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人间

熊雨琦没想到会受到晋卓川的邀约。在她印象里，他们仅是有几面之缘的陌生人。

“你这么会想到约我？”熊雨琦不住地扯斜挎包的带子，很是不习惯这种淑女的扮相，她向来是背惯了单肩背包的。沉浸在被帅哥邀约的惊诧中，竟忘了询问晋卓川哪来的联系方式，白费了晋卓川打的腹稿。

好在几番接触下来，晋卓川对这个女生的“粗神经”也略有体会，便毫无心理负担地信口胡诌道，“我好久没回到这城市了，没什么熟人，就擅自约了你……如果给你造成困扰了，真的很抱歉。”

有着数年的情场经验，晋卓川游刃有余地扮演着绅士有礼的阳光学长——他很清楚哪种类型的男生更容易得到熊雨琦的青睐。

熊雨琦压下了最后几分疑虑，大度地挥挥手，“不碍事，在学校待着闷，我出来散散心挺好的。”

说话的间隙，晋卓川不动声色地走到了熊雨琦的左侧，把她和湍急的车流隔离开。细节总是容易打动女生的，他作为一个老练的“猎手”，深谙这个道理。

不远处路过的魏晗将一切尽收眼里，不禁暗自咂舌。别说熊雨琦一个涉世不深的大学女生，换作流连花丛的她，面对这样一个男生，也难免会心动。

魏晗对晋卓川的态度很是微妙。她作为谢冠言的“小弟”，同晋卓川理应是对立面；但出于私心，她倒是乐得见到晋卓川在“游戏”中胜出。

她若有所思地转着眉钉，顽劣地勾唇一笑。她不介意把局面搅得更乱些。

对面的晋卓川同样注意到了魏晗，毕竟她的装束实在太过惹眼。混黑道的人是不兴引人注目的，但魏晗是混混出身，尽管后来凭自己的实力一跃成为了道上一员，骨子里却还保留着过去街头一霸夺人眼球的习惯。

晋卓川之前做过功课，所以对魏晗的背景也是了解一二。

魏晗迎着晋卓川走上前去，故意半漏香肩，轻佻地向他眨眼，“哈喽，帅哥一起喝一杯。”她一向很懂得发挥自己的优势，俗套的搭讪方式，她用起来也会得心应手。

“不好意思，我有伴了。”晋卓川当然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拨撩熊雨琦的机会，顺势把她往怀里一带，望向魏晗时，俨然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

熊雨琦云里雾里被人勾进了怀里，饶是平时大大咧咧的她，脸颊也染上淡淡的红晕。

魏晗笑意加深了几分，“那你可把伴儿搂紧了，别叫宝贝主人抢回去了。”撂下意有所指的话，她哼着曲扬长而去。

熊雨琦满头雾水，此事却被晋卓川三言两语挑开了。不知不觉，晋卓川已经深得她信任了。

庆幸计划顺利的同时，晋卓川又隐隐感到无趣，甚至，有一丝他自己都不曾察觉的愤怒。她就当真这般没戒心，对长相出众的男生就毫无防备？才认识几天，就傻乎乎的相信别人，被卖了还帮着数钱。

晋卓川稳了稳情绪，没露出端倪。把方才的小插曲抛之脑后，熟练地扬起温和的笑容。

猎食者的微笑。

…………

夏玥已经很久没在奶茶店看到过熊雨琦了。看着谢冠言日趋阴沉的脸色，她大概也能猜到两人之间是出了什么问题。她不是爱管闲事的性子，本不该多问，但介于她近日才顿悟出“喜欢”的情感，对谢冠言也多了几分理解之情，思索再三还是给熊雨琦发了条消息。

“最近怎么没见你来奶茶店玩了？”

对于关系不错的朋友，熊雨琦向来是秒回信息，12秒的语音很快出现在了聊天页面上。

“别提了，姓谢的不知道抽什么风，老是给我发消息问东问西，实在是不想去他店里再找不痛快了。你方便的话帮我转告他，我和他只是发小关系，我没有义务时时给他转达我的行踪。”

夏玥无言。先动感情的一方总是弱势的。她斟酌着敲字，“可能他只是想关心你。他很在乎你。”

那边没了回应，夏玥有些懊恼自己多嘴，盯着聊天界面出神，突然发现熊雨琦换了头像和个签。之前张牙舞爪的汤姆猫变成了身穿白裙、神情温和的漂亮姑娘，个签也改成了典型的文艺风“暗恋是一个人的兵荒马乱。”

夏玥心微微一动。熟识熊雨琦的人都知道她的性格和处事方式，完全和文艺小清新不搭边。那这朋友圈，是“伪装”给什么特别的人看的吗？

魔界

妖魅从营帐里走出来，一处篝火旁边聚集了数十个魔族，言语粗鄙地互相开着玩笑。尽管哄笑声没有停止，妖魅也知道他们在默默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

奥德对她的态度很微妙，连带着他的部下对她态度都不明确。他们想把妖魅当作普通士兵对待，却又忌惮、猜疑、防备。妖魅表面上在营地里来去自如，实际上每时每刻都被无数眼睛密切关注着。她稍有异动，这里的兵卒都会采取行动。

她毕竟曾是魔将之一，魔主的心腹，如今轻率的被流放，并选择了投敌，很难让人不去琢磨背后的深意。

妖魅知道自己不得信任，也懒得去证明。她的骄傲不允许她向这些低贱的暴民有任何的示弱。她只每天在营地里闲逛观察，并不做什么出格的举动，等他们自己降下戒心。

然后就是这每天漫不经心的闲逛，让妖魅发现了不少耐人寻味的细节。

魔界常年无光，终日瘴气环绕。魔族都是根据瘴气的流动来判断时间，调整作息的。妖魅因以前身居高位，还保留着严谨苛刻的作息习惯，醒的格外早。她没有任何要务在身，百无聊赖地看着整个营地苏醒。

营地边缘的营帐是最早有动静的，他们动作安静迅速，每天都会按时打磨兵器。妖魅曾以检查兵器为由留意过他们的手，无一例外，全是虎口处一层厚茧。

鎏钬没有骗她，这场暴动只是个开始。宣称是暴民组成的阵营，实则夹杂了大半训练有素的士兵。

在只奉一主的制度下，何来如此多士兵悄无声息地加入暴动？气候如常，妖魅却觉到彻骨的寒意。

皇城内，穆冬九渊继续接任新主之位，霖柯则补上了妖魅的空缺，当上了魔将。

阎罗时时惦记着人间的情况，却又束手无策。一来族中事务繁多，他无暇抽身；二来局势不稳，各方势力虎视眈眈，未恢复记忆的魔主如案上鱼肉，只能任人宰割。当下放任冷玥隐于人海，反倒是最安全稳妥的选择。

冷玥一直对他有所误解，认为他的执着和狂热是因为觊觎王位，他也不曾解释。魔族在感情上是如出一辙的麻木迟钝，爱与被爱，都需要一个循序渐进的学习过程。对心脏爱人的维护依赖，更近似出于本能。这段情感似乎早已被刻在了Dna里，如血液一般贯穿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