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2章 人间不及你灿烂2

第472章 人间不及你灿烂2

阿良甚至理解了。

原来那些妖怪，是抱着这样的心情，才去往人间的。

听了他的话，少女阿眉双眸放光，是比他还要迫切的神情，忍不住坐直了身子。

“真的么，阿良，你也想去人间看一看的么？那太好了，咱们一起去吧，你知道么，也许再次穿越回去，我可以寻回我的记忆呢，到时我带你游历人间，好不好？”

不知不觉，她也被传染了。

说话的时候，总喜欢说一句“你知道么”。

“真的么？”

阿良再忍不住，惊喜地笑了起来。

“那阿眉，咱们一起回去吧？”

“太好了！”

少女忍不住已欢呼起来，没想到自己刚来第一天，遇到的第一个妖怪，就能与他相处融洽。

这不禁叫她热血沸腾。

这个大胆的决定，好像有些随意。

这只法力高强的犬妖，显然有一颗并不怎么成熟的心灵，他觉得少女阿眉很容易轻信别人。

他又何尝不是呢？

只是，他也是很幸运地。

遇到的第一个人类，便是这个美丽灿烂宛如雏菊的少女。

没过多久，他便找到了桑落大人。

桑落大人听了他的讲述，并未多说什么，将通行证签发给他了。就在当天，他带着少女阿眉，迫不及待便来到了人间。

来到了这个无数同胞心驰神往的世界。

他也来了。

桑落大人说，既然那个人类少女失去了记忆，也便不知究竟是哪里人。

他们的落脚之处，便是随机的。

她为他们提供了几个选择。

有的是安宁的小村落，有的是稍稍繁华的小城镇，有的在北方，到了冬天有点干冷，有的是在南方，风景秀丽气候却有些潮湿。

他问桑落大人，有没有开满雏菊的地方？

那个少女，正宛如雏菊。

他想去一个，能配得上她的地方。

一个美丽而安宁的地方。

盛开的雏菊，漫山遍野……

这样的画面，想一想就叫人心潮澎湃。

嗯，还真有。

就这样，他与少女阿眉落脚之处，便是南方一座有着雏菊园的小城镇。

人间正是五月份，初夏时节。

可桑落大人判断说，大概是深秋了。

还特意嘱咐他们多穿一点，虽然妖天生耐寒，可是人类少女却是惧怕严寒的，尤其嘱咐让那个人类少女多穿一点。

人类的命，很脆弱。

很容易就生病了。

是的。

桑落再一次对人间的季节，判断失误了。

并非深秋，而是初夏。

明媚得宛如被洗过的阳光，和煦的微风，裹挟着似乎正是雏菊的香气，悄然拂过他的鼻尖。

正是因为桑落大人，他认识人间。

熟悉了人间。

自然也是认识雏菊的。

他顿时便对眼前的陌生世界，产生了一股难以名状的深情。

他喜欢这里。

他好想在这个地方，虽然他还没来得及熟悉，正是一个陌生的地方，却好想在这里……

与她了此残生。

“阿眉？”

他憧憬地唤她，却见她正将身上的外套脱了下来，对上他闪闪发亮的眸光，她扑哧一笑。

“现在根本不是深秋噢，看样子才刚刚入夏呢。”

“哦？是么？”

阿良一个妖怪，对人间的气候并没有那么敏锐的感知力，不像一旁的少女，仅凭阳光与微风，就能判断出现在的气候与季节。

“不过……”

阿眉脱下外套，这才觉得舒适了许多，眉宇间却爬上几分失落。

“怎么了么？”

“就是我的记忆……好像并没有恢复。”

“没关系的，阿眉，你忘了么，现在正是白天呢，你的记忆是被星光抹去的，也许，还需要星光帮你找回来噢。”

“哦？”

“到了晚上，我们去找一处可以看星星的地方，也许你的记忆就回来了。”

好天真的想法。

就连阿眉，都觉得这个想法好天真。

却又扑哧一笑。

“可以试试诶，今天的天气很晴朗，到了晚上应该会有很多星星才对！”

“嗯嗯！”

两人都兴奋得像个小孩子。

“可是，这到底是哪呢？”

阿眉将四周再次打量了一番，发现他们正站在一条很幽静的胡同里。

是的，她可以判断出是胡同。

她虽失去了记忆，可对于自己生活惯的场景，保留着最基本的判断力。比如透过阳光和微风，轻易便可判断出来，现在正是刚刚入夏的时节。

“咱们走出这条胡同，去看看吧。”

“好。”

阿良静静地跟在她身后，望着她两条麻花辫黑亮黑亮的，仿佛闪烁着一层微光。

一边看得入迷，一边却又担心她会忽然回过头来，发现他一直在偷偷看她，目光又憧憬便又含了几分羞涩。

他向来是沉稳的性子，可是此时此刻，他甚至想变成犬形。

就这样跟在她的身后……

也许，还要有些丢人地，止不住地摇尾巴。

噢。

想一想那个情景，他觉得还是不要轻易变成狗了。

否则他一定会克制不住自己。

这条胡同并不深，两人走了没一会儿，到了一条街道上。

街道两边是矮小的房屋。

阿眉简单环顾了一番，发现不远处有一间小餐厅，经营着家常炒菜之类的。

餐厅斜对面，是一家便利店。

很平常的景象。

似乎正是午后吧。

小镇上懒洋洋的，就连空气中都洋溢着一丝慵懒与惬意。湛蓝的天空，微微稀薄的云彩，挂在一排矮房屋后面，随着时光慢悠悠地流逝，也在天空中慢悠悠地移动着。

“这个地方，很适合居住诶。”

阿眉简单得出一番结论。

她喜欢这个地方。

看得出来她很喜欢，阿良莫名便很兴奋。

“你知道么，这个小镇上，应该有一片雏菊园。”

“哦？”

他事先瞒着她，就想给她一个惊喜。

她微微惊愕，忽然皱了皱小鼻头。

“难怪呢，好像有股淡淡的花香，看样子就是雏菊了，大概离咱们不远吧？”

“不如……咱们找人问问？”

阿眉点了点头，指着不远处便利店。

“正好我有点渴了，咱们去买两瓶水，顺便问问吧。”

两人径直朝便利店走去，阿眉仍旧走在前面，平时都是她静静地跟在阿良身后。

可毕竟这是回到了她的家乡。

她对这个世界要比阿良熟悉。

便利店门口挂着一排塑料门帘，门虽然开着，却看不清门内的景象。

阿眉仰头望向便利店门口的招牌。

“张氏便利店……看来，老板是姓张咯？”

她轻轻拨开了塑料门帘，自己先钻了进去，并不放下帘子，侧过身来给阿良挪了位置。

阿良小心翼翼钻了进来，顿觉一股他不知是什么的香气直窜鼻腔。

狗的嗅觉向来灵敏，他能闻出大概是一种食物。

很香的味道。

果然，他看到一个人正在吃东西。

阿眉也望了过去，是在柜台后面，不知是老板还是看店的伙计，大概是伙计吧，看起来一头漆黑的短头发，是一个年轻人。

正低头呼哧呼哧地吃着泡面。

是的，那是泡面的香气。

“您好？欢迎光临。”

终于吸干净嘴里的一口面条，他这才抬起头来，跟上门的客人打了个招呼。

“您好。”

阿眉将那人的脸重新打量了一番，更加确信这是一个很年轻的男孩子，大概只是看店的店员吧。

若是老板的话，未免太年轻了点。

“请问……这是哪里呢，我们是外地人，初来乍到，对这里还不是很熟悉。”

阿眉直奔主题。

听闻此言，店员少年了然于心一笑。

“你们也是来旅游的吧？”

大概就是那片雏菊园吧。

很多慕名而来的人，也就是说，很多外地人踏足这个小镇，他早已见怪不怪了。

“对，请问是不是有一片……雏菊园？”

阿眉便顺着他的话茬，追问道。

“是有一片，就在这里不远，不过是叫千笙雏菊苑才对。”

“这样啊……好好听的名字。”

看出来这两人是来旅游的，其中一个竟是棕色头发，长得像是混血儿，店员猜测也许他们是歪果仁。

所以对这座小镇也不是很了解。

既然著名的旅游项目就在便利店不远处，他们店里常备着镇上的地图，店员很是大方地将一份旅游地图递给了阿眉。

“这份地图，你们拿着，三天就能将镇上的风光全看一遍了！”

“哇，太感谢了。”

地图自是很大的帮助，阿眉感激地双手接过。

“不客气啦！”

店员招了招手，并不过问他们是哪里人，只是随口又道：“你们随便看看，我们店虽然开在旅游区，可是东西不贵的！”

说着，便又坐了回去。

端起泡面盒，继续吃泡面去了。

这种随性的态度……

不禁叫阿眉陡然生出几分好感。

既是旅游区的便利店，却是如此随性的态度，便更显得难能可贵了，阿眉不禁对这家便利店都生出几分好感。

见阿良一副好奇的神态，正打量着店员手中的泡面盒，她轻轻拽着他的手腕，领着他径直朝靠里的货架走去。

“走，咱们去逛逛。”

阿眉说完这句话，店里已经又进顾客了。

店员忙着招待新来的顾客，阿眉和阿良反倒都觉得自在了一些。

阿眉并不放开他的手腕，完全是凭借多年的生活习惯，顺利找到卖泡面的货架，轻声道：

“他吃的东西，就是这个咯。”

她指着货架上一盒店员吃的同款泡面，他轻轻点了点头，直言道：

“我想尝尝。”

“嘿嘿。”

她咧嘴灿烂地一笑，“巧了，我也爱吃泡面呢，正好咱们买两盒，先填饱肚子再去找那个千笙雏菊苑……”

一边说着，阿眉已取了两盒泡面，忽然轻蹙眉头。

“阿良，你能不能吃辣？”

“……辣？”

看这个意思，他似乎是没有吃过辣。

“没关系，反正我能吃辣，咱们辣和不辣的各买一盒。你要是能吃就吃，不能吃就给我吃。”

说着，阿眉的目光已扫过货架上，去寻找其他食物了，阿良不禁也觉得新奇。

这就是他憧憬的生活了吧。

她方才说，他要是能吃辣就吃辣的，不能吃就让给她吃……这句话满满的生活气息，那么温馨却又那么甜蜜。

叫他觉得……

他们的关系很亲密。

“有了，这个火腿肠非常好吃！”

原来，阿眉是在找火腿肠？

“放在泡面里，简直是绝配噢。”

拿了火腿肠，还不够。

阿眉还在寻找其他的“泡面伴侣”，“这个卤蛋，放在泡面里，也很好吃的。”

“这么丰盛么？”

这在阿良眼中，无疑已是大餐了。

当然，吃泡面还要搭配这么多“伴侣”，无疑是一件很奢侈的事，“这可是你来人间的第一顿嘛，当然要丰盛一些咯。”

说起买东西，那自是需要钱的。

他们去找桑落大人办证的妖怪，拿着通行证的同时，也会领一笔盘缠，足够在人间旅游用。

他也领了一笔。

当然，要想在人间定居，这些钱俨然是不够的。

所以他们早在出发以前，就商量好了，等适应了人间的生活节奏，就在当地找一份工作养家糊口。

有了工作，才有生活。

当然，刚来第一天，他们还无需考虑生计。

两人目前的计划便是：

吃一顿丰盛的泡面，去找那个千笙雏菊苑，然后静待夜幕降临，如果幸运地可以看到星星。

不知星光能否将记忆还给阿眉。

之后究竟要如何？

之后再说。

便利店是有热水的，两人直接在店里冲开了泡面，然后来到店外的简易桌子旁，正好有两个位置。

两人面对面坐了过去。

毕竟是旅游区，大概会有不少人是在这里匆匆解决一餐。

他们，也只是其中的一桌罢了。

“再等大概两分钟就可以了。”

阿眉一边说着，一边将火腿肠和卤蛋的包装都撕开了，然后拾起其中一瓶饮料，动作娴熟地将瓶盖拧开。

只是，看得出来还是稍稍费了些力气。

等她二话不说要拾起另一瓶的时候，阿良便先夺了过去。

“我来，我学会了。”

他学着她的动作，顺利拧开了瓶盖，“好像是有点难拧噢，以后这种事就交给我么。”

“哈哈。你倒是，很自觉，很有眼力见嘛。”

这只犬妖的适应能力……

大概是很强的。

阿良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视线落在泡面盒上，对于盒中的美味，显然已经迫不及待了。

“可以吃啦！”

阿眉伸手先将他面前的泡面盒拽了过来，取下餐叉掀开盖子，泡面的香气直窜鼻腔，她随即将火腿肠和卤蛋分别放了进去，这才递给阿良。

“你尝尝？”

他小心翼翼地点了点头，将盒子里的美味打量了一番，随即颇有仪式感地，挑起一口面条来，放在眼前细细打量。

“你在看什么？”

“我在看……这是什么好吃的？”

“都说了面条了嘛。”

“是怎么做出来的呢？”

显然，对这个泡面的制作过程，阿良也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他分明看到了，在倒进热水以前，是干干硬硬的。

为什么将热水倒进后，就变成软软的一坨了呢？

“嗯……简单说呢。”

阿眉想了想，这样解释道：

“简单来说，就是这个面条事先炸过了，因为有利于保存嘛，然后再用热水泡过，就变软了。再倒进那些调料包，就是很方便又很好吃的一碗面条了。”

“噢，关键就在于……它炸过？”

对于油炸食品，阿良是了解一些的。

“不错。所以虽然好吃，但是从小家长们也会教育我们说，不要经常吃噢，因为油炸食品嘛，毕竟还是不大健康的。”

阿良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油炸食品，不太健康。

这个概念倒是第一次听。

“不过……”

那个少女紧接着话锋一转，“什么健不健康的，我觉得人嘛，活这一辈子最重要的就是开心啦，最重要的就是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你说呢，活得那么介意，到头来还不是要面对死亡？”

她的意思是，人终有一死。

阿良没想到，他们只是吃个泡面……

由泡面这个话题，竟然聊到了死亡这么沉重的话题。

他的眸光忽然黯淡了一瞬，显然是想到对面的少女终有一日也要逝去，便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情，悲从中来。

“阿良，妖的寿命，是不是比人类要长的？”

阿眉本人，似乎并不避讳这个话题。

一边吃起泡面来，一边问道。

“是啊……”

可是，他却明显少了几分热情。

对于杯中的泡面，一时也忘记了吃。

直到对面的少女催促道：“面要快点吃啦！坨了就不好吃了噢。”

“噢，好。”

他这才将叉子上那口面条，放进了口中。

“嗯，好吃。”

的确是好吃。

然而，他却明显心不在焉。

阿眉终于看出他的心事，停下了要吃下一口面的动作，沉吟着问道：“阿良……你是不是不喜欢，我聊这种话题的，有关死亡的话题？”

“……嗯，确实有点沉重啦。”

他点了点头，直接承认了。

“我不是很喜欢……聊这种话题。”

其实，不是不喜欢。

只是不喜欢跟她聊罢了。

因为总会想起总有一日……

她也会逝去的。

光是想一想，他就觉得有点接受不了，就觉得好像要喘不上来气了。

可对面的少女，竟又灿烂地笑了。

竟似雏菊一般灿烂。

“阿良，这种事，只要是人就逃不过噢。我们毕竟只是普通人嘛，普通人的生命，就是挺短暂的，短暂又脆弱。”

她似乎不想停下这个话题。

亦或是想叫他，正视这个话题。

阿良的眸光垂落在桌面上，似乎又停留在半空中，多了几分恍惚，他忽然想起来了，还在异世的时候，他去找桑落大人办证的时候。

桑落大人也说……

人类的生命很脆弱。

当时是说他们很容易生病，可能被冻一下，就生病了。

真的很脆弱。

他当时并没有留意这句看似不起眼的话。如今回想起来，才明白原来背后承载的意义，是如此沉重。

“阿良？”

阿眉轻唤他一声，口吻里带着些许惋惜的意味。

“有些事情，就是逃避也没办法嘛……”

跟阿良的观念不同，阿眉认为有些事与其规避着，倒不如开诚布公，亦或是敞开心扉地聊一聊。

或许就是因为那一次聊起这个话题吧，给阿良造成了心理阴影，泡面虽然好吃，却不是他爱吃的食物。

亦或是，日后每一次吃，都会不由得想起那一次经历。

所以，他不爱吃。

“不过……”

阿眉也看出气氛过于凝重了，话锋一转道：

“人的一生虽然短暂，可是为什么要活得这么努力呢，就是因为人终有一死，所以为了少留一些遗憾，才要在活着的时候，拼上百分之二百的努力啊。”

“是这样么……”

然而在阿良的理解中……

既然终有一日要面对死亡，也就是说，终有一日要面对与爱人分离吧。她说得没错，是人终有一死，他们作为普通人才要拼尽全力过好这一生。

可他毕竟……不是人。

他是妖。

他的寿命，甚至是人类的几倍。

当有一天她已经做好准备，坦然面对死亡的时候，他要面对的……便是与所爱之人永远分离的痛苦与遗憾。

他无法坦然。

他现在就可以很笃定地说，到时他一定会痛不欲生。

现在光是想一想都觉得要受不了。

而那个时候……

她作为一个即将远行的人类，如果要面对与他分别，明知此番一别，便是再也不见……

她真的可以，坦然地远行么？

阿良陷入沉默中，阿眉终于看出来了，这个话题不论如何讨论，终究都只能是沉重。

算了，还是不要讨论了吧。

他们第一次来人间。

不，他第一次来到人间，原本是满心欢喜的，她为什么非要提起这些事惹他不开心呢。

为什么一定要聊这种话题去扫兴呢？

阿眉叹了口气，不禁有些自责。

“阿良，对不起噢。”

“嗯？”

“对不起啦，我非要在吃饭的时候，在本该开心的时候，聊这种话题。是不是很讨厌？”

“没有啦。”

他忙摇了摇头，竭力笑了笑，可终究是有些勉强。

“我只是觉得太沉重了。”

他当然不是觉得她讨厌，他只是讨厌这种话题。

更讨厌这背后的意义。

仅此而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