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再见了，桑落大人

第163章 再见了，桑落大人

“小宁啊……”

贺母泣不成声，连一句不要走，也再说不出口。

“这二十多年，成为贺宁……已是恩惠，我已经把一辈子的福分都用光了，我只有一个请求……”贺宁气息愈发不稳，身体又透明了几分。

“小酒是无辜的，请您以后，好好跟她相处，好么？”

贺母生怕他说走就走，愈发用力抱紧了他，仿佛拼上了毕生的力气。

“好……妈答应你，但是你别走啊……好不好？”

“对不起……”

千华轻抚着母亲颤抖的背，“我也好想给你一个……温暖的拥抱。以后……让哥哥陪你。”

“小宁……”贺辰愈发红了眼圈。

贺母顿觉怀抱里空空荡荡，她惊慌失措挥了挥手臂，终是眼见那只自称千华的妖，隐隐只剩一圈若有若无的轮廓。

“小宁——”贺母撕心裂肺。

顾酒怔怔迈开了脚步。

五年前，她想要救出父母，是恶灵带走了她，恶灵将她困在结界中，她恍惚记起了穆希大神，记起了身为桑落时那些零碎的记忆，便忽略了，她究竟是如何逃出去的。为什么再醒来时，眼前已是整个顾宅被火苗吞噬，面目全非。

不是她自己逃了。

也不是恶灵将她放了。

那么，便是有人将她救了出来。

那个时候，烟烟还没有来……

所以，那个救了她的人，只会是千华。或许是为了救她，千华受了很重的伤，五年来才杳无音讯。

“千华……”

他的身体，终于开始化为光点。

她不知道，他在化身贺宁前，与桑落之间究竟有着怎样的故事，可她知道，他身为贺宁，与她顾酒之间，究竟有着怎样的故事。

注定没有交集，没有结局……

或许也称不上故事的故事。

可是，老天终于仁慈了一回，在又一次离别之际，给了她一个好好道别的机会。

“谢谢你……”

她隐隐泛红的眼圈里，暗淌着浅淡却温情的笑意。

“谢谢你，小宁……”

千华看到那个白衫白发的男子，伫立在不远处，他被他身上那耀眼的光华，灼痛了眼角。

他忍不住倾身上前，想去拥抱她，却在一霎间，注意到那个银发男子迈开了大步，也是一霎间，他停下了自己的动作。

临别之际，他好想拥抱她一下。

哪怕，只有一下……

可是……

哪怕只是这一下……

他也没有资格。

“千华——”

即墨也叫住了他，他无力地笑了。

“死狐狸……”

这一声死狐狸，饱含了多少无奈与不甘。

即墨又召出冥火，将他即将远行的灵魂，暂且留在了结界内，“你来自异世，断然没有死在人间的道理……我送你回去。”

一只来自异世的妖，就这样客死他乡，同样身为妖怪，又会用焚梦术，即墨断然没有袖手旁观的道理。

不远处，幽姬恍然，即墨是准备利用焚梦术，送千华最后一程。千华在人间逗留了大半生，临死之际，他送他回到来时的地方。

或许那个地方，也是遍地疾苦。

可好歹，是家乡。

“死狐狸……算了。于我而言，哪里都一样……”

“千华——”

幽姬也忍不住开口，“回去吧，那里有我们的同伴在，有那么多同伴陪着你，你不会孤单……回去吧！”一句回去吧，掷地有声，连夜色都震颤了几分。

“是啊……千华。”

顾酒澄澈的眸光，清晰地倒映出千华发光的灵魂。

“回去了，你这一生……才算有始有终。”

酒酒啊……

她单薄的身姿，她迎风飞舞的发丝，她看似冷酷却温情的眸子，她的一切……此时此刻，化作千华心头，深深的眷念与不舍。

他的心，明明不会跳动。

可偏偏，却会痛。

这疼痛，如此真切地提醒着他，这一世人间，他活得多么狼狈，又是多么鲜活。

“好啊……”

回去吧。

回到那个，曾遇见桑落大人的世界。

即墨打了个响指，摊开的手掌中，那张契约符蓦然显现，“这张契约，我将它烧了，它自会指引你回去……”

只听又一声响指，这次是冥火，那张符纸静静地燃烧了起来，泛起阵阵浅蓝色的烟雾，这片烟雾围绕着即墨雪白的身影，在夜色中泛起一片绮丽，照亮了那一夜所有人的目光。

千华逐渐消散的灵魂，乘着烟雾，静静飘往天际。

贺母撕心裂肺呼喊着他，他却已听不到了。

他进入了自己的梦里。

只是，再无梦醒时分。

“你是？”

桑落放开怀中的小狐狸，狐狸转眼便不见，她朝他藏身的地方走来。

“妖猫么？”

他扬起尾巴，圈住自己。

“喵呜……”

那是他与桑落大人的初见。

后来，他无数次幻想过，假如他当时也是伤痕累累躺在残花中，他们之间的结局，究竟会不会有什么不同？

可是，直到那场恶战……

直到那个女子那声响彻星河的呼喊，他在星河彼岸的人间，听到她的呼喊，听到那一声饱含着情深意切的“烟烟”，才终于知道，他与她的命运，注定没有交集。

她与那只妖狐的命运，才是紧密相连。

后来，她化身顾酒。

他便在人间，守候顾酒23年。

直到妖狐来了，他知道自己的使命已经完成了。他只是太遗憾，也是他唯一的遗憾，他明明拼尽了全力守候着她，却还是叫她伤痕累累，叫她在这残酷的人世间，历遍了辛酸。

是啊。

这就是人世间。

他知道，接下来的路，有那只妖狐陪她走。

酒酒啊，珍重。

人间23年，异世500年前，我偶然听到你那响彻星河的呼喊，你唤的是一声烟烟，我知道，你唤的是那只妖狐，却不是一声阿银，而是一声烟烟，我从那时就知道，你与那只妖狐之间，前缘未了。

你们是多么幸运，宿命轮回，别离终又重逢，生生世世相伴不离。

是啊，宿命。

我终是敌不过宿命的安排。

能这样守你一世，我已经失足了。

再见了。

再见了，酒酒。

再见了……

桑落大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