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1章 终章：天道有情

第481章 终章：天道有情

数百万年时间对下界而言，是漫长得无法想象的。

这极为漫长的岁月，足够让各界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龙最喜欢打发时间的方式，便是载着阿白去各界玩耍，看那些层出不穷的新鲜玩意。

阿白成长至今，已是个年轻朝气，极为好看的翩翩公子。

与当年一样，绝世无双的模样，偏爱一身红色衣衫。

龙去各界是为了玩耍，阿白去各界，是为了搜罗稀奇古怪的玩意哄女人开心。

他没有前世的记忆，只遵照女人的意思，叫她“姐姐”。

他常常问龙：“我姐姐为何总不快乐？为何总是沉睡着？”

这些，龙都回答不上来。

也许，是以百万年计数的年岁实在太漫长，而这世间的一切，都再也难以引起她的兴趣。所以她宁愿沉睡。

从云荒之战后，女人便像是把昀天彻底忘了。至今没有再流过一滴泪。

但龙总觉得，她的平静和沉默是不对的，究竟哪里不对，龙又说不上来。

女人就这般无悲无喜，也无欲无求的度过了一个又一个百万年。

这数百万年来，新世界不断发生着改变，各族混战、迁徙、开辟新大陆，最终整个世界变化成三片异常广阔的分大陆，每片大陆各不相连，中间隔着世人难以跨越的茫茫烟海。

其中两片大陆分别居住着人族，妖族。第三片大陆上隐居着战后幸存的妖仙、天使，和其他种类繁多却数量极少的异族。

最近的百万年，世界的极北之地，冰川浮出海面，形成一片冰天雪地的、新的广阔大陆，第四大陆上孕育出了新的种族——冰族。

冰族人由冰雪化成。容貌极美，亦仙亦妖，通体雪白，就连头发都是洁白如雪的。

这一切自然都在女人的掌控之中，她从不干涉下界的事。除非各族争端旷日持久，难以了断，便由龙出面震慑。

而女人只是活在众生信仰里的神女，随着年岁的流逝，越发落寞和孤独。

这种状态她会持续多久，龙心里没底。

龙觉得，她从未对昀天抱有幻想，却也从未打算让他成为过去，她早已打定主意，要孤独终老。

而支撑着她的力量，便是她对昀天的思念。

龙不懂男女之情，但龙仍然觉得，这不是件轻松的事，它一定很痛苦。

所以，女人才会像当初的昀天那般，宁愿沉睡。

不同的是，昀天沉睡，等的是一个终究会出现的人。

而女人，她的沉睡，或许是因为她的灵魂在昀天魂飞魄散的那天，就已经不存在了。

龙很疑惑，既然爱让人如此痛苦，这些早该超脱世外的人，为何还苦苦纠缠，执迷不悟？

……

直到冰族发展壮大，成立王国之日，龙去看望女人。顺道打探她的想法，不知她是否会在冰族大陆显现神迹，以示对新生种族的祝福。

龙在那孤岛上看见的，却是她醉得不省人事的模样。

自从多年前，女人醉后在昀天面前出了糗，她便戒了酒。

这是从那以后的唯一一次，她喝了，还喝得烂醉。

龙不知道她梦见了什么，或是想起了什么，但龙走近她时，清楚的看见她的眼泪浸透了衣袖，渗向桌面。

她不留余地的嚎啕大哭着，整座宫殿里都回响着她的绝望。

龙只能无言的走近她，心情格外沉重。

“你怎么了……”

恍恍惚惚的，龙决定开口安抚她。

可她却与世间无数醉鬼一样，时睡时醒的，说着含混不清的醉话。

“骗子……全都是骗子……”

“……骗我……这么多年了……他不会回来了……他骗我……”

女人突然抬起头，一双漂亮的眼睛死死盯着龙，豆大的泪珠从她眼里滴落。

“我快坚持不住了……”

她的眼睛里透着深深的绝望和恐惧。

她怕什么？怕熬不过去，最终选择自我了断，辜负这世间众生么？又或是，无止尽的生命，百万年、千万年、亿万年都将如此孤独的度过，更让她绝望？

龙默默看着她，也跟着揪心起来。可龙又能帮上什么？

龙第一次像个长辈一样，伸手摸了摸她的头。

“那就好好哭一场吧……”

龙也不知道，还能如何安慰她。

女人抬头看了眼龙，又趴下去，自顾自的呓语着。

“我后悔……”

龙忍不住问道：“后悔什么？”

“我成仙数千年，真正与他相处的时间，却只有被他禁足的短短十年……”

“……我闯冥界，回妖界……甚至去魔界，只为了躲开他，让他死了心……”

“谁能想到他会死？他怎么可能会死……”

女人一边说着，一边将脸埋进臂弯，她的眼里有太多的悲伤，龙不忍心看。

“早知如此，什么妖界鬼界，什么饮魂觖和魔尊，都与我无关……我就在云荒陪着他，他要如何都随他……”

原来，过去的几百万年里，她从没淡忘过。

曾经所走的，远离他的每一步，都在百万年后，成为了她心底里最深处挥不散，抹不去的遗憾。

女人轻微的扬起嘴角，笑容却是说不清的苦涩。

她叹了口气，情绪逐渐稳定，声音也渐渐柔和。

“你们都骗我……说他会回来，我呢……等啊等……等了几百万年……其实我知道，他不会来了……他死了，连小白也死了……”

女人轻描淡写地说出这番话，抬眼看向窗外，眼神空洞得让龙窒息。

“这世上……哪还会有他的影子？……”

龙听完这话，在心里挣扎了一番，正想哄哄她，她却不胜酒力，倒头睡着了。手里的酒杯倾倒，洒落了一地。

她伏倒在桌上，满脸的泪痕，许久也不曾干透。

……

从那以后，她比从前少了几分压抑，却仍然对这世间之事缺乏兴趣，很难见她再有什么情绪。

直到数十万年后，坐落于下界各大陆的神女殿收到冰族祈愿——

“近日冰族大陆异象重重，大地震颤，灵兽奔逃，就连守护冰族的落日神山也昼夜发出轰响，有崩塌之势……”

“似大难之兆，疑是大妖作祟。如此征兆，前所未有。冰族恐将覆灭。恳请神女庇佑……”

龙去冰族大陆查看了一番，发觉情况属实，龙难以应对，只能立即赶往东海，将女人带往冰族。

神女亲临，冰族全族匍匐跪拜，惶恐不安，丝毫不敢抬头一睹神女的风华。

龙随时跟在女人身后，自然看见，那落日神山原来是一座巨大的冰山，绵延万里，却整个晶莹剔透，几乎能从山的这面一眼望穿到另一面。

眼下，那山体里的中心处，有白色雪雾不断地聚集、快速缭绕，形成了一个冰雪组成的风暴中心。

山体已经因那风暴的力量开裂了，裂痕在不断扩张。

龙突然意识到，这座山就要崩塌了！

因为风暴里的那个……，它要出来！

“是天道……”

女人神色淡定地看着山中那风暴，轻声道。

这话让龙大为意外：“难道是……新的天道，已经诞生了？”

“天道应运而生，不可违逆。我们阻止不了。”

女人扫视了一眼身后，匍匐在地上的冰族众人，回过头与龙神识传音道，“小心戒备，保护冰族族人。”

龙会意，和女人同时布下结界，将整个冰族笼罩其中。

就在结界完成时，神山也在刹那间崩碎！

大小不一的无数冰体像利剑般，朝四面八方飞散，搅起烈风飞速向结界袭来。

女人挥动广袖，划开一道道空间裂缝，将崩碎的冰体尽数传入裂缝里。

蔓延万里的冰山，眨眼之间成为一片空旷的平地！

而那平地中央，出现一名男子，浑身赤裸，身体散发着白光。洁白如雪的长发飞舞着，神态淡定，步履稳健，一步一步朝我们走来。那从容的模样，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男子一边走近，一边随意在空气里挥手一抓，便见一件朦胧雪白的衣衫覆盖了他的躯体。

龙甚至来不及眨眼，那男子已经到了女人跟前。

“创世神……”

那男子淡淡的话语绵长悠远，像是在询问，又像在回忆，声音温柔又富有磁性。

此时女人已彻底僵住了。

龙顺着她微微颤动的眼睛看向那男子，只见他翩翩的白衫，及膝的长发，皆在寒风中飞舞。那般眉目含情，顾盼生辉，容貌与当初几乎一模一样。可谓容颜绝世，风华无双。

只不过，如今面前这人肤发皆白，看上去比从前更出尘清冷，额上有一道银白色的雪花印记，隐约有神光流过。

他的眼瞳呈浅灰紫色，更加剔透和淡然。熠熠生辉的眸子里倒映着女人的脸。

“昀天……”

女人同样难以置信，脸上的神情却说不清是喜悦还是委屈。

半晌她也没再开口，只有一行眼泪悄声滑落，灼化了脚下的坚冰。

他是昀天，却也不是。

女人定然知道，从前那个把她放在心尖上的昀天，早在云荒便灰飞烟灭了。

而眼前的这个，是从落日神山孕育出的天道。

世人皆知，天道无情。

他不会记得她，也不会像昀天那样对她……

龙和女人各怀心事，一时都出了神。

待龙回神时，只见昀天已不由分说伸手勾住了女人的下巴，抬起她的脸，旁若无人的和她对视着，目光里充满了玩味！

龙吃了一惊，面对昀天，却不知该如何行动。

女人似乎有些恼了。

“……放肆……”

这声呵斥却轻飘飘的，没有底气，将她内心的混乱暴露无遗。

昀天突然扬起嘴角，笑容十分愉快。

“我，就喜欢放肆……”

话音落下，他的薄唇夹带着尚未散尽的冰雪之气，毫无预兆的贴近女人……

龙愣住了，随即认命地转身，将那跪拜已久的冰族众人尽数轰散。

直到将众人驱逐了数百里远，龙才停下脚步。

此时龙的脑子里仍在嗡嗡作响，脸上一片冰凉，龙伸手胡乱抹了一把，原来是……喜悦的泪水。

（正文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