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夜话

“行了行了，不用这么客套了，既然莫大侠信得过，我自然无话可说。”

被唤作指猴儿的青年似是对莫长风颇有原因，话里话外一直带刺：

“我只求你别像上次那样，为一个刚认识的修道者两肋插刀大闹九姑山，要不是我看不下去搭了把手，你可就没命了。”

“修道者？”

指猴儿的牢骚成功吸引了李三石的注意，天庭的道统已经折断，难道现在还有修道者不成：

“什么修道者，发生了什么事？”

解下黑袍的指猴儿瞥了李三石一眼，一边解下背后的包裹，一边解释道：

“怎么你还没有听说吗？你眼前的这位莫大侠，堂堂太武论道第一人，为了一个修道的小酒鬼怒闯九姑山，还救下一只可怜楚楚的小狐妖，差点连命都丢了，是不是啊莫大侠。”

被怼的无话可说的莫长风只得一个劲的无奈挠头，有气无力地跟李三石说道：

“蛮兄莫要听这猴子瞎扯，陈清源陈道长与苏姑娘情投意合却遭奸人阻隔，莫某身为武道中人自然不能坐视不管....对了，我之前也在蛮兄身上感应到了修道者的力量，蛮兄可曾认识三元山的陈清源？”

“我自幼便于师父修行在山林之中，不通人间俗世，莫兄说的三元山等人我一概不知。”

听完李三石的话语，带有青铜面具的指猴儿轻蔑一笑，嘴中不饶人道：

“哎呦，这修道的都挺独特，一个是嗜酒如命的酒鬼，一个是刚下山的小野人，莫兄你咋总结交些怪人？”

“是啊是啊，我这不还结交了一直带有面具，不愿露出真正面容的偷儿嘛。”

许是发觉指猴儿的话越来越过分，莫长风的态度也转变了些许，不好意思地对李三石说道：

“蛮兄莫要见怪，我这兄弟缺少礼数，说话没谱，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说完还扭头瞪了指猴儿一眼，告诫他不要再乱说话。

这点小事李三石当然不会放在心上，刀子嘴豆腐心的人他又不是没有见过，眼前这位指猴儿虽然嘴毒，但话里话外却一直提醒莫长风不要轻信他人，并愿意陪他一起调查饥民队伍，自然是位心善嘴毒的好汉。

“哎，谁让我有人生没人养，从小流浪呢，礼数？礼个屁数。”

嘴里嘟嘟囔囔地指猴儿解下包袱从中拿出几个火折子扔给莫长风和李三石用于照明，然后取出一块麻布地图摊在地上：

“闲话说完了，也该讲正事了。”

他打开火折子燃起微弱的光亮照明，伸出一根手指指在地图上，简洁干练地讲道：

“这是咱们现在的位置，刚进青海洲，离最近的村落还有十里路。”

说着话的指猴儿又从包裹里摸出三块干饼递给李三石和莫长风，并解下腰间的水壶放在二人面前：

“但那村庄也没粮了，大部分人也提前逃荒去了，你们就是到了那里也要不到粮食，树林外的饥民，没粮食的怕是要饿死在那里了。”

接过干饼的李三石将其中一块喂给怀里的蛮古毅，自己则轻轻啃着另一块干饼，虽有法力可以延迟饥饿，但肉身还正处于幼年状态，时间长了还是耐不住饿：

“那些饥民不一定会饿死....”

咽下嘴中干巴巴的面饼后，李三石捡起水壶猛喝了一口，顺了口气后，给还不了解状况的指猴儿解释道：

“很多饥民被脏妖迷惑，吞下了伪装成米粥的白虫，之后虽然神志正常，但也未曾进食喊饿，可能已经不是活人，而是被那些白虫操控了身体”

“哦？还有这一说，之前可没发现那些脏妖会迷惑百姓。”

指猴儿显然认同莫长风的想法，也将那些未知的妖邪称之为脏妖。

“之前是不会，但我怀疑他们中间有存在灵智的领袖，而且蛮兄说它们起码出现了一年，所以脏妖们或许也会观察我们，掌握对付百姓的手段。”

说完自己猜测的莫长风接过水壶抿了一口后立刻放下，便急不可耐地朝李三石问道：

“蛮兄怎么看？你对脏妖最为了解，并且也见到那些道童分粥的场景，有什么想说的吗？”

轻松爽朗的讨论氛围让李三石卸下了大部分警惕，索性也大着胆子猜测道：

“我怀疑那些脏妖不光会观察阳间万物，甚至于和其中的某部分生灵达成了合作协议。”

“你这话的意思是？”

“那些迷惑百姓的道童，他们并不是脏妖伪装的，而是由那些被父母交易煮食的儿童怨魂所化，被人作法化成道童复仇泄愤。”

“匪夷所思。”

又从怀里掏出一把小肉干分给众人的指猴儿奇怪地说道：

“那他们的意图是为了什么呢？先前调查时明明发现脏妖异常凶残，对人体脏器有莫名的热爱，甚少留下活口，大多都啃食的干干净净，连骨头渣都不剩下，现在却一反常态，放走这么多食物，还跟某些食物结盟，太怪异了。”

他指着蛮古毅嘴中露出的半根肉干问道：

“你俩会跟野狗肉肉干结盟吗？”

“狗肉或许不会，但狗妖的话....就要看情况了。”

若有所思的莫长风拉过地图看了又看，在地图上的官道上比划了一遍又一遍，似是想到了什么，突然抬头对指猴儿问道：

“猴儿，青海洲的郡城，燕阳城现在是什么情况？”

“燕阳城吗？上次去还是一个月前，你容我想想看.....”

托着下巴想了片刻后，指猴儿这才勉强回忆道：

“当时城外就聚集了很多逃荒的灾民，你也知道，燕阳城既是青海洲郡城也是青海洲的门户，地处交通要道自然会聚集很多灾民。”

“莫兄的意思是？”

李三石的面容也逐渐凝重起来，他隐约猜到了莫长风的意思。看起来刚结交的朋友莫长风虽不喜思考，但真研究起来，倒也大胆聪慧。

“我的意思是，既然脏妖有可能有智慧生灵的指挥，那会不会压下其对血肉的本能欲望，藏匿在饥民体内想办法扩散到燕阳城乃至青海洲中。”

“若真是这样的话，情况还真是棘手，看起来我得想办法通知天道盟的人，那帮蠢货还聚在京城，说什么要彻底剿灭脏妖，殊不知脏妖拿他们当猴耍。”

指猴儿的嘴巴依然毒辣，他似是想起什么事来，从脖子上取下一个小木牌，递给李三石说道：

“这是天道盟的道标，我跟长风能凭脸熟确认，你就不行了，带上这个木牌，之后遇到天道盟的人，多少有些照应。”

他叮嘱完后立刻站起身来，包裹和地图也没有收，立刻冲李三石和莫长风抱拳告别道：

“两位兄弟实在对不住了，时间紧迫不能再拖延了，我得立刻赶回京师说服天道盟支援燕阳城。”

“你等一下！”

同样站起身来的李三石将怀中的蛮古毅递交到指猴儿手中，无比郑重的说道：

“我已决心与莫兄一同调查饥民去向，自然不会半途而废，但我怀中幼虎先天不足，再挨饿下去怕是命不久矣，所以劳烦猴儿兄暂时替我照顾一二。”

“这是只老虎？不是狗啊？”

功力没有莫长风深厚的指猴儿居然没能看透蛮古毅的伪装，一直将其当成一只白犬：

“不过初见便大胆托付与我，蛮兄倒也是个性情中人啊。”

接过挣扎不休的蛮古毅后，指猴儿未做任何保证，便扯起黑袍裹住全身，化成一道黑影匆匆离去，凭其强大的轻功争分夺秒的赶往京师方向。

“这猴子虽不爱许诺，但承下来的事情一定会全力去做，蛮兄大可放心。”

莫长风的双眼从指猴儿逐渐消失的身影上收回，将注意力继续放在地图上。

坐回地上的李三石挨着莫长风悠然长叹道：

“我倒不是担心这个，只是好奇为何猴儿兄一听到燕阳城危险，便匆匆离去，难道那燕阳城中有猴儿兄十分珍重的人吗？”

“我这兄弟，身上的秘密不比蛮兄少。”

轻吹火折燃起微亮的莫长风并不在意这些琐事，谁的身上没有几件神秘的往事呢？

眼中灵眸回转的李三石若有所思的凝视埋头于地图上的莫长风，试图看破莫长风如此态度的原因。

一缕怪异的烟云在莫长风的后颈若隐若现，若非李三石成过神仙，灵感远超旁人，怕也无法发现这缕怪烟。

“奇怪，莫长风不是武道中人，修炼气血转化内劲的吗？为什么他的身上会隐藏着修行者的力量....就仿佛有什么东西寄生在他的体内，他自己知情吗？”

李三石突然明白为何莫长风年纪轻轻便有如此强横的功力，并一直不在意他人的隐瞒，因为他自己本身，便隐藏着不可告人的隐秘。

“哎，本想着让猴子给我讲些外面发生的事情，却没想到被他打探了消息，风风火火地往京师去了。”

打着哈欠的莫长风将地图收好，站起身来略微担忧的问道：

“蛮兄真的要与我一同调查到底吗？现在退出还来得及，我仍有其他伙伴可以联系，护送你离开此地。”

（我又何尝不想呢？）

李三石在心中默然长叹，有些事情是躲不过去的，那些脏妖们早晚会找上门来，若无准备必死无疑，况且手背上的邪眼也时常隐隐作痛，如果无法在青海洲中找到那名神秘的尊主，天知道手背上的邪眼会发生什么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