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人间

夏玥熟练地把奶茶做好，推给吧台另一边的徐紫妍。徐紫妍低头啜了一口，满足地眯起眼，“可以呀，业务能力挺强的，以后奶茶都指着你了。”夏玥没答话，眼里却透出笑意。

“我跟你讲，昨晚上看了一部人妖之恋的电影，真的好浪漫！”夏玥擦吧台的手停了下来，瞧瞧兴致甚高的闺蜜，装作不经意随口道，“这世界上真的存在除人以外的种族吗？”

“不知道啊，但即使真的存在鬼怪，大概也与人差不多吧，毕竟他们若是有心害人，人类根本无力招架的。”

夏玥眸光微动，攥紧的手松了几分。

徐紫妍并没有纠结于这个问题，很快转换了话题。“你最近和苏源有没有什么新情况？”听到熟悉的名字，夏玥鸦羽般的睫毛无意识颤了一下，却被徐紫妍收进眼底。

“有事瞒我啊，夏玥！我就觉得你们俩天时地利的条件，肯定会擦出火花的……”夏玥捂住她的嘴，朝被惊动的客人歉意地笑笑。徐紫妍虽然被堵住了嘴巴，眼睛依旧亮晶晶地“咕噜咕噜”转个不停，燃烧着八卦的火焰。

夏玥竖起食指碰了碰自己的嘴唇，示意她控制音量，才慢慢收回手。徐紫妍把脸凑近，痞气地挑起眉毛，“老实交代，坦白从宽。”

“也没发生什么事，只是最近见到他，总会有些……心慌。”她停顿了一下，挑了个中规中矩的词。只是用“心慌”来概括她的感受，实在过于苍白。

徐紫妍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一副“你不用解释，我都懂”的模样。

“你是不是有点喜欢他。”徐紫妍用的陈述句的口吻，“苏源长得帅，成绩优异，除了家境稍差点以外，根本挑不出毛病。心动也很正常，你不用觉得不好意思啊。”

夏玥流露出不解的神情。并非是出于什么女孩子家的矜持和不好意思，她只是，仍不太懂得“喜欢”这种情感。

徐紫妍似乎也意识到夏玥完完全全是个“情感白痴”，放弃般地叹口气，猛灌一口奶茶，支吾出最后一句话，“喜欢这个事，大脑可以骗你，但心不能。”

心动是没有办法抑制和伪装的。是那个人，就是那个人了，你不能改变，也无法逃避。

御千洛在奶茶店门口放慢脚步。听苏源说起过夏玥在这里打工，果真在吧台后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心脏毫无预警地开始加速运动，他想起了梦里那个紫眸的女子。女子的绝好的容颜自带一种杀伤力，那双深渊般的眼睛更是能直接烙在人的灵魂上，明明外貌上全无相似之处，但夏玥身上的某种气质却和女子如出一辙。

真是谜一样的女孩。

御千洛大概能猜到，自己对夏玥的过度关注，是出于一种近似于喜欢的情感。

一开始是抱着助攻兄弟的心态接近的她，但现在，他好像有点控制不住本心了。

即便如此，御千洛不准备让他们的关系更近一步了。朋友是最为稳定的距离，他已经很知足了。他掌控欲极强的父亲已经注意到夏玥了，自己若是再有所行动，只会给她带去麻烦。御天不允许他身边存在任何不可控的变数。

且最重要的是，他不会去怀着不纯的目的，接近兄弟在意的女生。

店里的夏玥似乎察觉到了他的目光，望向店门外。隔着玻璃门，夏玥朝他微微点头致意。御千洛也同样回应，嘴角流露出浅浅的笑意。

这样，就很好了。

熊雨琦手里的资料被撞散了一地，她表情管理失控了一瞬，下意识脱口而出“卧……”但对方反应更快，立即道歉并蹲下身帮她整理。

眼前是一头耀眼的金发，熊雨琦大脑一时有点短路，看着男孩利索地帮她捡起资料，带着歉意的笑容地递给她。

好……帅。这是熊雨琦的直观感受。她也算是外貌协会的资深成员了，但还是被眼前这个混血长相的男孩惊艳了一下。

“抱歉，是我走得太急了。”熊雨琦赶紧摆摆手，对方这么客气反而让她不好意思了，把剩下的半句脏话默默咽下去，她回应了一个极其“淑女”的微笑。撞到帅哥的好事不是天天有的，她还希望给男生留下一个好印象。

“你是，h大的学生吗？”男孩瞄了一眼熊雨琦怀抱的资料，有些迟疑地开口，似乎察觉到熊雨琦的警觉，他立即补充道“我是h大毕业的，才从外地回来，准备去母校看看的。”

“哦，学长呐。”熊雨琦伸出一只手，“我是大一的学妹。”男孩愣了一下，但很快反应过来回握住她的手，“你好。”

熊雨琦很满意自己落落大方的表现，又简单的唠了几句，便告别离开了。等熊雨琦走远后，晋卓川收敛了笑容，眼底浮现出轻蔑。从口袋中掏出刚帮忙捡资料时藏起的姓名贴。

“熊雨琦。”他慢慢把纸揉烂在手心，“这就是那家伙放在心尖上的女生。真是，够好骗的。”

他用手机拍下熊雨琦远去的背影，又拨通电话，“把图片带给他看，他会明白的。”

“怦！”敖辰下意识往角落里一缩，担忧地看了眼锁紧的店门外，好在路人都行色匆匆，没有人留意到小店的异响。

敖辰默默把滚到身边的圆椅立好，又继续躲在角落里“装死”。他已经很久没见到老大发这么大的脾气了，从头到脚都流露着暴戾的杀气，店内目所能及的桌椅板凳都被踢得东倒西歪，甚至打破了几个杯子。谢冠言一向是不会外露情绪的。

事情还得从十分钟前说起，一个魁梧的男人进店给谢冠言看了张照片，谢冠言冷着脸下了逐客令，理智勉强维持到男人离开后敖辰锁好店门，下一秒一脚踢飞了离他最近的一把椅子。椅子撞在墙角，磕掉了一块墙皮。

敖辰稍微懂点脑子都能猜到，谢冠言发火的原因跟熊雨琦有关。只有在与她有关的事情上，谢冠言才容易失常。

混黑道的最忌讳被对手捏住软肋，有了软肋，拳脚便施展不开。而且黑道水深，被发现的“软肋”，也鲜少有好下场。

熊雨琦对自己的处境一无所知，谢冠言也不敢贸然告知她黑道上的事情。知道的越多往往越危险。现在这种情况，好歹她仍处于谢冠言的“保护圈”内，不至于完全束手无策。

谢冠言把额头贴在冰冷的吧台上，逼自己冷静下来。着急忙慌并没有什么作用，当下最重要的是静观其变。在洞悉晋卓川真正目的前，不宜打草惊蛇。

魔界

几位魔将恭敬地立于两侧，中间跪着狼狈不堪的妖魅，静候着上座穆冬九渊最后的裁决。

尽管刚经历完一次敌袭，湫璃还是要求立即对妖魅进行审判处理。妖魅连身上的血污都未来得及处理，就被即刻押到了新主面前。其余的魔将紧随其后。暮雪如实阐述了实际情况，湫璃直接宣布罪名，最后的惩戒权落在九渊手中。

穆冬九渊眼神飘忽了半晌，支支吾吾出声“那，那便依谋反罪处理，流放好了……”阎罗陡然升起了深深的无力感。他赌输。魔主又失去了一位忠臣。

妖魅的鞭子被交给了九渊。那是魔主冷玥赐予的武器，某种意义而言，也是魔将身份权力的象征。收回长鞭便意味着剥夺了妖魅籍贯，她沦为一介草民。

九渊派了数十人押送妖魅离开，眼前战事严峻，调不出更多的兵马。湫璃本想亲自押送的念头也只能打消——魔将又少一员，余下的需时刻不离地守在新主左右，不可擅离。

妖魅的罪行以及惩戒结果，如此轻易，甚至可称之为草率的就被敲定了，即刻启程离开。

事已至此，妖魅也不含糊犹豫，什么随身物品都不要，只捎上灰焰。她只剩下灰焰了。

在妖魅擦肩而过的瞬间，阎罗压低声音接近耳语道“待魔主归来，必将你接回。保重。”妖魅脚步一顿，没有偏头看他，只露出一个淡然的浅笑。她本生得魅惑，乱人心志，此时眉间却不见半分媚态，只是一种释然的哀伤。

她数百年兜兜转转鞠躬尽瘁，还是孑然一身，落得众叛亲离的下场。

也许是她太傻，不该有所期待的。毕竟“家”于魔族而言，一直是奢侈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