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一七九：求生

第176章 一七九：求生

他一直认为苗苗是个聪明的，丢下纸条就往煖城的相反反向跑，他需要在萧玉珏全面发动进攻前赶回东炽做应对，如果南介的士兵都像追杀他的人那样，东炽完了，其他国家也完了。

此刻萧玉珏在他心中只能用魔鬼二字形容，但十年前的那个时空，软绵绵的萧玉珏简直就是个天使。

“珏儿，我悄悄回煖城，把你寄放在山下樵夫家里。”他做的那个梦让我寝食难安，时刻都想去看看百里凝。

“不，”他突然垂目：“小姑姑回煖城太危险了，母妃她已经……”

“不会的，万一她还活着呢！”

“母妃给珏儿托梦了，她说她走了……是真的……小姑姑别回去，墨玉需要一个安全的环境，我给了她钱，她后半生衣食无忧的，就不要再去打扰了……”他说着说着，情绪又低落起来。

“这……”我突然有一种被说服的感觉。如果百里凝还活着，从煖城到边界，她一定受不了这个奔波之苦，还不如在煖城生活，最危险的地方往往最安全。如果她已经死了，再回去找到墨玉，将她拖进佛庵？墨玉在宫里做了十几年奴婢，明明才获得自由身，实在不应该把我的想法强加在她身上，让她在外面生活，这是最好的结局。

虽然这样想，但萧玉珏的存在还是让我不忍心，如果百里凝还在，他会想她吗。“珏儿，你难道不想念母妃吗？”

他勾起唇角：“想啊，不过母亲一直未离我而去，她住在这里呢。”他指着心口的位置。

他越懂事，我越觉得亏欠，搂抱的双手越收越紧。

是日，一次赶集中意外收获一把折扇和一堆书画，遇到了一个叫作乐笙的人。未来，在调查蛊师的时候，对这个乐笙有点印象，他好像是南介的丞相。说了替萧玉珏铺路，就不能错过任何一个可以提供帮助的人。

几个碎钱，替萧玉珏找到一个靠山，心里又踏实一分，最重要的是收获了一把折扇，扇面上桀骜不驯的少年郎正训诫一匹烈马，高昂着头，傲视天下。

我拿着扇子傻笑，一旁的萧玉珏不依了：“小姑姑就那么喜欢他？”

“喜欢，超级喜欢。”

他将粉嫩的脸凑过来：“百里枭可是比小姑姑年幼？”

“呃嗯，对，小了大概十岁。”熊孩子又在提我的伤心事。

“既然小那么多，小姑姑为何还心存希冀，你觉得他会喜欢一个老女人吗？”

“……”一字一句直直扎进心里。

“他不喜欢老女人，”去年他与我一同在皇宫搜了百里枭一天，他躲避的样貌深深刻在萧玉珏脑海里，自此断定百里枭不喜欢我。“但是，”他又道：“我喜欢你。”

“哈哈哈哈小屁孩儿。”全然是当他在安慰我，没有往心里去。

他尴尬一笑，没有继续说下去。

接下来的几个月，在佛庵的日子过得还算清闲，虽然条件艰苦一些，好歹钱比较够，吃穿用度上从来没有吝啬。至于人情世故，佛庵里姑子和和尚都很‘尊敬’我们，特别是一场大火之后，我拿出一半的钱修缮佛堂，至此他们的态度更好，再也没有阴阳怪气说话的了。

日子步上了正轨，天气转凉，秋风过境，还未来得及落寞，秋天就过去迎来冬天。逐渐山上出现了冰晶，霜花，树叶的绿色收敛了点，满山苍翠的松针尖挂着冰条，一颗悬露垂下，到尖端又凝结，松针尖像挂着一颗透亮的珍珠。

“珏儿，欲攻一国，必攻其经济与军事，同样，想要捣毁一个人，就要攻破他在意的，软弱的地方。”

“嗯，小姑姑我知道了！”萧玉珏枕在我的腿上，绵甜的声音已经有一点嘶哑，他快要变声了。

“珏儿，经济的重要性不言而喻，有钱才是硬道理，虽然有钱不是万能的，但……”

“没钱是万万不能的！”他打断：“小姑姑，你已经说很多次了。”

我揉他毛茸茸的头，道：“小姑姑的钱已经不多了，要想办法赚钱，小姑姑亲身给你示范，你学着点。”

他嚯的抬起头：“小姑姑要做什么？挣钱？”

“嗯！”老虎洞里的金子已经不多了，为了萧玉珏以后的生活，我一定要给他存一点钱。

“小姑姑你想怎么做？需要珏儿帮忙吗？”

“不需要哦，你乖乖待在佛庵，等小姑姑给你买吃的。”

他眨巴着眼睛，似有似无的点头，但我知道他肯定会偷偷跟着。

“好了你在这儿玩儿会儿，小姑姑出去一趟。”交代了他，我背起背篓，拿一把小锄头往山上去。

在这个时空以温知月的身份生活了这么多年，除了给自己熬药，我从来没有显露过自己的医术，此番总算是派上用场了。采一点草药到街上去买，多多少少挣点钱。

几个月的生活，加上在百果庄锻炼出来的方向感，山上的路走一两遍就不会再出错，佛庵周围几里的山被我逛了个遍，哪里有草药，哪里有猛虎一清二楚。

没有绕弯路，直接往佛庵山下向阳面的方向去，路过一条天然山涧，在一处阴森恐怖的藤蔓丛下面找到了要的草药。

苍天大树郁郁葱葱，拔地而起，成片的藤蔓裹挟巨大的叶子绕着树干往上跑，直到树梢处，藤蔓相互缠绕，织成一片网，像一张巨大的毯子将森林覆盖，大树在藤蔓的包裹下显得瘦弱不堪，虚弱的支撑着这张天然的帐篷。藤蔓和树吸取了大部分阳光，地面的喜阴植物生长的极茂盛。

头顶的树间逐渐出现藤蔓，越往里走，光线越发稀疏，到最后就像身处暗屋，不仔细看还很容易摔倒。

蜘蛛抱蛋，紫背竹竿，鹅掌柴，八角金盘，散尾葵等等植物都能在被盖下找到，只不过多费一些眼力。

小背篓已经快装满了，正要铲最后一株植物时，背后突然出现了脚步声，脚步时快时慢，躲躲藏藏，黑暗情况下没看清路又踉跄一下。

我勾起唇：“别躲了，出来吧。”

心虚的气味蔓延，越来越靠近，到脚跟儿前，甜糯的声音起：“小姑姑，带上我吧。”

我轻哼一声，脱下背篓扔与他，道：“背着跟我走。”

萧玉珏雀跃道：“好啊好啊，小姑姑也带我去集市吧！”

“……”熊孩子什么时候知道我采草药是为了去集市上去卖？

“老实交代，你到底什么时候就跟上我了？”

他绞着手指，黑暗下也能感受到满身的心虚：“我一直没有离开过小姑姑。”

本来想说他小孩子不知天高地厚，一天到晚到处跑，但一听到这句话，就很感动了，不忍心再说他。

大手拉小手，七八十步终于看见了阳光，这时候我才发现他脸上有血丝，血珠子成滴冒出来，在脸上拉出几条血线。

“你怎么了？”撂下锄头，从背篓里薅出几根蒲黄，放在手里揉搓出水敷到他脸上。“是不是摔倒了？叫你不要乱跑，还跑，摔了吧，伤着了吧，活该。”

萧玉珏不怕痛，竟然咯咯的笑出声，道：“没事儿的，不痛。珏儿就是想跟着小姑姑，摔多少次都愿意。”

“我又不会丢下你，干嘛天天都要跟着？”

“不知道，珏儿喜欢跟着小姑姑吧。”

我不再说话，一心拉着他朝集市上去，期间问了几句脚痛不痛，他都答不痛，看他活蹦乱跳的样子就没有在意了。

到集市上，我没有去卖草药的大爷大妈旁摆摊，而是直接到药铺，进门就叫：“掌柜的出来一下。”

跑堂的翻白眼看了看，慢腾腾的走进后屋叫出来老板。

掌柜的可能是个近视，古代又没有眼镜，他凑得老近了：“小伙子，你找我作甚。”

我尬笑两声，道：“卖草药。”

掌柜的敲敲脑门儿：“不好意思啊，我看不清，原来是个姑娘……”他又道：“我们的草药都是有专门的人提供的，不受外来的。”

“我不仅卖草药，还提供药方。”撂下背上的草药，拍桌道：“而且保证这些药方你这里没有！”

掌柜的嗤之以鼻，肉眼可见他鼻子里出来的气息将胡子吹起，他道：“小女娃大言不惭，我开药铺几十年，还没有什么药方是我不知道的。”

“哼哼，要不掌柜的考我几个，试试。”

“行，就说简单的风寒风热，你来说说开什么药？”

风寒风热，头疼脑痛，都是最简单的病，但越是简单越不好治，不过这也难不倒二十一世纪的根正苗红的优秀医学生：“受风风寒的话简单，藿香，青萝卜，金钱花，川穹，野菊就行，风热的话，试一试连翘，板蓝根，杏仁，桔梗，牛蒡子，荆芥穗，滑石……计量的话因人而异。”

掌柜的听的一板一眼，脸上肌肉抽搐着：“啥？就这些个杂草？”他抬手示意身后的药柜：“我这里的草药是附近有名的名贵，起效快，药效强，你那些是什么东西？”

“切，”我蔑视一眼，抬手指去：“看见那几颗人参了吗，放红参柜子里的。”

“嗯？怎么了？”

“没有纹理，没有根须，那是华山参，根本不是红参。”

掌柜的立刻抓起几根人参，心疼的捧在手里：“胡说，这是我高价收购的优质红参，怎么可能是假的。”

“你不信？”我手撑在柜子上：“你仔细看看是不是只有根茎没有芦头？断面是黄白色的，味道很苦？”

他拿起一根华山参左看右看，但近视眼又看不出什么，只得小心翼翼的掐一点根须丢进嘴里，顿时苦味蔓延整个口腔，随之而来的是一股恶心的味道。

掌柜的怒骂一声：“居然敢骗我！”这么多年的红参都是用华山参掺的假，这不是砸他的招牌吗。

“掌柜的，小女子别的本事没有，在医学上还是有点见闻的，不知可否借一席之地。在药铺辟出一小处给我置办一张看诊的桌子，我出力你出钱。”

掌柜的混迹商场，当然知道花言巧语的可怕，他轻蔑道：“你出力我挣钱？哪儿有那么好的事儿。”

早知道他会这样说，我道：“一个月内，我坐诊的钱全部你收，一个月之后五五分成。”

“如此……看你还有点本事，就……成交！”他又问了一些基本信息，听说我俩住在佛庵，顿时脸就垮下来道：“那鬼地方？你不嫌烦啊。”

我没接他的话，摆摆头道：“掌柜的还是说正事吧。”

与他交涉一二，将该说的都说清楚，也写了字据化了押，说好明早开始就上班。一切安排妥当，采的药草也当作见面礼送给了他，拿起空背篓正准备走的时候。

“咳咳咳……”门外的凉气吹来引得我喉咙酥痒，一时忍不住猛咳起来，直至最后直不起腰，躬着身体蹲了许久。顺着嘴角，一滴一滴竟然往外面冒血。不想他们担心，我用舌尖将血勾进嘴里，捂住嘴猛咳。

萧玉珏顿时慌了，小小的手掌一直在我背上敲：“小姑姑！小姑姑！”他黄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叫得出小姑姑三个字。

掌柜的怕我死在他店里，立刻让跑堂的去接一碗温水灌与我，血水被温水冲下去，堵在喉咙的血块也一起下肚了，缓了好长时间才终于有所好转，坐在凳子上约莫一刻钟才能开口说话。

“不好意思掌柜的……额……多谢，我们先走了。”

“留步。”他突然变了脸色：“姑娘，刚才的契约作废吧，本小店不聘用你了。”

“为何？”我其实心里已经大概有了答案，但还是想听他亲口说。

“你自己得这么大的病都治不好，还想去治别人？病人看见郎中都要死要活的，谁还敢来看病？这不是砸我的招牌吗？”

果不其然是这样的话，萧玉珏一听顿时火冒三丈，正要上前找那人理论我拉住了他，摆摆头道：“珏儿走吧。”又向掌柜的道：“打扰了。”

牵着萧玉珏，背一个空背篓返回佛庵。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