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恭候多时

走到宾馆附近时，赵奕明停下脚步，握着她的手指着面前的一个小摊问：“小媛，你饿不饿？想不想吃点东西？”

她抬头一看，是个馄饨摊，摊上煮馄饨的锅里冒出腾腾热气，老板弯腰在小桌旁忙前忙后。

“你饿了？”

“嗯，有一点，走了一会儿感觉又饿了。”

原媛叹口气，看着他手里拎着的东西，那是宋携思送给他们的一些特产，无奈道：“你先去点，我把东西送上楼再下来。”说着就要提过那些东西。

“咱们一起吃完一起回嘛。”赵奕明道。

“我有些渴，顺便上楼喝点水，记得给我也要一碗。”原媛已经往前迈了几步。

赵奕明答应一声，目送她进门后便走到摊前。

现在已经过了十二点，宾馆大厅静悄悄的，老板坐在前台后撑着胳膊打盹儿。

楼梯间也寂静无声，只有手中晃动的袋子沙沙作响，头顶的灯泡发出“噼叭”的轻微电流声。

这种老旧宾馆隔音效果不好，她尽量放轻脚步，以免吵到其他人。

这夜静谧得可怕，每个拐角处黑漆漆的长廊都仿佛藏着吃人的妖怪，随时有可能冲出来将人一口吞下，这里没有电梯，五楼一下变得遥不可及，她有些后悔，应该等赵奕明一起回来。

好不容易来到房门前，她掏出房卡，“咔嗒”一声，门锁开了。

进门后她先将房卡插进供电处的卡槽内，可来回试了几次，槽底仿佛卡住了什么东西，怎么插也插不进去。

可能是开关坏了，她暗想。

摸黑进去先把东西放在电视桌上，腾出手打算先喝口水再下楼找老板上来看看。

凭着记忆她在茶几上摸索着水杯，黑暗中伸出一只手将杯子递给她。

“你在找这个吗？”一个男人的声音兀然响起，嗓音有些沙哑，好像碎石砾被一层薄纱布裹住慢慢揉搓，黑暗中透着不真实感，可传到耳边又真实得可怖。

原媛登时惊惧地朝后猛退几步，撞在身后的电视桌上，桌上的塑料袋由于晃动发出“哗啦啦”地响声。

她颤巍巍地问：“你…你是谁？”

云层拨开，清冷的月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借着仅有的一点光亮，她尽力分辨面前的人，可惜，眼前黑幽幽地一团，什么也看不清。

头灯的灯骤然亮起，她的眼睛一时无法适应突如其来的光线，本能地抬起胳膊遮挡。

对面沙发旁、墙角处都分散着几个正襟肃立的男子，中间一个男人双腿搭在茶几一角，歪坐在沙发里，似乎已经恭候多时。

他慢悠悠地将腿放下，缓缓开口：“原媛，好久不见。”

声音绵长悠远，每一个字都仿佛从齿间嚼出来一般，让人不寒而栗，这声音她既熟悉又陌生，即使两年后再听，她还是止不住地背脊发凉。

“你…你你…”原媛惊愕地看着他，大脑顿时空白一片。

“不对不对。”他伸出食指连连摆动，“这不像你，我猜你应该想问，我为什么还没有死，对不对？”

他嘴角噙着笑，看起来危险且放肆，如同一只刚从地狱中爬出的魔鬼。

她知道，他来索命了。

门外的走廊上脚步声由远及近，很快停驻在门口，敲门声响起：

“小媛，我把馄饨买上来了。”

赵奕明在楼下等了一会儿，还是感觉不太放心，所以干脆就打包带上来和她一起吃。

原媛惶惶地望向门口，门不知道什么时候关上的。

停顿片刻，敲门声再次响起：“小媛，你在不在？”

她刚想喊出“快跑”，可声音还没发出就被人死死捂在嘴中。

赵奕明察觉出不对，急促地拍打着房门：“小媛，小媛！你在不在？”

一个男子站到门后静静拧动门锁，门缓慢地开了。

赵奕明看到房间内的原媛正被一人挟持，他来不及多想，立刻冲进来。

“哐！”

身后的门合上，门后那男子一脚踹在他的后膝窝上，他“扑通”一下跪摔在地上，手里的馄饨汤汁撒了一地。

“你们…你们不要伤害她，有什么冲我来！要钱？还是其他的，我这有，都给你们，不要伤害她！”他忍住剧痛吃力地说。

沙发上的男人听后嗤嗤的笑起来，他从沙发上站起来，踱步到他面前，似笑非笑地问：“为什么？”

“她是我老婆，只要你们不伤害她，咱们一切都好说，我给你们拿卡。”说着他转身去摸兜里的钱包，将银行卡翻出来递上前。

“哦，原来是这样。”男人眉毛一挑，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转头指向原媛身后的那人，“听见了吗，人家是夫妻，还不松手！”

那人松开原媛，她跑到赵奕明身边将他扶起来，“奕明，你有没有事？”

她声音发颤，鬓角沁满了汗珠，手却出奇地冷。

“没事，我没事，你别害怕。”赵奕明握住她的手安抚。

男人面上仍挂着笑，眼神却冰如寒霜，他觉得眼前这场景格外刺目，他们的声音也格外刺耳。

他伸出手向身旁的人示意，很快有人掏出一把装好消声器的手枪递上前，他朝原媛道：“既然是夫妻，那就试一试，你的丈夫到底有多爱你，怎么样？”

他将枪口对准面前二人，赵奕明立刻挡在原媛身前，怒视着他问：“你到底想干什么？”

话音刚落，“噗”一声，子弹射穿了他的膝盖，赵奕明愣了一下，低头看见自己膝上汨汨流出的鲜血，才歪下半边身子。

原媛骇得惊叫，连忙用手去堵住他流血不断的伤口。

“嗯，正常。”男人经验老道地点点头，若无其事地擦拭着枪口，“刚中枪的时候没那么疼，就像被石子击中一样，不过之后会越来越疼，子弹磨损了骨头，痛苦会加倍。”

他半蹲下来安慰：“别紧张，深呼吸，这样可以少留点血。”

随后目光凝视在原媛脸上，两年不见，她倒是丰盈了一些，不像先前那样瘦得像一把骨头，肤色也变得更白了，细腻的脸颊透着一种健康的白。

只是她的脸上不知是泪水还是汗水，看起来湿漉漉的，在灯下反射出莹莹的光。

他在她眼中看到了可恶的哀求，他明白，她不是为自己哀求，而是为这个男人哀求，这让他更为憎恶。

原媛挡在赵奕明前面央浼：“都怪我，都怪我，你有什么都冲我来，放过他，他什么都不知道。”

男人收起笑，站了起来，看着地上的人对旁边吩咐：“把他带走。”

后面的人得令，立刻掏出一卷宽胶带缠住赵奕明的嘴，又用一块黑色封口袋罩在他头上，麻利地束好手脚将他抬了出去。

原媛惊恐万分，扑到赵奕明身上阻拦，但后面有人制住她，她根本靠近不了一点。

“岩坤！我求你！我求你！你放了他，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你有什么都冲我来，好不好！”她爬到他的脚下，拽着他的裤脚不断乞求。

他伸手掐住她的脸，脸色寒如玄铁，冷笑道：“你们可真是鹣鲽情深，那就一起吧。”

“好，我跟你走，你放了他，让他走，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个字几近气音，双手无力地握着他的手腕，眼中的哀求到了极点。

他松开手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睨着她，她脸上滑腻腻的触感还停留在指尖。

“我可从来没答应过，怎么，你以为，你现在还有资格提条件？”

说完手一挥，旁边的人拽着她的手臂将她拎起来，朝门外走去。

她仍执拗地回过头，“岩坤！你恨的是我！跟他有什么关系！你放了他…”

走廊回荡着她哭喊声，可奇怪的是，周围没有一个房间打开过门看看，整栋楼就像一座空楼。

那群人将她塞进车里时，她还在不停地哭叫哀求。

这是一辆大型商务车，内部空间很宽阔，全部是航空座椅，一扇雾化玻璃挡板将驾驶位和后部空间分隔开。

岩坤上车后按下手边的对讲按钮命令：“开车。”

后座上的原媛挣扎不断，脚下铺着一层厚厚的毛毯，踢踩在上面一点声音也没有。

感觉到车开动后忙问：“奕明呢？你把他带到哪去了？”

岩坤偏过头朝后扫了一眼，皱眉道：“吵死了。”语气颇有几分不耐。

接着回过头沉声命令：“让她闭嘴。”

“是。”挟持住她的人应允，掏出一块纸巾捂住她的口鼻。

原媛不知道这是什么，只闻到有淡淡的花香，随后意识逐渐模糊，不多时就晕了过去。

听到后面的人终于安静下来，他的眉头反而皱得更深，这时，对讲器里传来前方司机的声音：“坤哥，咱们去哪？”

他看了看窗外，城市里明亮的灯光早已熄灭，只有几盏昏暗的路灯稀稀落落地伫立在道路两旁，远处的夜色浓得化不开。

收回目光，他冷声道：“回基地。”

司机调转车头，黑夜中，一辆通身全黑的车朝着夜色更深处行驶，空气中渐渐弥漫起雾气，两盏橘色尾灯很快隐没在茫茫大雾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