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第三十五次失控

2个月前 作者: 柔妄
第三十七章 第三十五次失控

快九点的时候林觅说饿了,邬北问她去不去吃烧烤。林觅:”是上次旧街那家吗?”他说是。

结果车上邬北一通电话给烧烤店打过去,到旧街正好能直接提上车,他似乎不在意林觅会不会把车弄脏,打开后座的改装小桌板让她坐那儿吃。

林觅一脸狐疑拿起根肉串: “为什么不直接去店里吃?”邬北头也不抬: “省时间带你去个地方。”林觅尝了下,没有之前的咸。

一连吃了快十串,林觅拿纸巾擦了擦手指上的烧烤油渍,倾身搂他后座枕: “你也吃点吧。”

邬北透过车内后视镜看她: “我不饿。”

“那你还点这么多。”

邬北挑了挑眉: “也不知道刚才海边谁非要抱我脖子不撒手,我只能负责把她喂饱了。”

林觅听出他话里有话,耳朵红得很明显。回到后座一串接着一串吃。

大概是拐到小街道的时候,她通过沿途风景,认出这是那条去奶奶府上的路。

邬北说: ”你明天上午没有课,正好能去林府住一晚。””为什么我们……”

林觅忽然顿住。

出事前不久,林靖书被林老太太病危之辞叫回了林府,她却没有从任何一人口中套出此行目的。父亲在她初中净身出户,资金链与林家分开成为两个个体,以至于林觅考虑问题时并没有将双方牵扯到一起。

记得奶奶说过,只有她能帮自己的儿子。而至今都没有水花溅起。

除非谈崩了。

林觅脑子里有了整件事的雏形。

既然母子间有过交流,那么奶奶大概率知道父亲是因什么而破产。她知道后就能从上往下,同时从基层往塔尖推,找到中间人的线索——

极有可能是造成父亲破产的罪魁祸首。

翁叔双手杵着拐杖候在林府前门,等到车辆停稳了,他才朝下来的两人微笑点了点头。

郊区的气候比城区寒冷许多,白似雪的山茶花瓣片层层叠叠,悄然在大宅挺立叶头,花瓣里点缀着嫩黄色的花蕊。

山茶花有许多颜色,老太太唯独偏爱于白山茶的含蓄优雅,将它栽种在宅院最醒目的一隅,以此来协调各类花蕊的品性与精髓,不企图艳压群芳。

不知是错觉还是真的如此,林府的气氛比上次来时萧条许多。

林觅与翁叔寒暄两句,选择入府直奔主题。邬北也只是跟在后头走,看着她背影无声笑了。认真的模样更让人爱。

林老太太约见客人的规矩多年犹在,茶桌上斟了上好的黑茶,老人家坐在后边一动不动,直至听见雕花木门被推开的声响,终于有了点反应。

屋内只点了几支古品蜡烛,灯光昏暗。

也不知是皓月还是走廊灯的缘故,一对儿璧人身上染了层柔光,仿佛连周遭空气的流动都变迟缓了。

“到底还是年轻好,”老太太耳听八方,卷长眼尾笑得意味深长, “你们两个孩子,快些来奶奶身边坐。”

维持上次来府上的模式,林觅坐在老太太对面,邬北在她偏右的另一侧,微敞着腿,一副极其放松的慵懒样儿。

老太太开始茶道的步骤,低眸笑道:”小北,奶奶好奇你是用什么手段追上我孙女的?她脾气可不是一般犟,知道你俩的事儿后我着实惊了好一阵。”

邬北撩起眼皮看林觅: “比她更犟就行。”

老太太满意地点点头: “是个好法子。”

似是想到什么,老太太意味深长的眼神在两人身上流连。

“正好这段时期靖书在国外干涉不了,觅觅,你有足够时间发展配音,而且小北也知道你有这项爱好吧。”

邬北当然知道。

学播音的学生除了日常训练,能吃这碗饭就代表着拥有天赋异禀的声喉条件。上次他送林觅来林府,她在车上说的那两句话完全没有架子绷着,将当地老太太说话的模样展示得活灵活现。吴俊后来还说他“嫂子”说话听上去朴实,感觉人还怪好的嘞。

夜色沉寂,朱窗半开,沁来的丝丝凉意将邬北的记忆回溯到几年前。

他有次随父亲来林府办事,经过六角亭的时候,看到盘着高发髻的小丫头站在院子中间,叉着腰模仿动漫人物说话,她只稍微压低嗓音,气息往鼻腔灌,运用到鼻腔共鸣,声音像是十四五岁的男孩,听着年轻活力,没有任何违和感。

当时的邬北忍不住驻足观望许久。

小丫头练累了,咕隆隆喝了一大口矿泉水润嗓子。

准备回房间时,眼角扫见六角亭站着一名高个少年,正一瞬不瞬盯着自己看。她感到一丝冒犯: ”刚才我做的你都看见了?”

彼时林靖书还未净身出户,林家小丫头带着一种名门子女与生俱来的傲然,说话也是质问的口气。

少年微怔,柱体几乎把他整个人遮挡。良久,微弱的一声“对不起”从六角亭传来。

小丫头挑眉:”我又没说不让你看,道歉做什么?”

”……”

”你怎么会出现在林府?”

”……”

”你是哑巴吗?”

”……”

少年一声不吭,林觅瞬间失去了兴致,也不想知道他是谁以及为什么来林府,反正肯定是哪个亲戚家的小孩,

她转身准备离开——

”你的声音好厉害,学什么像什么,简直和电视里面的人一样闪闪发光!”

少年激动的声音适时从身后响起。正处在青春期变声阶段,说话时有些走音,但语气中的真诚是能够切身体会到的。

大宅院里的佣人和老人都听过林觅的声音联系,但大多人只当小孩子家家玩角色饰演游戏,并没有往心里去过。即便夸赞了,也只是大人角度看小孩,并没有过多关注她先天声喉条件中的发展性。说她学什么像什么的,他是第一人。

渐渐地,小丫头圆圆的脸蛋放着红光,开心如同决了堤的洪水,浩浩荡荡,哗啦哗啦地从她心里倾泻出来。

她眼里有两点火星: ”你真这么觉得?我配得像?”

少年看着踱步走来的小丫头,想起邬牧生的嘱咐,赶忙说是,跑开消失于六角亭中。

烛光摇曳,几个人的影子一晃,一晃。同样的,林觅有一瞬也陷入了那片回忆。

只是后来再也未寻见六角亭的少年。

她低着头颈,看杯中水波轻漾:“我不会放弃这件事,就算爸爸没去东南亚我也不会放弃。”老太太心知肚明。

林觅说: ”奶奶,我这次来,正是因为爸爸的事情。”

老太太叹气: “我能猜到。”

“他因为什么破产了?”

”……”老太太嘴跟上胶了似的,洗了杯新茶。

林觅不着急,事关林家一体的命运,奶奶自知瞒不住,说出实话只是早晚的问题。果不其然。

须臾后,她把杯身重重扣在茶桌上: “我劝过靖书好多好多次,快五十的人了还是不懂世故,糊涂!”

邬北在旁瞧着林觅,表情很淡。

接下来的半个小时,老太太讲述了这些年中,林靖书如何靠投资东山再起又是如何因野心一败涂地,他以泞京首富为目标,计划投资一项全球最大的德尔玛商业中心,面积达200万m。

转折在今年,多位风险投资人强调分权制衡,不能一家独大,被拒后纷纷选择撤资;账户一笔百亿数额凭空消失,工人们集体罢工,叫嚣着要将林靖书告上法庭。

若是迟迟不能弥补亏空,经过法律程序确定债务关系,政府将收回地皮拍卖商铺,直到有新的股东愿意继承这项烂尾商铺。

林靖书出国前的说辞是去东南亚追债,至于这个跑债人是谁,现在尚且是谜团。

就算强行与周坚的皮包公司挂钩,也要先找到资金证据,或者是皮包公司之上真正的“规范”大企业。

难就难在这。

确认债务关系的流程在半年左右,而拍卖时长在三个月到三年不等,林靖书若不能在有效时间追成债务,未来势必会家债无数。

林家出身的都是倔脾气,老太太好心劝解多次,拿出孙女打亲情牌筹码,林靖书依旧是一意孤行不领情,总以为自己可以凭借商业中心利息成为泞京首富。

老太太最后一次也是第一次向儿子低头,装病将他唬回林府,结果还是抵不过他的野心。

可以成为首富的数额。林觅面如死灰,她不敢想象那是多少。

“现在只能听天由命,林府的钱还没被你爸败光,够撑一阵子。你妈也是个命苦的,享福没享几年,跟着你爸尽往东南亚那些危险地方跑。”

林觅不甘心问: ”事情会有回转的余地吗?”老太太轻轻摇头:”难说。”林觅撑住膝盖的手捏紧。

老太太顿了两秒,忽然想到:“听你爸说他在外头给你找了个房子,现在住进去没?”林觅下意识扫过邬北的脸,嗯了声。

”也好,你今晚先住府上,明天劳烦小北把你送回去了,”老太太起身,抚着腰背低吟一声,”年纪大了身子骨熬不住,我先去榻上歇着,你们也早些睡吧,翁叔会安排好客房。”

林觅赶紧随着老太太起身,搀扶着老人往床铺走去。老太太有骨质疏松的毛病,走路时使不上劲,几乎半个身体重量都压在孙女臂上。

林觅因为冲击产生的晕眩感犹在,步子差点翅趄。

“我来吧。”耳边的男音淡淡的,尾音略有些沉,低醇而微带暖意。

手背被他的覆上,林觅没有犹豫交出去,看着他们往前走的背影眼睫微动。

邬北将老太太扶去床榻,掖好被褥边缘,直到看见老人家闺眼,他才轻拉床帘回到原处。

脸上赫然没了一贯的懒散,直勾勾低眸看着林觅说:”撑不住了?”

林觅来了火: “别在这时候开我玩笑。”

换邬北笑了: “你不开心气往我身上撒,我撑得住。”

林觅确实有点招架不住,越过邬北看向后面关紧的床帘,搂低他的脖颈附耳。”你是不是贱?”

邬北没忍住揉了一下女孩头发,驼身轻啄她嘴唇,沉着笑说: ”不贱怎么干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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