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二零六：黑暗

第202章 二零六：黑暗

“别吵了！”突然黑暗中出现一声怒骂：“吵吵，吵吵！没个消停！”随后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稻草被翻起。已经到这个地步，他也猜到是什么结局。

“我真的没杀人……怎么就这么倒霉！怎么就这么倒霉！”这样暗无天日的地方，除了关押重犯的监狱，还有什么？听外面的人说，罪行越重，监狱越黑。

黑暗中另一人讲话了：“哼，就你是无辜的？我们这儿进来的人有谁不说自己无辜？”

那人无奈的翻个身：“进都进来了，就别浪费力气，好好想想自己得罪了什么人吧。”原来他也是无故入狱到现在酒醒了，脑海里还是没有自己犯事的记忆。

这个人刚说完话，黑暗中陆陆续续有翻身的声音，突然一个人道：“得罪人？我没有得罪人啊！我本是老实本分的农民，得罪谁了？”他哀嚎：“家里的农务还没有做完，庄稼也没有收，家里的人也进不来，真是造了什么孽啊！”

有了他先打开话题，后面的人纷纷说出自己的遭遇，寂静的能听见老鼠磨齿的监狱顿时热闹起来。大家你一言我一语，有的怒骂有的已经习惯黑暗，只能无奈的哀叹，还有地说自己已经在这黑暗的地方呆了近一年。

“我们到底在哪儿？”新来的那个胖子问。

在这里待的最久的那个人道：“这是死刑犯呆的地方。”

此话一出顿时炸了锅，特别是刚来的几个人翻身而起，抓住牢房的木桩使劲将脑袋伸出去大喊：“不我没有杀人，我不是死刑犯！”

“别叫了！”‘资历’最深的那个人道：“我在这儿待了一年，每天一日三餐吃好喝好，又不需要劳动，除了没有自由见不到太阳，其他都挺好的。”说着他自嘲的翘起二郎腿，脚尖在空中画圈：“挺好挺好，有吃有喝哈哈哈。”

他这话一出其他人就不解了，明明这里是死囚住的地方，为什么这位仁兄还说过的好，他在这里一年时间，难道就没有见过有谁被执行死刑吗？怎么说的如此轻松自在？

“这座牢房里人越来越多，只有进来的没有出去的，他们进来的时候免不得抱怨，我听了那么多抱怨，他们无一不是无故入狱的，所以我就在想，是不是大家得罪了什么人。这座监狱明面上是关押死刑犯的，其实我猜，这里是有权有势的人关押仇人的地方。”

这时所有人都沉默，回想自己在出事前是不是得罪了人，能够想到的都想了，但最后只有两个字：‘没有’。他们以为别人有这样的遭遇，而自己比较特殊，没有注意到得罪了人，所以没有那段记忆。

他们不再说话，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所有人都不知道其实对方也没有那段得罪达官贵人的记忆。

和第一个进来的那个人说的一样，每日到点了都会有人送来三餐，和想象中的不一样，监狱里的三餐比他们各自家里过年吃的还好，有滋有味，有菜有肉。

那胖子吃第一顿饭的时候，哭的跟个漏水的海绵一样，吃这样好的饭不明摆着要上路了吗，结果其他人吃的津津有味，他饿了一顿，下一顿饭来的时候，他的脑袋还在肩膀上。

“吃吧，不会有人杀你的。”听那个人说完，胖子扑倒在饭碗面前，直接上手，不管碗里是什么全部往嘴里塞，越吃越有滋味，甚至忘却了无辜被关的悲伤，一边大快朵颐一边道：“好吃好吃，居然连监狱里伙食都这么好！你果然没有骗人。”

那人端着饭碗淡淡一笑，同样的话同样的结果，这已经不知道是重复多少次了。

就这样，在那座黑暗的监狱里，胖子和他的伙伴渡过了半年，期间又迎来了很多新人，一开始，他们同样会一哭二闹三上吊，到最后接受，迎接后面的新人。胖子从什么都不知道的新人变成解说员，接替了第一个人的任务。

一开始，大家因为伙食都安于在监狱里待着，但慢慢地，还是觉得自由更重要，只不过那个时候已经晚了，再把着木桩嚎叫不免有些丢人，他们只有顺从，接受，习惯黑暗。

直到有一天，一束光照进监狱，囚犯们被这一束光唤醒，呆呆的看着那扇小窗，只有那扇窗放进去的光还在提醒着他们，原来自己生活在一个有颜色的世界。

胖子运气好，一进去就住在有唯一窗户的房间里，被其他人羡慕了好久。

因为光和黑暗的对比太强烈，每日他是最早醒的，然后唤醒其他人，看天报时成了他每天必做的东西。

那束光照进来，胖子微睁开被眼屎糊的只剩一条缝的眼睛，正要喊其他人时，突然一声巨响——哐啷！

一大束光从过道传进来，然后出现参差不齐的脚步声，脚步声逐渐放大，靠近，这时候，沉稳的声音响起：“菓旬县恶霸滥用私权，囚禁无辜民众，现本王前来搭救各位。”

听到：‘搭救’二字，所有人喜极而泣，他们抱着木桩子，贪婪地享受着过道传来的阳光，不再像以前，窗户的一丝阳光都感觉不能亵渎。阳光被那个人遮挡，变成细束四散发射，将那个人衬托的像天神一样。

后来，所有人都得救了，看着往日的话友，发现他们邋遢的不成样子，胡子拉碴，头发打结，相互嘲笑起来，互相调侃打趣，几个月甚至几年的监狱生活为他们换来了一些同吃同住同睡同说话的好友。

“哟！没想到你是个胖子！”

“嘿！二狗子！我认得你的声音！”

一群人互相认识，相互照顾梳洗，然后一起启程随着那位‘恩人’回到一个安全的地方。

一个月后，在宽敞明亮的凌安王练兵场，曾经同在监狱里的人拿着棍棒，与对方比试，谁的招式好就少挨几棒子，招式不好的多挨几棒子。那个胖子因为体型的原因，动作实在缓慢，被同伴打的鼻青脸肿，但他没有生气，反而很喜欢这样的感觉，因为这是久居黑暗下，珍贵的太阳下的日子。

他们认真的练习，将习武教练说的话牢记在心，并表现在实际行动上，在凌安王府的日夜，就这样有疼痛也有欢乐的度过。

没错，那日救他们出来的人正是南介皇帝的弟弟，凌安王殿下萧玉珏。

他们被救出来的时候，凌安王就表明此番营救冒了很大的风险，那个始作俑者背后实力强大，有高官相助，他只是一个伸手要钱的混混王爷，没有实权，也没有人脉，救他们出来都是暗地里进行，需要找很多理由搪塞过去。“本王现在没有权利，没办法给你们真正的自由，如果有人不想在本王的练兵场生活，可以自行离开寻找自由，本王绝不阻拦。”

自行离开？莫不是疯了？谁会选择这条路？自行离开意味着无依无靠，没有避风挡雨的地方，随时都有可能被那些恶霸再抓回去，老实本分的农民，谁有权利和地头蛇抗衡？

与其被那些势力抓回去，回到那个暗无天日的世界，不如在凌安王练兵场了却残生，也好报答凌安王的救命之恩。大家讨论后，一致决定待在煖城，为凌安王殿下效劳。

有救命之恩，还派人教他们习武，做半辈子粗活的人还有机会摸书，一时间，凌安王的形象在练兵场众人心中变得高大，做凌安王的私兵仿佛已经变成了一种荣耀。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虽然每天的训练很辛苦，但他们有自己的收获，比如那只胖子，奇迹般的减肥，成为队里最灵活的人，一般有侦查任务，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他。他的伙伴戏笑：“你才是捡了大便宜的人。”

他掂着手里的腹肌道：“王爷厚爱，不然哪儿有这样的机会啊。”

“你说说？怎么就成了最优秀的斥候？？”另一个人问。

他摸着头又露出那副傻劲：“因为我怂啊，不会靠太前，自然不会被发现！约怂跑的越快，比敌人先到的斥候就是好斥候。”

其他人一听，纷纷拍手叫好：“哈哈哈哈，你这个人！”

回忆如潮水般涌来，他站在原地，嘴角不自觉扬起。他现在已经不是一个整天只知道喝酒吃肉的胖子，而是身形矫健，满身腱子肉的优秀哨兵，优秀斥候，这一切都是陛下给的。他们为了陛下，为了南介的未来可以付出一切在所不惜。

接到命令，南介全军戒备，刚准备休息的人立刻警惕起来，果然是萧玉珏的私兵，士气和那些普通士兵比起来完全不一样。

被他们发现是理所当然的，我招呼拉旗的人：“旗子绕到杆子上了，把它展开，给南介的人好好展示！”

“是！王妃。”他用一支竹竿将卷成一条直筒的旗子展开。旗子被风带起，拉出一道醒目的黑色。

一山一坝，隔峡谷相望，一黑一红，针锋相对，此时的萧玉珏也站在军队的最高处，负手遥望山腰上那张黑色的旗帜，而我和百里枭，并肩而立，遥望谷间那一团熊熊燃烧的火，那团火仿佛随时都能窜上来，将一切包裹，本就没有生命的石聚壕，即将被大火淹没。

荒漠的风平地而起，一股一股，把黄沙卷高，平地冒起烟雾将远处的火焰遮住。

“百里枭，看不见了。”我微眯着眼睛，不让沙子进到眼睛里，眼睛越眯越小，最后甚至闭上。

他答：“还在那个地方，不用担心。”然而他自己的心里却有些慌张。偏过头看五官都挤在一起的苗儿，百里枭鲜少的慌张起来。此战的胜败他已经决定不了了，失败是不可承受的。他咽了口口水，任由黄沙飞舞也不愿意闭上眼睛，远处的红色像烙铁一样，扎在他的心里。

无数道砂石涌起，像潮像浪，被凝固了，成一道道皱褶，一直延伸到看不见的远方，现在南介和东炽的联系，不再是叔叔和侄子的联系，而是寄托在这些沙子上，被风带去，知道眼前的沙是从对方的地盘飞来的，恨不得将所有的沙用刀劈开。

百里枭可能没有到这个地步，但萧玉珏一定是。

“百里枭，如果，我是说如果，萧玉珏威胁到了你的生命，你会杀他吗？”虽然知道现在的情况问这句话不太好，但我还是想知道，反正百里枭不会生气。

他没有过多的思索，直接道：“如果他威胁到你的生命，我绝不手软，如果是威胁到我，可能会犹豫，但结果不变。”他转过身托着我的脸：“苗儿，允许我自私一次，不管他是我的侄儿，还是被你带大的孩子，只要是威胁到你的生命和我们的幸福，我都不会手软。如果你有心软，你恨我，都无所谓。”

萧玉珏的悲剧是我造成的，他本来可以有一个很好的人生，却被我捣毁。从前怀着愧疚之心，但现在我只想为了自己而活，管别人那么多干嘛？

岑苗苗不是圣母玛利亚，无需顾及那么多，也许只有这样才能解决这件事吧：“百里枭，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也不需要顾及我和他的关系，只要做你认为正确的！我不能说自己付出多少，但至少尽力了，那个十四年真的很难熬，我不想再度过没有你的日子，如果你走，请务必带上我，如果你活，我就活在你心里。”

他突然破口大笑：“哈哈哈哈苗儿你说什么呢！你还不相信我吗？百里枭拼尽一切也要给岑苗苗安全和幸福。”

我嗤一声：“呵，男人，这么多年，几辈子，那一次不是我保护你？你还想保护我？”每一世穿越，都为了他吃尽苦头，下水跳崖，一剑穿心，哪一个是普通的情谊可以支撑的？

他砸吧嘴：“好像是这样。嗯，就当做是这样！所以这一世，让我护你平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