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譬如朝露

第12章 譬如朝露

风清刚跑出门口，便见若木叔叔的背影站在那里。未及她说话，更惊见昨日洞中之人却在对面款款而立，正与自己眼神碰个正着。昨晚洞中昏暗，现在，在这刚泛白的天光下，风清细看，眼前人一袭仙衣，面色如冷月般凌厉的白，脸上更露出凛冽的寒气。不觉间，她的后背打了个冷颤。

伯陵是来这找残璧的。他断定徐风清所说的若木叔叔，就是六百年前大战最后时刻，残璧遗落之处的那棵参天若木大树。他心中暗想，也许会再遇到她。但，远远跑来这女子，真的是昨天在洞中见到的那个故作聪明的小丫头么？她头发没有梳髻，自顾垂在胸前。初夏的清晨，也许是露水打湿了脸颊的一绺发梢，睫毛上似乎也盛着些许朝露，更衬出双眸的清亮。只穿了一件单衣，衬得她更显纤弱婀娜。毫无疑问，这女孩子是美的。他纵穿古今，见仙见人见妖无数，但眼前这女孩子，是毋庸置疑的美。

最紧张的，自然是若木。来人绝非泛泛之辈，来意善恶未辨，总要先防备着稳妥。若木生就过目不忘的本领，见过的人绝对不会想不起来。但眼前之人，似曾相识，却没办法跟脑中任何人对得上，这又是一惑。正猜测间，忽觉头上一个大黑影子压下来，若木急忙抬头，同时又听砰一声，一只百余尺身长的双头大鹏鸟砸在地上，转瞬燃成灰烬。

刚刚若木抬头那一刻，那双头大鹏已近在眼前，张了大嘴直冲风清扑来。风清倒浑然不知，只呆呆看着灰烬，心中不解。

话说这双头大鹏鸟也曾算是伯陵从前旧部。自伯陵被玉钦上真收服之后，残余的妖孽大多被天帝派出的兵将剿灭。有侥幸逃脱保住性命的，也都藏匿在暗处不敢再出来作恶。近些时日，薄山忽然妖气涌动，引得那些隐匿四方的妖魔纷纷往薄山方向聚集。若说那薄山因何忽然在此时妖气涌动？这亦是布局之人棋盘上其中一招而已。布局者何人？自然是处心积虑六百年欲救伯陵出困境的少仪公主是也。这双头大鹏鸟从南而来往薄山飞去，正看见风清从屋内跑出。只待她刚站定身，大鹏鸟便飞速俯冲而下欲吃风清果腹。不想竟遭了昔日主子的毒手，岂不死的冤哉！

伯陵自然知晓这是自己的旧部小妖。但情势紧急，也不得不如此。

若木心中越发不安，却也强作镇定朝伯陵抱拳道：

“多谢！阁下好身手！在下是在这姑射山修行的一棵若木树，有幸得高人点化修得了仙根。敢问阁下尊称？来到姑射山所为何事？”

伯陵本意是想来此先制伏这若木，再追问残璧的踪迹。所以趁天没亮便早早赶来，着实不想被风清瞧见。谁想这小丫头竟是个不睡懒觉的。

伯陵望着风清睫毛上的露珠出了神。正有刚被他击毙的大鹏鸟的一根羽毛落在她肩上。伯陵嗖一下移到风清面前，轻轻拂去那羽毛，又风一般回到原地。但就这一下，若木风清二人皆惊呆了。未及眨眼之间便可击毙百余尺大鹏；瞬息之中又在风清面前跑了个来回。来者若不善，则姑射山危矣！

伯陵回到原地向若木道：

“原来是若木仙。你我本是一样的，不像这徐风清一般好命，有姓有氏有爹有娘。我来这只为了寻一样东西，并无它意。”

风清接道：

“无姓无氏也总有个称呼；既然能到此地，就定是有个来处；我们不知你是谁，从何而来，假若此时你找不到要寻的那样东西，倘或他日我们找到了，却不知你是谁，从哪里来，到时候，又该如何通知你，叫你知道呢？”

伯陵瞧着风清，心有些恍惚。放佛他从万年前走来，就只为了在这天光未白的清晨赴约至此，单单为了看她这一眼。

伯陵眼带笑意道：

“世人都叫我伯陵。你这若木叔叔六百年前在此地倒是见过我的。”

伯陵话毕，见二人面色有异，料想这丫头早已经知晓自己的恶名。不如给他们留空儿缓一缓，便接着说道：

“看你们不像要留我吃早饭的样子，今日先告辞了。再会，徐风清。”

话音未落，转身便没了踪影。

伯陵一走，槿娘立刻现身。她之前一直于暗中观察，打定了主意，若来人对清儿不利，她便拼了性命也要拖住他，让清儿逃走。这是她曾郑重对人许下的承诺。

槿娘急急问若木道：

“可真是那妖王伯陵？”

“修为手段你也见了，千百倍于我不止。只是面容，却与六百年前同玉钦上真大战之时我见过的妖王伯陵不同。”

若木心内恢复镇定，又对槿娘吩咐：

“少鸿殿下临行时曾对我说，薄山近日不太平，若有紧急，可去招水找玉钦上真求助。此事非同小可，我即刻去招水求见玉钦上真。”

槿娘点头道：

“好！清儿你带着一起。来者不善，清儿跟在你身边更稳妥些。若真有什么变故，全天下再没有比招水更安全的所在了。”

若木十分赞同，急急辞别了徐氏夫妇，带着满心雀跃的风清，动身往招水而去。

二人到了招水，只见静笃宫山门紧闭。风清上前叩门，有小童出门行礼道：

“上真有事外出不在宫中，临行时吩咐闭门谢客。实在对不住二位。”

若木刚要开口，风清倒先厉色向小童道：

“那妖王伯陵已不在招水了吧？”

若木见小童脸色大变，心里已落实了七八分，便向小童道：

“我们自姑射山而来，此来便与妖王之事有关。事态紧急，烦请仙童务必通报。”

小童不敢怠慢，匆匆入宫去了。

片刻，小童便领了若木风清二人进了静笃宫大殿。

大弟子原致虽经玉钦上真亲自疗伤，又服了极好的丹药，无奈伤得太重，只能勉强撑着。出了这样大的事，原致也顾不得自己身体，强挺起精神主持招水。上真离开时曾吩咐尽全力将伯陵打破的冰晶珑残片找齐。玉钦心中深知，日后若想制伏伯陵，只有靠这法器，尚还有几分胜算。

原致见了若木风清二人，权当宫内无事，依旧翩翩行礼道：

“在下是上真门下大弟子原致。师父不在宫中，怠慢之处还请担待。”

若木连忙还礼道：

“上仙是受了很重的伤吗？事出紧急，我也不便多做客套，还请上仙勿疑。”

说罢，便一五一十将风清与他这两日所见之事如数道来。

原致听完，心中放下猜疑，向二人道：

“因恐引起天庭和人间惊慌，只怕慌中生乱，此事便没有对外张扬。只通知了天帝加强戒备巡逻，师父也是暗中查访。不想伯陵竟去了姑射山，并且不遮不掩，还现身让人知晓他的身份。这其中缘故，我也无从猜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