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第七十次失控

2个月前 作者: 柔妄
第七十二章 第七十次失控

林觅随着裴斯宇松手的动作退后。此时的裴斯宇插兜站立,悠然望着转身跑到邬北身畔的女人,黑眸里蕴着温柔无限。他脸上不见半点畏缩,唇肉红润,眸光明亮,像性转版的裂口女,看到心心念念珍爱之物,笼罩着一层吊诡的愉悦,比从前更甚。

那—刻,邬北所有的好心情随着这个画面消失殆尽。

目光像是在看什么脏东西般,发了狠地往裴斯宇脸上挥了一拳。

裴斯宇没有躲闪,头向另一侧偏,定住片刻。仿若失去了人类的痛感,颧骨破损渗出血液,他反倒笑了出来。

“误,你们是什么关系,我亲一下我前女友你就要打我?“

裴斯宁头颈归位,左右押了坤,发出咔嚓咔嚓的骨头相撞声。

林觅看他这样,略微恍惚。

片刻,身侧男人的声音打断她神思。他说:“老子想打你关她屁事。”林觅赶紧抓住他欲起的手腕,眼神制止。

邬北微仰起头,闭眼缓缓呼出一口气。再睁眼时,眼底又恢复一贯平静,好似刚差点失去理智的不是他。

逼仄的十平米,白炽灯和防盗钢质门,营造出—种隔膜感的幽静。

裴斯宇的脸色苍白得几乎透明,梅子色的廓形西装宽大,领口空荡荡的,倒显得他莫名脆弱起来。

林觅印象里,裴斯宇一年来两次林府,春节和暑假。他属于典型的有钱人家纨绔子弟,是非分明不顾,路边哪怕遇着个不顺眼的野狗也要上手揍。

整天在外面胡玩练就了一身古铜色皮肤与紧实的腱子肉,和如今这般模样大相径庭。

林觅仔细端详男人透亮的红唇,鬼使神差道:“你是不是...生病了?“

这话如惊雷击打到男人的敏感神经,他重抬起的眼底有了情绪,变得咄咄逼人,那份温柔消失得无影无踪。

裴斯宇淡淡说:“妹妹,你知不知道随意拿别人的身体健康开玩笑,很不礼貌?“林觅微怔,没有反驳。

裴斯宇突然失笑,指着嘴唇:“你说这个?“

林觅说:“刚才你亲我的时候,有兰蔻的化学味道。”

印象深刻不无原因。高三最后的暑假,白娉带林觅去万象城的专柜买化妆品,有一支兰蔻的口红色号很适合女孩,她却问老妈这个香精味不会是买到假的了吧。白娉笑说这是兰蔻口红的特色。

而这种情况之下,只有一种办法最能证明清白。

林觅低头,从随身的包包里拿出─包纸,递给裴斯宇。

然而裴斯宇毫不理会,自顾自走进邬北上来那趟电梯。

他朝着两人微微一笑,渐渐地,那张白玉面皮消逝在闭合的钢板玻璃门后。

林觅紧绷的心脏得到松懈,两手叠在胸前,沉下肩膀,呼吸急促。

她还没来得及问他,秦姝母子被举报、省监狱周边开设的药房、邬牧生的精神疯癞、又或者是当

年龙港会那夜遭遇黑车追击,到底和他有没有一点关系。

如果有,10%还是100%;

如果没有,为何在询问他病情后,变得那样—副恼羞成怒样。

逼仄狭窄的空间不透风,剩下两人贴身而站,林觅直直看着那人高耸的眉骨出神,不知在想什么,她侧身按住电梯下行键,背对着他。

男人微低着头,沉静的漆眸瞧她后脑,波澜不兴。

下秒,他听见女人的声音如击玉般冷冷,连带着整个耳骨发麻。

“邬北,什么关系都好,我们停在这儿吧。”

人生来存在很大一部分痛苦,都是来自拒绝失望之后的痛苦。林觅自知没有承担后果的勇气,她宁愿最后两人生疏成认不出的模样,也不想活在未来不确定关系的恐慌里。

不是她后悔,是她不能面对想象中的结局。

邬北似乎没什么大的反应,腮肉被牙关咬进去,很快恢复成原样。

电梯房里安静到落针可闻,不知道时间,只能看着门边屏幕跳动层数。后来叮地—声,邬北身影掠过女人,先一步进入电梯。

林觅以为他想让她坐下一趟。

毕竟邬北那么一个骄傲的人,又怎么会接受,被同一个异性甩两次。

想着,林觅真就这么站在电梯口等着了,也不看他,小脸瞧着很安静。

那双玻璃般通透的眼珠没有眷恋,看不到的地方手指却挨在裤缝边微微颤抖。

邬北半耸着眼皮:“不进来?“林觅双腿像被粘在了原地。

邬北唇瓣微启,一丝无奈的气息吁了出来。

“你不进来,我们就在这耗着,看谁身板小饿死快。”

林觅脸上浮出点人气:“你现在不应该恨我?”

邬北扯唇:“你不也恨我么?”

林觅神思—顿,脚踝在雪地靴里上下摩缆,最后她沉默走进了电梯。

男人松开开门键,双排门朝中线闭合,像一段关系的分隔符,里面是比外面更狭小的空间。

耳畔只剩电梯发动机运作的声音。

林觅低头看手机屏保显示的日期,倏忽意识到,新年快要来了。

自打林靖书从东南亚回来,他和老太太的关系缓解许多,过年能同坐在一个饭桌上唠几句家常,期间林觅还会叫许听晚来林府做客,陪老人下下棋听听广播。

再往前回忆家道中落那两年,林觅和邬北在华庭春座公寓楼里过的新春,男生大年初一会回趟家,其余时间两人都黏在一张床上看哈利波特七部曲,指环王接替而上。

那阵子美妙得像桃源—梦,平台上的外卖店所剩无几,楼下的饭馆也都关了。

两人就钻到厨房整日研究新菜谱,林觅做的味道有层次,邬北的偏家常口,反正各有千秋,争不出个输赢。

后来一切回归原样,林觅照旧回林府过年,叫许听晚来是因为受不了林靖书的唠叨,想找个人分担心中郁结。结果林靖书知道许听晚是自由模特,收入和工作时间都不固定,咤里啪啦的嘴炮输出差点把女人整抑郁了。

背后跟林觅吐槽,林叔叔都那么有钱了,怎么还对编制如此执着。

林觅答,正因为他有钱,所以从未体会过和几百人卷几个岗位是什么感觉。许听晚惊叹林觅—针见血。

电梯层数从双位跳为个位数。

“我舍不得你。”后方男人低沉的嗓音拉回了林觅神思。

她眼睛先是瞟到—边,心情沉重地吸口气,才转回眸子,直视邬北。

“那还能怎样?谁都知道是你父亲当年害我家破产,难道因为你舍不得,就要我背负上不孝、挖野菜、无底线无原则的名号?”

这话说得很绝,邬北的喉结浅浅滑动,像在克制着某种情绪,却一句话没说。因为是事实。

两人的前路,是—条漫长而又黑暗到看不见尽头的长巷。

男人低着头,背脊微驼:“所以这些年,你有没有想过—次来找我?“

林觅盯着脚尖:“想过吧,就像男的都幻想过床上双飞一样,做和想是两回事。”

邬北:”......”

邬北:“林觅,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些什么?“

感受到邬北的神色变化,林觅后知后觉地双颊发烫。

男人的大手握住她的臂肘,她却别开头,拒绝用这副表情面对他。

“这些年,你是舍得一次也不来找我。”

看着看着,男人倦懒的眉眼深凝,口吻嘲弄,“还在B站把我们的旧事当段子讲,一波三折大起大落,直播间一万六千人,你说这里面有多少人听那故事听哭了?“

林觅倏然僵住,难以置信地抬头直视他的眼。

“你怎么.…..…”

“怎么会知道你的秘密?”他没有松手。

感受到男人身上的草木气息袭近,手背上有温热的触感。

邬北吻了吻她的手背,林觅的表情空茫茫,听见他很认真地问她:“林觅,重新讲着我们从前的故事,你也会想哭吗?“

林觅努力弯起唇线,那份苦涩感在上面凝成—抹不可言说的悲伤。每一次提及那段往事,她的心脏都会遭受—场煎熬的凌迟,刀刀见血。

她这次没有嘴硬:“会,当然会难过。”

那个葡萄味的微醺夜晚,男生在便利店给她泡了─碗番茄味的泡面,吃完又带她去赛车兜风。他那开法活像个失去了理智的疯子,耳边呼呼刮过的晚风肆意而狂野,好像正在把月亮的光撕碎了吹向远方。

她渴了,他去附近的彩票店买矿泉水,顺带中了张五百万的刮刮乐。他说她是他的福星。

破产那夜之后,林觅发觉自己好像找到了一种不寻常的人间活法。原野里的风穿透她的灵魂,她开始惦念着春季的灌溉,无休止地阖眼摇曳。那感觉就像自由者跨越万难,她做了许多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有做自己的胆量。

可当一切恢复原状,回到那片无风无雨的砖瓦之下,她再也没了重蹈覆辙的勇气。

喜欢,短暂,遗憾。

她承认一开始带着目的接近,也不否认结束时的确难过到室息。

男人说:“我已经吃了两年药,所以你猜,我没吃药前两年怎么睡着的?“

“不会是因为听了的我晚间直播吧?”林觅故作轻松道。

“你第一年没有录播的习惯,一周播两天,我就刚好能睡两整晚。”“后来你开始发布录播视频,每—条我都下载了,睡前翻来覆去地听。”“播放量最高那条我没下,怕听了睡不着。”

那条是离谱姐姐在直播间讲的,林觅与邬北之间的Be爱情。

电梯门开,大厅里到处都是人,他们没有告别,无声无息顺着两条不同的人流离开。

林觅边走着调整心情,眼尾瞟见一名普通通勤装的中年女人,带着墨镜和贝雷帽,若不是认出她手上的名表,淹没在人潮里不会被谁注意。

她跟着她往小门出口走去。

中年女人步行了至少五公里,拐过红绿灯口,最后走进一家私营咖啡馆内。

林觅停在尚有十米的位置,屈膝揉了揉酸胀的脚踝。

她毕业后就没有运动的习惯,没想到对方这个年纪体力还能保持这么好。

推门进入咖啡馆,站在柜台后磨豆子的店员,目光从头到尾扫视一遍女人,下巴微抬:“二楼风景好,可以上去坐,扫码点单。“

林觅环视一圈:“刚才进来那位姐姐呢?“店员:“二楼。”

林觅不再言语,折身走楼梯上去。

秦姝摘去了眼镜帽子,挑了个靠窗的座位,眼神示意林觅入座。

林觅走到她跟前:“好久不见。“

秦姝抵触道:“我早上跟你发那条消息,不是因为有愧或是出于别的原因,我就是....”林觅扫码点了杯美式:“什么理由都无所谓,就问你现在手上掌握了多少信息?“

秦姝看着她坐下:“赵淮一开始接近你,我在公司泼你水骂你小三,还有就是你刚到西北故意不让司机接你后面这几件事.....….”

“谁让你干的?“

秦姝拿出一张照片:“这个女的给了我夫妻俩一百多万封口费,还担保我老公停职后直接跳槽到名牌影视集团,让我们为难你。因为违约我还倒贴了剧组两百多万...真他娘的不甘心。”

林觅本以为会看见姚芝芝、裴斯宇,或是任何一个她曾经怀疑过的对象。

可当看到照片中那张朴素的小圆脸后,女人呼吸凝滞。这着实需要在记忆角里仔细翻找一会儿。

微信铃声适时响起。

林觅思绪被打断,皱眉瞧屏幕上出现“裴斯宇”的名儿。她眼神示意秦姝噤声,接起电话。

裴斯宇这通打来出于无奈:“妹妹,裴子舟哭着喊着要去你家睡觉,正好他也放寒假了,看能不能放你那待—天?“

林觅相信他说的是真话,孩童张牙舞爪哭闹的尖叫声穿透话筒,她把手机拿远了些。同时脑子里电石火花地蹦出些记忆。

“我晚点给你打回去。”

没等男人说出下句,林觅挂断电话,拿起另一只手机点亮半灰的照片。

这个女人,她在民政局见过。

当时裴子舟抱着邬北大腿喊爸爸,女人领完本过来找邬北,并开玩笑称自己是他的新婚妻子。

—面之缘,对方有什么理由害她?

林觅回想起秦姝所做过的种种,其实都不过是一些阴沟里的小诡计,顶多让她丢个面,不会影响到林家一分。

唯─蹊跷的就是郑云彬知道白娉住院的事儿。

至此,她抬眼问秦姝详情。

“这倒和那女的没关系,我儿子也添油加醋编了不少,”秦姝微不可查地蹙了下眉,“就是我下晚班和同事到c区散步,正好听见编剧和别人打电话说你家那些事,我记得那人好像是编剧组长.….”

林觅心脏微沉:“姚芝芝?“

秦姝点头。

姚芝芝口风严,她不是没有尝试威逼利诱,可对方油盐不进,压根找不到一丝把柄,她也没辙。

林觅扶额:“行我知道了,今天先到这吧。”

秦姝多问一句:“你知道照片上那女的谁了?“林觅答:“大概,但她不重要。”

秦姝:“可我倒贴了两百多万,你确定这....”

林觅起身掷下一句:“是秦姐你财迷心窍的成分比较大,以后还是想想怎么在这行混吧,不行赶紧另辟蹊径。”

作为晚辈,她讥讽得毫不客气。

林觅转目下楼,没再看后边秦姝的表情。

站在街道边,她给邬北发了条语音消息:“你现在在哪?找你有事。”男人回以四秒钟语音条:“我在家,你确定要...来?“

他的声音隔着手机传来,尾音饱含深意地勾笑,变成淅淅雨点浇在她心里面。

林觅:正经事。

不多时,对面发来个海景花园的地址。

林觅没去过邬北这个家,指腹切到高德地图查看。海景花园位于商滩边的核心金融区块,临江而建,是普通人打工攒钱几辈子都难购置到半套的顶级住宅。

估计提前跟安保打好了招呼,冰莓粉的保时捷在监控口停下,车前的升降杆缓缓抬起,准许通过。

这个时候,邬北给她发来详尽地址。

林觅坐电梯到指定楼层,伸手欲按门铃,户门比她先─步被拉开。

“不是说外卖直接房门口就....….”

林觅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只尘封在记忆中的面孔。

她目光清澈,好像什么都知道,却只笑笑说:“好久不见啊,江子燃。”

反倒是江子燃猛一惊:“小觅学妹?误,那我的外卖呢...…””

他摸着后脑勺,视线在地上来回寻找。

后面出来的邬北长臂捞过女人的腰肢,嗓音撩心入骨地隐匿着笑意,话却是对江子燃说的:“什么小觅学妹,以后叫嫂子就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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