的力量，不知强大了多少倍，它突然融入她的世界，与她的力量合而为一！

而她体内原本被封印的自身力量也得到了释放。

一瞬间，慕风只觉对这整个世界了如指掌，万物生灵皆在她掌控之中。

她成了这个世界的主宰者！

与此同时，漂浮在高空中，若隐若现的巨大人面，感应到慕风的变化，骤然睁开双目，来不及反抗，便极度不甘的消散了。

而昀天，毫无预兆的将他的本源世界转交给慕风，同时，正面接下了亿万修者战魂的最强一击！

恰逢慕风动用神力，从他怀里挣脱——

然而，来不及阻止，来不及相助，甚至来不及多看他一眼。

眼前是一片令人几近失明的刺目光芒。

光芒散去后，云荒毁尽了。亿万修者的躯体连同战魂全都消失了。

而昀天的身体也逐渐远去，在她触碰不到的遥远高空中瓦解消散。

直至消失，他复杂的眸光里始终带着令她捉摸不透的笑意。

“风……”

他的话音，参杂在耳旁呼啸的烈风中，若有若无。

轻柔而眷恋。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慕风如遭晴空霹雳。怔怔看着他，只觉浑身力量皆被抽空。

此时此刻，她的双目仿佛失明，除了他越发淡化的身影，她什么也看不见。

她的双耳仿佛失聪，除了他逐渐飘散的话音，她什么也听不清。

唯有那无力伸出的手，即便抓不住他，摸不着他，仍是徒然停留在半空，倔强的朝他伸举着。

她连眼也不敢眨一眨，只怕在某个眨眼的瞬间，便彻底失去他的音容。

唯有睁大双眼看着他，将他最后离去的模样牢记在心。

可她又如何能甘心接受这样的结局？

“我说过，我一定会自尽。”

慕风紧盯着昀天逐渐消失的面容，一字一顿的冷冷开口，布满血丝的双目之中，折射出难平的恨意！

事到如今，她已不知自己该恨谁。

恨苍生愚昧，恨昀天狠心，或是恨她自己无能为力？

“在那之前……”

天幕之下，已再无昀天虚影。

慕风收回暗淡无光的视线，居高临下，穿透已然覆灭的云荒，俯视着世间万物。

极端的恨与怒在胸腔交织，难以平息，化作异常强烈的气流在体内狂躁乱窜。

每一缕发丝皆在乱风之中狂舞，通红的双目里燃烧着仇恨的火光！

如同入了魔，极度冷漠的话音传遍六界每个角落，宣判着众生的死刑。

“心无敬畏……愚昧至此……该死……全都该死！”

话音落下，云荒上空，天石大量崩塌，毫无阻拦的落向各界。六界相继开始震颤，轰鸣之声不绝于耳。

浩劫之中，只有她一人凌空而立，纤柔的身影孤寂异常。

就此结束吧。

就让整个六界为他陪葬，而她，也很快会随他而去……

“风……”

浑浑噩噩之中，隐约传来一声叹息。

“等我……”

是他的声音么？还是她的错觉？又或是，他留给她的一丝念想？

慕风怔了怔，细细听去，耳边却只有狂风穿过陨石发出的隐约悲鸣。

可笑……

紧抿的下唇微微勾起，笑意苦涩而绝望。

他已不在了，她还在期待什么呢？

后知后觉，麻木空洞的面容上，冰凉的眼泪纵横交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