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对不起，我该走了

第162章 对不起，我该走了

原来，千钧一发之际，千华奋不顾身冲进大火里，用自己的身体，护住了母亲。

早先贺辰将贺宁的遗体，与母亲放在了一起。也就是说，千华已又回到了贺宁的身体里……可他的身体，却发着光。

即墨知道，那是即将殒命的迹象。

五百年前，那个女子即将远行，也是逐渐化为光点。

原来，千华一直都可以，再回到贺宁的身体里。

可他一直没有回去……

即墨恍惚也明白了，为什么契约符上，他的尾巴和名字一并都不见了，原来这是受约之人即将殒命的征兆。

也就是说，千华寿命将至了。

如果不是恶灵，如果不是为了保护母亲，不得已又附身了一回，他或许还可以弥留几日。

可是……

因着这一连串的意外，今夜便是他的大限。

“小宁……”

贺辰望着不远处，那个几乎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话一出口，已是浓重的哭腔。他是被吓坏了，那不同寻常的景象，吓坏了他。

一定是发生了不好的事情。

非常不好的事情。

“小宁……”

他终于回过神来，拔腿冲了上去。

即墨的冥火并不烧人，转眼却将观光车烧得渣都不剩，千华抱着贺母，缓缓朝贺辰走去。

该是到了某种时刻，终于，怀中的人，也醒了。

“小宁？！”

贺母宛如是做了场梦，梦到了小儿子，像是往常无数夜那样，沉痛着惊醒。然而这一次惊醒，眼前的景象吓了她一跳。

竟真的是小宁。

兄弟俩虽长得像，可她向来一眼能认出，哪个是贺辰，哪个是贺宁，此时此刻，眼前这个人，分明是小宁，没有错。

“小宁？！”

千华顺势将她放了下来，她扑上去想要抱他，他却淡淡躲开。

“我不是……”

这是千华的声音没有错。

顾酒鼻子狠狠一酸，若不是天生无泪，她想，她现在一定会没出息地潸然泪下。

她已经猜到了，千华要说什么。

果然，千华暗哑着嗓音，道：

“我从来都不是……你的儿子。”

已是弥留之际，再没什么好隐瞒了，“我是一只妖，你的儿子……早在当年还没出生时，就已经不在了。抱歉，骗你这么多年……”

“你在胡说什么……”

贺母不敢置信，泪水已扑簌而下。

“你不就是小宁么，你还能是谁？！”

“我是妖猫千华。”

他苍白的面孔，几乎没有表情，“对不起，霸占你儿子的身体……这么多年。”

“小宁——”

终于，贺辰开口了。

“你不就是小宁么。”

千华倔强地摇了摇头，“我不是。我是千华。”

“是啊，你是千华，可你同时，也是贺宁。”贺辰走近一步，紧紧凝视着那张苍白的面孔，一席话掷地有声：

“你是妖猫千华没有错，这是不容置疑的事实，可你同时，也是我弟弟，是贺家二公子，这也是不容置疑的事实。你说你骗了我们二十几年，可这二十年的生活，却不是一场谎言。”

他的话，回荡在夜风中，久久挥散不去。

“我们一起生活了二十年，没有错。”

贺宁不再说话。

顾酒恍觉肩头一阵湿热，垂眸望去，是桑云趴在她肩上哭。她眼眶阵阵发热，视线却无比清晰，重新抬起头来，她清楚地看到了，贺宁苍白到宛若透明的面孔上，也湿了大片。

贺母也哭得说不出话来。

只有贺辰尚能冷静，“如果没有你，我们这个家，从一开始就不是完整的，对么？是我们该感谢你。”

顾酒清晰地看到，那一霎，贺宁的脸上又划过两行热泪。

“哥……”

再一开口，口吻那般沉痛。

“小宁……”

贺母上前又想去抱他，他却再次躲开，“对不起……我已经没有力气，再维持障眼法了，我的身体……是冰冷的，没有温度的。”

所以，他拒绝拥抱。

这句话传入顾酒耳中，叫她恍惚想起来，那年夏天，贺宁将手搭在她肩头上，没有错，是冰冷的。

那是他们唯一一次肢体接触，却给她留下了深刻印象。她后来不是没有想过，假如贺宁是妖，假如他的身体理应没有温度，那他的家人，这么多年，难道丝毫没有察觉到不对劲么？

与他一起生活的贺辰与贺母，难道没有察觉到不对劲么？

原来……

是障眼法么？

即墨眸光一沉，深沉莫测的眸光，在冥火的照耀下静静地闪烁着。

障眼法……

千华的妖力都被封印了，他理应无法再施法才对，除非……他是以消耗自己的元神为代价，所以在人间这二十多年，他为了化身贺宁，为了不暴露自己的身份，每一天都在消耗着自己的元神。

如今，终于大限将至。

这便是，他化身贺宁，要付出的代价。

这世上从来没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他霸占贺宁的身体，在人间活了二十年，付出的代价便是整个余生。他与人类生出的这些纠葛，说是恩赐也好，意外之喜也罢，迟早有一天，需要他自己去还。

这一天……

便在这一夜，这一刻，到来了。

“傻孩子……”

贺母几近泣不成声，“你这个傻孩子……我是你妈妈，我、我当然一直都知道……我家小宁啊，真是可怜，从小就冷冰冰的身体……我都知道，我都知道啊……”

所以……

即便是障眼法，也不是对所有人都生效。

对顾酒是没用的。

对贺母，也是没用的。

或许，也是一个bug吧，顾酒心想，而这个bug，此时此刻，化作离别的悲痛，叫贺家人为此付出了沉重的代价。

“妈……”

千华再忍不住，终于唤了一声妈。

他一个出身卑微的妖怪，曾在异世也历遍了疾苦，人间走这一遭，承蒙贺母与贺辰的关爱，叫他体会到了鲜有的温暖。

“妈……”

有些呼唤，仅仅只有一个字，却满是道不尽的深情。

“谢谢你……”

贺母再次扑了上去，这一次，他终于没再闪躲，被那么用力地抱住。

“可是对不起，我该走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