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满墙狼藉

2个月前 作者: 黎超然
第12章——满墙狼藉

“容儿,妍妍,没事了,先起来吧”

“小歌哥哥,他们是谁?要抓爸爸去坐牢了吗?”

“不会,不会的,他们是居委会的叔叔阿姨,过来做思想工作的,没事的。”

“思想工作是什么意思呀?”

“就是,额,就是来教育你爸爸,不能随便动手打人。”

“那以后爸爸还会打人吗?”

“额,应该,不会了,要是他还打,我们就再喊叔叔阿姨过来做思想工作!”

张宽妍沉思了片刻,仿佛在相信与不相信之间做艰难的选择,最后人小鬼大地吐了一口气道:“好!”

屋里的那场丧尽天良的家暴修罗场,在边歌搬来居委会调解员后才结束,深深的无力和自责之感,让张宽容觉得仿佛过了一个世纪,又陷入一个自我保护的混沌世界,他四肢百骸透着寒凉,五感顿失,陷入沼泽里......

直到边歌温声在他耳边喊了他第六声后,才猛然清醒过来。

一醒来便听到妹妹的哭喊声从楼下传来......

“我不要你们带走我老妈,她受伤了,不要抓她,她不要坐牢,她没有做坏事,你们放手!!”

“小朋友,我们没有抓人,我们只是和你爸爸妈妈聊一会天,一会就回来了”

“聊天就在这里聊啊,不要出去,我不要老妈出去,哇......”

即使边歌已经解释过,只是做“思想工作”,但张宽妍还是护母心切,一万个不相信,一边大哭,一边死死抱住张妈的腿不撒手,她害怕那伙人和张爸是一伙的,害怕他们把妈妈带去一个没有人的地方殴打,脑海全是坏人把好人关在黑屋子里,各种酷刑轮番招待的画面。

虚空中,一把滋滋冒烟,被烧得金黄的铁烙向她伸来......

“不!我不要,你们不能带她走!!妈妈别走,妈妈别走......”

“妍妍,先起来,别拽妈妈的腿,还伤着呢”

“二哥,他们...唔...要抓妈妈去坐牢了,他们是坏人,二哥来帮我,不要让他们带走老妈,哇......”

“容容,你先带妹妹回房间,我们和叔叔阿姨去聊会天,很快就回来了,没事的,你们先回房间学习,乖。”

“老妈......”

张妈艰难地蹲下,面上挂着招牌式的微笑,温声劝说,她伪装地很好,完全没有刚被暴凌过后的狼狈感,在孩子面前,她一向能忍能装。

可这画面让张宽容心里更加难过了,他太了解她妈妈了,他能分辨出妈妈笑容背后的细微不同,能分辨出什么时候是发自内心地,什么时候是装的。

像上次中秋拜月亮时,又或者他又考第一,或搬回各种各样的奖杯奖状时,以及妹妹撒娇耍宝时,她的笑容都是满面春风,梨涡深深,笑眼弯弯的,可现在,眼睛没弯,梨涡也很浅,分明是为了安慰他们才勉强扯出来的!

尤其是配上脸上、身上遍布的红肿斑驳伤痕,他万分不忍,内心也开始恐慌了,他和妹妹一样,不愿妈妈和那些人走。

“老妈,不要去,做错的是老爸,就让他一个人去,你留在家里好不好。”

“容容,大人之间的事就让大人去解决,你们不要受影响,带妹妹回房间好不好,乖,别哭了,你已经小男子汉了,不能和妹妹一样轻易流泪,你不是说过要保护妈妈姐姐和妹妹的吗?坚强一点,妈妈没事的”

“磨磨唧唧什么,到底走不走?老子现在烦得很,去Tm的狗屁调解,我才不稀罕,老子开心了才叫调解!不走老子外边潇洒去了!”

“这位同志,在孩子面前注意点影响,好好说话!”

“得了吧,你家要是也有糟妻逆子,你也不能好好说话”

“你...你...行了少说两句,走吧!”

居委会的叔叔阿姨最后还是带走了父母,他并不知道“思想工作”要怎么做,调解要怎么调,只知道无论怎做思想工作,怎么调解,结果都一样,根本于事无补,他爸那种...可能根本不算是个人。

这么多年了,他该哪样还是哪样,除非谁能给他送笔巨款,那才有可能会听那人的话。

糟妻逆子!呵呵...好一个糟妻逆子!!

妈妈慈爱,勤劳,奉献,相夫教子,处处隐忍,处处周旋,对张爸唯命是从,悉心伺候,说东不敢西,对这个家顾里顾外,操心把持,事事躬亲,可谓三从四德,贤良淑惠,可到头来只得了一个“糟妻”之称。

而张宽容一直以来刻苦用功,努力优秀,次次考前列,回回拿奖项,可不单只是为了“赚零花”,也是为了让妈妈放心,欣慰,更是为了让他爸看到这些成就后,能对他们多一些慈爱,对妈妈少一些揍骂,对这个家多一些留恋......

可现在看来,这一切是多么可笑啊!逆子!哈哈...逆子!哈哈哈...好一个糟妻逆子啊!

他原本坐在地上悲着笑着,突然,像着了魔一样,猛冲到一面金灿灿的奖状墙前,疯狂地撕扯挖抓,那些奖状当初贴上去的时候有多小心翼翼,有多春风得意,有多满心期待,现在撕扯就有多粗风暴雨,有多狼狈不堪,有多心灰意冷。

仿佛撕了这面还远远不够,他要把家里这些毫无意义的奖状全都撕,所有的努力都是一个笑话,毫无意义的东西,对一个毫无意义的人,一切都毫无意义!

“容儿,好了好了,手都流血了,先别撕了”

“别拦我,我要撕掉,全部撕掉,这些没用的东西留着干嘛,呵呵,留着碍眼吗?呵呵呵....”

“容儿......”

“二哥......”

“小歌,你帮帮我,帮我拿个凳子过来,我撕不到高处的,求你帮帮我......”

“容儿......”

“小歌,求你了......”

他第一次看到张宽容这么狼狈,这么冲动,这么绝望,看着他满面的泪水和受伤的手指,心里堵得慌,再也说不出更多的话,于是咬着牙说了句“好”。

他搬来凳子,踩在上面,默默地帮他撕掉高处的奖状,只是更加小心翼翼,更加珍而重之,不让它们破裂一点。

一场狂风暴雨式的发泄过后,张宽容终于累了,颓颓地缩成一团,隐在一角。

和这双目呆滞破坏者的神情一般,原本闪耀荣誉的“奖状墙”,现在变得一片狼藉,满目疮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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