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界
血腥味刺激着妖魅的神经,她手里的长鞭往下坠着血滴,目所能及之处,满目尸骸。
魔族内部的战斗,基本上以冷兵器为主,因此战场也格外的血腥,随处可见残肢断臂
这次敌袭来得突然,将士们都毫无防备,死伤惨重。但在几位魔将加入战斗后,敌方很快迅速有序地撤离,完全无心恋战。
他们本就不是来杀敌的。
妖魅抹去脸上的血迹,怔怔地望着不远处面色不善的湫璃。
他们是来坐实我的罪名的。
他们试图让我无路可退。
他们想逼我反叛。
“妖魅,你可以解释为何在你回来后,营地位置就暴露了吗?”迦蓝来到她身边,语气平和,看她的目光却十分锐利。
“另外你的运气真的很不错,你的魔兽陷入战场,竟然毫发无损。”
灰焰站在尸堆中央,浑身是血,但稍加观察就会发现,它身上并没有伤口。它抖了抖鬓毛,兴致甚高地啃食的尸体,享受着饕餮盛宴。
妖魅放弃了挣扎,对方心思缜密,有意保证了灰焰的周全。在场的几位魔将,稍加留心,都能感受到灰焰身上滞留的陌生魔气。
“魔将妖魅,通敌叛主,居心叵测,给我拿下。”湫璃冷着脸朝周围幸存的士兵下令,嘴角掠过的浅笑却没有逃过妖魅的眼睛。
真是正中他下怀了。妖魅自嘲地一笑,认命地丢下手中的长鞭,任涌上前的士兵将她捆绑。
阎罗站在不远处,将一切尽收眼底。事已至此,证物俱全,即使他相信妖魅无罪,也无法凭一己之力护下她周全,只得静观其变。
“叛变重罪,理应革除职位,施以流放。”湫璃不容置疑地给妖魅定了罪,迦蓝不置可否。暮雪呆呆地望着妖魅半晌,朝湫璃道“是否过于轻率了,或许事情另有隐情呢?”湫璃眼睑颤了一下,难得没有争锋相对。
兴许,还有一线转机。阎罗浅叹口气,他讨厌做这种充满变数的事情。“事关重大,何不请新主判决。”在场几位魔将都顺声望向阎罗。湫璃擦拭着眼镜上的血迹,不明白这魔将之首又闹得哪一出。把妖魅的命运放在穆冬九渊一个半大孩子的手中,阎罗这是病急乱投医了。
只有阎罗知晓,九渊并不如表面上那般人畜无害。对于魔将间的暗涌波涛,这位新主心里恐怕明镜似的敞亮,只是不知,在这场权游中,他是何立场。阎罗在赌,赌九渊选择他这边的阵营,将妖魅从宽处理。这是能留下妖魅的最后办法了。
阎罗舔了舔嘴唇,口中血腥味弥漫开。
眼前是一场豪赌,可筹码却已不在他手中……
人间
尤子惠审视着奶茶店“雨言”的招牌,琥珀色的眸子蒙上一层阴霾,甚至流露出一丝邪佞。在得知自己是被谢冠言“利用”去讨好熊雨琦后,她再不曾来这家奶茶店了。那醒目的招牌,是对她一厢情愿的莫大讽刺。“雨言”,熊雨琦,谢冠言。
尤子惠透过玻璃门望进店里,不见谢冠言,只有一个瘦高的男生略显拘谨地瞧着她。鬼使神差地,她推门而入,颈间的玉石随着她的迈步,轻轻敲击在锁骨上。
敖辰攥紧自己的衣角,视线紧随这尤子惠移动。对于这个不速之客,他是全然没有主意。
尤子惠坐在吧台前的转椅上,装成看饮品栏的模样,实则用余光把敖辰打量了个彻底。算不上多帅气出挑的男生,却让人看着很舒服。呆愣愣的样子,挺有意思的。
尤子惠随意点了杯奶茶,饶有兴致地看着敖辰手忙脚乱,眼底的暗紫褪去了些许,但她自己毫无察觉。
敖辰心里慌得要命,他可以面不改色地去打架探消息,却实在不知如何应对一个直勾勾看着自己的女孩。
奶茶被仓促地推上吧台,尤子惠浅酌一口,又烫又稠,几乎难以下咽,但她脸上云淡风轻,完全看不出端倪。敖辰提心吊胆地瞅了半天,没看出她表情异样,松了口气。他只是在老大有事的时候帮着看店的,并没学过做奶茶,不过看尤子惠的反应,他应该没酿出什么大错。
虽然暗中打探了尤子惠的很多消息,但敖辰还是头一次这么近距离的面对她。娇小如精灵般的女孩,很是惹人怜爱。敖辰不禁怜惜于她的遭遇,也愕然于幕后操纵者的狠毒。
尤子惠目光在不经意接触到吧台旁的工作牌后,陡然变得冰冷阴翳起来。夏玥,竟然恰巧在此处打工。正是物以类聚,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说来有些牵强,尤子惠不见得多恨勒索她的周明,却恨透了“曝光”她的夏玥。
尤子惠歪了歪头,勾出一个冷峻的笑,直叫敖辰毛骨悚然。
见她转身准备离开,敖辰一咬牙把她叫住。“那个,同学。”谢冠言令他寻个机会向尤子惠解释,好转移聚集在夏玥身上的怒火。难得今天尤子惠进了奶茶店,干脆把事情讲明。
“你,可能误会夏玥了,混混勒索到匿名曝光,背后是有人预谋好的,跟夏玥无关……”
尤子惠的反应是敖辰没料到的平静,“那又怎么样呢。不知道幕后指使是谁,我只能恨夏玥,让自己的委屈有个寄托。”
敖辰哑口无言,脸涨得通红。
尤子惠静默半晌,最后缓缓叹了口气,“我累了。”
她的人生不会因为一件事就此结束,道理她都明白。
她想放过夏玥了,也放过自己。
夜里
夏玥蜷缩在床上,裹紧了被子,秀气的眉头紧紧地锁住,冷汗浸湿了枕头。
她被囿于了梦魇。
女孩双手紧握着与臂长不成正比的铁剑,指关节因为过渡用力而变得惨白。铁剑随着她的移动而小幅度地颤抖,剑锋却始终不偏不移地正对着前方。
她的对面是一只身长数米的白虎。说是白虎已不太准确了,触目惊心的血染红了它的皮毛,露出的利齿间还残留着些许皮上组织。白虎意犹未尽般舔着齿缝,不远处是一具支离破碎的尸体。
女孩的目光一刻都不敢离开这头凶恶的畜生,深知稍不留意,下一个被撕碎的就可能是自己。见女孩迟迟没有动作,四周座无虚席的看台上爆发出唏嘘声。白虎受到呼声的刺激,压低身体放平尾巴——这是它攻击的前兆。
不给女孩有所反应的机会,它猛扑到她面前,一口咬在她单薄的肩膀上,像丢弃布娃娃般直接将她甩至了场地的另一头。铺天盖地的叫好声和口哨声笼罩住女孩,她空洞无神的眼眸中,陡然闪过一抹骇人的恨意。
在这片不受六界管辖的灰色地带,斗兽场一直是备受欢迎的娱乐场。看年幼的孩童为了活命与野兽厮杀,直叫观众热血沸腾,偶尔出现有悬念的对决,还会有压码下注的环节。
也许,看台上的比场地里的更像不懂人伦的野兽。
女孩趴在地上,久久没能起身。每一寸骨头都像被火燎得疼,肩膀处被白虎的犬牙贯穿了,源源不断的血争先恐后地从伤处往外涌,她神识已有些昏沉。
白虎似乎是赢得太轻松了,觉得索然无味,也不着急杀女孩了,慢条斯理地围着她兜圈。没了屠杀的快意,场上很快又被推上来一个男孩。
男孩个头很高,没拿剑,只持着一个半人高的盾牌。白虎稳步向他靠近,皮毛下紧实的肌肉、躯干流畅的线条和男孩骨架般瘦削的身形,形成鲜明对比。男孩眼眶深陷,一双浅灰色的眼睛却出人意料的有神。他紧盯着白虎,余光看到女孩在血泊里用铁剑支撑起摇摇欲坠的身子。
男孩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竟是以拳叩击盾牌,朝白虎挑衅。白虎后腿一屈,直扑向男孩面门,将他掀翻在地。虎牙直逼男孩的喉咙,却被盾牌所阻挡,生死存亡之际,男孩负隅顽抗,一时间竟也与体型硕大的白虎僵持不下。
白虎一心要将碍事的盾牌撕成碎片,脆弱的脖颈处暴露无遗。虎口的腥臭熏得男孩两眼发黑,在他快无力反抗时,身上的压力却陡然一轻。锋利的铁剑划破了白虎的动脉,滚烫的血喷了女孩满身。
男孩用盾牌抵开巨兽的尸体,刚想朝女孩道一声谢,却见她像被瞬间抽干所有力气,直挺挺地朝地上倒去,没了意识。
画面转变,待视线再度清晰时,已不见鲜血斑驳的斗兽场。眼前是无边无际的彼岸和罂栗花。夏玥恍然以为自己又去到了那片无光诡异的领域,不远处却立了一块从未见过的磐石。
夏玥缓步走至石前,鬼使神差地将手覆了上去。石头在手掌下宛若有生命地跳动,一条巨大的裂缝从手与石头接触的位置开始蔓延,直到布满整块磐石。
石块碎了一地,中间是一面镜子。漆黑的镜面像投入石子的水面般抖动,泛着涟漪,浮现出一抹干净纯粹的碧绿色。只是零星的一点生机,却让黑暗退避。尽管未能让其消失。
夏玥在床上醒来,出神地望着天花板。方才梦到的一切已经开始在脑海中模糊,她微微按压太阳穴,自己似乎忽略了什么重要的事情,可以搞清楚自己来历的事情。
但她已经不如之前那样纠结于自己的过去了,她甚至有一瞬产生了以夏玥的身份永远留在这里的想法。
如果回不去了,在这人间这样待下去,似乎也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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