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寻找力量

其实，惠子并没有聊够，草草打发掉那个可爱又可气的灵魂，只因小明亮有新举动。

整套预演都结束了，廖明和“围猎”组的成员什么话也没说，就率先溜了。

小明亮抖擞精神，做总结性发言。截去啰嗦的慰劳性寒暄，和廖明在属下面前惯用的“哼哈”流废话，删繁就简如下。

“高山仰止”段，无可厚非，oK。但有一点担心，比赛当日，若是皓月当空，我们的人造月亮其混光效果将大打折扣。请浩然在技术层面做好应对方案。

“聆听”段，梦幻的不够，无欲无求到很贴切。此处要表达出，此处无声胜有声，力量正在悄然聚集。别搞得像黑洞似的，黑洞洞的就剩能量了，感受到的尽是恐惧。池浩组拿出解决方案

“驼铃叮咚”段，声音由小变大，梯度要再大些，加强急迫感，速度感，紧张感。

“鸟语花香”段，毯面扩大些，加大侧飞比例，突出欢快气氛。多试几种参数比较一下，必要时把图像发给卡尔斯，听取意见。

规定动作，瀑布速降、龙卷飞舞部分，赛的是飞行器的性能，但愿别掉链子。要是前半程多抓点分，后半程的自选飞行就能轻松一点。但是，我们绝不做丝毫保留，特别是最后的蝙蝠群飞，拿出全部看家本事，速度要最高、间距要最小。那怕撞机，我们也在所不惜。

小明亮高举的拳头挥下，讲话完毕。

“说完了？表情问题不说了？”池浩这回没有指着小明亮的鼻头，但也没给正脸，眼睛盯着艺术总监。

“老廖准是有高人指点。像那么回事，小样儿说得挺靠谱。”艺术总监的回应，似乎和池浩的自我判断相吻合，两人相互拍肩膀。小明亮被称“小样儿”有意思，廖明被翻版的小样品之意。早看出来了！就让惠子也做一次后知后觉的总结性发言不行嘛。

“都回去，休息等通知。”池浩的话音刚落，一下子热闹起来了，浩然提议去喝酒，地点他的家。祝贺一毛有事干了。等一下，池浩又发了一道令：“只允许一个小时的‘放纵’，喝几口酒，到头给我睡觉。”

“室外气温零下28.2度，请各位注意保暖。”人一窝蜂似地去‘放纵’去了，三毛的温馨提醒恐怕没有几个人听到。池浩一人留下了，双手抱头，来回渡步。喂，跟老爷子学吗？步伐快一点，跑起来，快，转圈，张嘴，吐舌，哈哈哈喘气，尾巴甩起来。困兽犹斗的关键，着重体现 “困”和“斗”二字。惠子若能出声，准能逗池浩一乐，整治他孤独、彷徨的心灵。

“走，跟我走。”池浩脱离了固定轨道，夺门而出。三毛的提示又慢了半拍。小样儿跟在后面，哇，坚实的后背，这就是感召力吗？董萍你说，你的心是被它捕获的吗？

进了一间房，一张单人床，一张桌子，一把椅子，桌面漆黑瓦亮如镜，上面摆着一只古老的3条腿的表，滴答作响。嗯，再没有值得一提的东西了。

“廖明还在附体吗？”池浩坐在椅子上翘起二郎腿，向恭敬地站在桌前的小明亮发问。两者的位置，令惠子无法在小明亮和小样儿之间划等号。

“不，是自由的。但是，我的逻辑绝对遵从廖明的思维，如果不出差错的话。记住，不出差错这个前提。”是小样儿，他的鼻子和嘴同时微微扭动，一下，两下，真像，活脱脱的廖明再现了。不知道了吧，廖明在困惑、疑虑时，他的鼻子和嘴联合起来出卖主人。

“好，但愿你别出差错。”池浩直立，双手按在桌上，脸对着桌面。玩变戏法儿那，一个头盔从桌面冒了出来。头盔，浩然“听话”组表演时带的不就是这玩应儿吗？难道他还在纠结那个表情问题吗？喂，你的脸没有那么鲜嫩，千万别用你的脸做什么体验试验了，徒劳。除此之外还能干出什么？看吧，也许真能变成个幺蛾子来。

“要干什么？”

“别在我面前装傻，知道你已经升级，快接通，做记录。”说着池浩把头盔扣在头上。

“不行，现在我无法完全保守秘密。”

“你逻辑出问题了吗？我相信廖明的思维，他绝对会保守秘密。”坏了，池浩不知惠子在观察他的一举一动。惠子对老爷子无话不说，当然把酒藏起来这等事，也只是暂时的，3个小时期限一过，什么都藏不住。

“你相信惠子吗？老祖宗的惠子。你相信老爷子吗？”安静，房间里只有表在滴答。喂，老爷子您被点名了，别玩吹啦弹唱了，热闹过头了。寻房，大同小异，打呼噜磨牙吧嗒嘴，没特色，找不出什么民族符号来。

“该死的廖明！我说那，他怎么不把你锁起来。”池浩长叹了口气。

“这还不明白吗？出于信任，我才把不加锁的思维交给你。”小明亮说的是实话，廖明是用信任为思维穿上柔韧无比的盔甲，而非冠冕堂皇的皇帝新衣。

“那，为什么让惠子来监视？”糟糕，惠子成了特工、间谍、警察......。池浩，你的思维有点儿不着边际，怎么能把学艺术、长学文说成是监视，荒诞至极。该死的廖明，为什么不给说话的权利，惠子是哑巴吃黄连有口难言。老爷子快醒醒吧，惠子要话语权去申辩，为您申辩：您是一个抠门到家的、诚实可爱的、梦话连篇的人。该死，惠子用这狠毒的语言来修饰廖明，不是“真该死”，语气词而已。秘密，惠子知道其内涵；信任，尚有几分吃不准。惠子知道，二者之间是不可划等号的，文老先生对老爷子说过，秘密是未知，而信任和怀疑是已知累加的结果。

“胡说。我信老祖宗，我怕走弯路。我就想让他天天看着我们，我就想让他无时无刻不唠叨我们。”小样儿双手撑在桌沿上，池浩直视片刻，闭上了眼睛。又是一片寂静，他在沉思什么？秘密和信任吗？

“接上。关灯。”足足等候3分钟有余，声音柔和平静，眼睛始终没有张开。黑洞洞的，隐隐约约的轮廓，他仰头靠在椅背上，滴答、滴答，时间伴随着思维，流淌。

我相信 我相信您 重复。

隐私 信任 我 大脑识别

伦理 智能 人 人类

......

小明亮注解：你看到的是初级版本的脑识别的结果。下面进入深层识别及语言加工。

英国小公主帽可爱，买一顶送萍萍。萍萍会喜欢吗？爱，萍萍左手举帽。拥抱，吻......

小明亮注解：我们耐等他过完私生活吧，此部分不做记录。语言识别率为61%。惠子明白，这是秘密。

春晚的节奏亢奋。大红灯笼高挂，鞭炮齐鸣，锣鼓喧天，嫦娥奔月。中国元素、符号。民族，民族主义。种族，种族主义。民族、国家，广义、狭义。......

小明亮注解：有过激之处，容易引起误会，谨慎读解。语言识别率为53%。

先看龙卷飞

卷飞，go

原地打转，加速，再加速。变换灯光，红、蓝、白。反时针旋转，一分为二，左边正旋、右边倒旋，共舞。和体变沙钟，左右摇摆，好，上下漂移，棒。注意时间，时间挣脱，时间直立行走。

小明亮注解：池浩进入了工作状态。之前，池浩选择中心评论室的角度，观看过三遍声光图像的3D合成。这些应该是在他大脑中形成的效果。结合图像资料，语言识别率为72%。

飞毯过场

除了无声段的表达感到过于抽象，其他部分都可以找到良好的，美的，积极的感觉。

池浩睁开眼睛，点点头。又闭上眼睛。

小明亮注解：飞毯过场是池浩最看重的，他的言论和影像资料最多，语言识别率有望更高。

再来一次回味，无声从始至终停留在我脑海里，不是死的，是活的，它不断地在变换。我放任这些变换，四处漫溢。我感觉到了无声的形，无声的色，无声的味。无声打开了无限遐想空间的大门。悠长的啸声嘎然而止，慢点，不，快点，把门打开。黑洞，洞中，满，满是什么？空虚、无奈、无聊、恐惧、焦躁。不，再往里走，堕落、失败、死亡，这里无底，毁灭掉一切。不，是无限，这里包容万物，有阳光、雨露；有声，初醒、破涕、降生、电闪、雷鸣、嘈杂、喧嚣、鼎沸；有色，红、橙、黄、绿、蓝、靛、紫；有味，臭，不要，滚，滚远点，酸、甜、苦、辣、咸，五味杂陈。不要走了，累了？不是，不舍得走。老子，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无是生，是死，共存的世界。无的苦恼，因有的张扬，零的悲叹，因一的什么？躁动、高傲，屁都不是。喂......

小明亮注解：池浩的脑神经在发热、发烫、发光、发味、发狂，他在痛苦中享受着。这段无声世界太棒了，语言识别率高达85%。

池浩睁开了眼睛，摘下了头盔，问：“是否很凌乱？我漫游了很长时间吗？”

“要点光明吗？”小样儿，为什么不直接回答问题？

“好吧。”灯亮了，池浩的脸上很平静，既没有痛苦，也没有享受过后的愉悦。

“现在都1点半了，这么快，30多分钟过去了。说老实话，你也看到了，在鸦雀无声中，我感觉到了很多，但无论如何感觉不到力量的聚集，反而是恐惧在伴随，力量在消失。开始时我力争不去控制意识，其实做不到，负面的、消极的总站上风。之后，我有意扭转方向，寻求力量的源泉，如果说变化就是力量作用的结果，我似乎看到了力量的化身。我在变化中逗留了许久，就想看到力量的真身，结果是我迷失在变化中，成了变化的一部分。最后，我呼喊，我谩骂，寂寞的‘无声’无动于衷。我没有成功，找不到力量。这是我真实的感受。廖明提出的是伪命题吗？”

“精彩，为我们破译非语言区域的信号，提供了有效的资讯。你在发出‘五味杂陈’之后，语言信号骤然减小，稀汤寡水、哩哩啦啦，难以勾勒思维轨迹。你若跟老子对对话，那样就会多几分精彩。还有，骂人骂的也很精彩。”小样儿仍然不回答池浩的问题。

“说完了？那好，我贡献了精彩。你该回答我的问题了吧。”

“我的命题没错。是你把聆听改成了无声，所以你撞到了南墙。听听，摆放在工作台上的小钟表，嘀嗒嘀嗒，震耳？悦耳？在这寂静的夜晚，我感到了坚实，似乎有人同行。”小样儿有点走样，逻辑没出问题吧。

“有点儿窜味，商业视角、嗅觉，如今用起耳朵了。接着说。”

“忠实于你自己、你的感觉，同时呢，不要怀疑我廖明。都说我有超凡的商业嗅觉，我还有听别人意见的超大耳朵。”小明亮，这可不像廖明平时的样子。走样了，绝对走样了。自我夸耀，只有在他喝酒站不直的时候才有这一出。

“好了，老廖，我知道是你在背后嘀咕。快把你取的真经告诉我。让我看看你的嗅觉和听觉是如何统一的。”池浩脸上有了笑模样。

“不骂街了，不说小样了。我喝酒了，缺下酒菜，逗你。商业是圆的，艺术是方的，二者矛盾又统一。你知道吗？我感觉快要抓到了它了。圆变方，方变圆，天圆地方，珠联璧合，完美。完美了，回家了。”廖明酒后本色，小明亮怎不晃动身体呐，那该多逼真呀。谢谢，惠子要报告的话题够多了。老爷子早点起，让您乐个够。

“老廖醉了，回家了，清醒的廖明在此。要笑就放开了，大气点笑。我来告诉你什么叫信任，把自己的最薄弱的、最怕见人的地方晾出来，给你看就是对你最大的信任。”小样儿说出了我家老爷子遗传给廖明的逻辑，没走样。

“动物世界，晾肚皮，裸露生殖器般的低级逻辑。”赞同，秘密就是要严守的，别拿信任绑架秘密。

“随你怎么说。你刚才对‘无声’的感觉，已经有了部分答案。变化就是力量的最好表现形式，再加入时间因素就完美了。想不想听一下卡尔斯对‘飞毯过场’的表述，还是你再琢磨琢磨？”

“无声的世界里有时间的脚步。这嘀嗒声就像力量在蓄积，不是恐惧，是希望，是未来。对吗？”

“着边儿了，继续。”

“没了，卡在这了，继续不下去了。”

“好吧，先把我们的宝贝收好。然后打开你的桌面，相信一定能继续下去。”

桌面上显示出卡尔斯的文字表述，惠子翻译成中文如下：

我们从遥远而来，时与空的遥远。在那里我们无知到荒谬，谬以生存为借口相互残杀；活下来的我们仰望星空数千载。我们高喊着同一个豪迈的宣言：我们是这光芒琼宇的中心、主宰；争吵着一个问题：我们脚下的大地是方？是圆？是阴阳两面？；天上无路可寻，时间告诉了我们：不要等待，用脚一步步去丈量，用手制造工具，开动脑筋，放眼寰宇；我们出发了，尽管有重重障碍，尽管时尔我们迷失了自己，在自我的漩涡中挣扎，尽管我们群体的每一份子都很渺小、逗留在这里短暂得可怜，我们有个法宝—传递中积累。就这样我们最终知道了答案：我们很渺小，脚下的大地是个球。可曾几时我们选择了无数个答案，为之争吵甚至杀戮，现在的我们不再怀疑；而今的这里鸟在欢歌，花在斗妍，我们在梦想着另一个问题：天有多高？那么我们能找到答案吗？我们又是谁：叫人类。

池浩看得很认真。力量不就在这字里行间嘛，它驱动着脑神经躁动、癫狂，搞得好点儿的可以开花结果，再好点儿流芳千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