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第三节 阮国城郊一小丁

2个月前 作者: 石阶
第五章第三节 阮国城郊一小丁

第三节阮国城郊一小丁

牛阿一是一个住在阮国首都阮城北郊的兽医。说是兽医,其实牛阿一只有给牛看病的本领,再加上家里有两头牛,所以大家都叫他:有牛家的阿一,时间长了,牛就成了他的姓氏,大家也都管他叫牛阿一了。

牛阿一的祖父本来是在密国给密须人放牛的奴隶,可是因为日子过得实在是太苦了:不仅仅是吃不饱穿不暖,就连睡觉都要像狗一样的把脖子套上皮绳,然后拴在主人家的柱子上才能允许入睡。忍无可忍的牛阿一的祖父最终在放牛的时候团结了一起放牛的五个奴隶,在击倒了看守他们的家丁之后逃跑到了只有一山之隔阮国。关于这段故事,牛阿一常能回忆起自己的爷爷在每年夏日的夜晚里,抱着自己一遍又一遍的讲起来的情景,尤其是爷爷讲到身为奴隶的境遇时,浑身都在颤抖并且不停地出冷汗,这让他更加的记忆犹新。起初,牛阿一并不知道爷爷这样反应的原因,直到自己长大后学会了给牛看病,他才理解,原来那是每一种动物的内心对最恐惧的事情而做出的最直接的反应。

牛阿一的爷爷来到了阮国之后,依据周族族长季历公布的法律,以无主奴隶的身份交了三枚贝币赎身成为了阮国的平民,其实不只是他,阮国有五分之一的平民都和牛阿一的爷爷一样是外邦逃来的奴隶。这些人自从赎身之后就享受到了分配五亩农田的福利,从此只要勤劳就能吃上饱饭了。牛阿一的爷爷在耕作了三年之后就凭着勤耕善作的好庄稼把式和给牛看病的本领给自己挣下了一份家业,同时也娶到了自己的奶奶,有了一个幸福的家。

说到牛阿一的父亲,阿一更加觉得自豪,父亲不只会给牛看病,还很有经营的本领,凭借着自己即会说密须话又会说周族话的本事天天来往于阮国和密国之间的集市,从交易针头线脑开始,一步步发家,最后竟然在国都阮城的郊外买了地、盖好了房子,同时还给自己家里添了五头牛。让全家人脱离了爷爷在动荡不安的边境上分到的五亩农田,来到了国都城外过上安定和富裕的生活。不过天有不测风云,在阿一十六岁的时候父亲像往常一样去密国做生意,竟然一去再也没有回来。听说是密国的国君因为缺钱,就指使自己的私兵去洗劫了边境的交易集市,而在国君私兵公开抢劫的时候,密国的军队就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切在眼皮下发生而不加以制止。阮国在集市上也有兵力但是实力弱小,只有区区十几个人在维护秩序,当然不敢和密国的人马起冲突,就只好报告给西方伯周昌来裁决,方伯周昌曾经多次向密国发使者来询问,但是密国对待周昌的使者一直采取“好吃好喝、不理不睬”的无赖手段,导致直到现在关于父亲的情况还是音信全无。

父亲从边境的集市上消失之后,家里的债主纷纷找上门来。人虽然找不到了,但是身为儿子去还父亲的债直到三千年后还被很多人认为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更何况在当时。所以牛阿一被迫卖掉了家里的五头牛和一部分田产来还债,在还了债之后还余下了不多钱财,便买了一头坡脚母牛来维持生计。好在牛阿一凭借祖传的给牛看病的医术和精通密须、周族两种语言的优势,不断地辛勤劳作,再加上前年母牛诞下了一头小牛,家里的日子也终于一天比一天好过了起来。虽说牛阿一听到最近密国在调动军队,但是相对于住在边境上的人而言,生活在国都城郊的牛阿一认为自己还是很安全的。

这一天牛阿一照例牵着他的小牛犊去国都北郊的集市,那里是是国都与附近村镇最重要的交通节点,国都的居民把在城里生产的青铜器和纺织品运到集市,村落里的农人则把地里收获的粮食、青菜更重要的是肉、蛋类的农产品拿到集市来交换;同时国君还会派人把最新的消息写成告示贴在集市上,让老百姓以此来了解天下的新闻。牛阿一喜欢这种每十天举行一次的集市,那里浓浓的生活气息让人看了就觉得活力十足,他觉得这个集市不仅仅是交易商品的场所,更是一道桥梁和纽带,把城市和乡村、国人和农人、君主和百姓紧紧地联系在了一起,让人在面对其他人的时候有了一种宛若亲人的幸福感。

牛阿一刚刚牵着背着两口袋草药的小牛犊来到集市的大门口,守卫的士兵就热情的给他打招呼:“牛先生,你的草药真灵,我家的牛吃了你给的药之后,这两天明显的精神了许多,多谢您了!”。“客气,客气。我就这么点本事,管用就好!”牛阿一对着打招呼的士兵微笑还礼,然后拉着小牛犊迈进了集市的大门。

集市里人头攒动,熙来攘往的人群在集市的中央大街上缓缓地移动着,傍边的商贩则在高声的叫卖,其中一个买首饰的小贩嗓门特别的大:“瞧一瞧,看一看,这里有东海的贝螺、西原的玉石、草原的皮领、大泽的宝珠,天南海北的好货应有尽有,价格不贵,好看划算呐!”。牛阿一顺着小贩的声音看去,就看到一对小夫妻带着自己小儿子在小贩的货架上挑货讨论。

一个年龄不大的小男孩骑在自己父亲的肩膀上,用手指着木头做的小马说:“爹!我要那个!”,男孩的父亲则温和的拍了拍儿子的小手:“乖,让你娘先挑,好不好?”。男子旁边的小妇人在看一个镶玉的发簪,然后问小贩:“掌柜的,这个多少钱?”,“小娘子好眼力,这个簪子独此一份,西原的玉石加上朝歌的做工,买晚了可就没有了,一个铜贝不还价,给钱您就拿走!”小贩显得很热情,滔滔不绝的给小妇人介绍着发簪的价值。“太贵了!”小妇人把簪子放下,拉起背着儿子的丈夫就要走。

丈夫反倒停住脚步拉起了妻子的手:“不贵,挣钱不就是为了给你和儿子花嘛。”说完,丈夫温柔的拿起货架上的发簪戴在了妻子的头上,妻子的脸一红:“你挣钱不容易,可别再乱花了!”。丈夫不说话只是微笑着掏出一个铜贝递给小贩:“给你,我家娘子好看,以后再有什么好首饰,来集市前先跟我说一声!”,“好嘞!您慢走!”小贩热情的收下钱开始恭送这对小夫妻离开。这时,没想到骑在丈夫肩膀上的儿子大声哭了起来:“爹!你骗人,你说娘先挑,结果你给娘买了礼物,但是不给我买!我要小木马!我要小木马!”。丈夫一听,不好意思的把肩膀上的儿子抱在怀里:“乖~乖~,是爹不好,走,咱们看小木马去”,儿子听到这里才止住哭声。身边的妻子接过儿子轻轻抚着孩子的后背,丈夫则对小贩说:“掌柜的,那个小木马~”话还没说完,小贩就把小木马递给了男子:“您常来常往,小木马不值什么钱,就送给您了!”。男子接过小木马点头称谢,然后搂着妻子和儿子有说有笑的继续去逛街了。

牛阿一看着这个场景,心头一暖:有家的人真好,什么时候也该找人说个媒,自己也该有个家了,等生了儿子,自己也要像这对小夫妻一样,拉着爱人的手来逛集市。正当牛阿一怀揣着对未来美好生活的向往的时候,他突然觉得有一滩热乎乎的东西溅到了脸上,这种又热又腥的感觉很不舒服,他顺手一抹,用眼睛仔细的瞧了瞧发现那是一滩血!紧接着牛阿一听到了集市里的人开始混乱的大叫、无秩序的狂奔。牛阿一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本能的看向身边维持秩序的士兵。只见到刚才还在给自己打招呼士兵已经倒在了血泊里,一支利箭把他脖子上的主动脉切开了,伤口处的鲜血不停地飞溅出来。

牛阿一惊恐的顺着被风吹的不停抖动的箭杆看向远处:一队队拿着斧子和长枪的士兵已经将集市团团围住了。在几队士兵的中心有一个顶盔贯甲的武士,他手里拿着一把长弓,显然射死自己身边的士兵的人就是他。这个武士走到集市外围对着身边的人说:“把旗帜升起来吧,在这个距离上,我们对阮国已经没有隐藏实力的可能了。”,随后一杆写着“密”字的大旗就从那群士兵的中央升了起来。

紧接着,这名武士来到集市前对着已经被控制的人群说:“大家不要紧张!我们是密国的军队!今天奉了天子的命令来讨伐觊觎西原的阮国!大家只要听从命令,就可以保证安全!我们无意杀伤平民!来人,把男人和女人、孩子分开!如有违抗,格杀勿论!”。

武士的话刚刚说完,一些只拿着石头斧子而没有铠甲的士兵就开始进入人群,将其中的成年男子一个一个拉出来,有人阻止马上就迎来了士兵们的皮鞭。很快人群里就传来了女人和孩子的哭声还有士兵的打骂声。牛阿一呆呆地看着一切,还没有来得及移动,就有一个提着火盆的士兵走到他跟前用周族话问:“你是干什么的?有什么本事?!”声音震得牛阿一的耳朵直发响,牛阿一下意识的回答:“我是兽医,会给牛看病,还会说周族和密须两种语言。”,“很好!你不要动,就在这里等着,一会有人会带你去该去的地方!”士兵说完就从火盆里掏出一块烧红的铜签一下子烙在了牛阿一的肩膀上。

“哎吆~~!”牛阿一只觉得左臂一阵剧痛便大声的喊了出来,而后牛阿一一屁股坐在地上看着士兵继续提着火盆向前走去,很快男人里面有一技之长的人都被挑了出来,松散的站在一旁,而那些没有什么技能的人,就像卖东西的小贩们就被密国的士兵整整齐齐排成一队,而后用绳子把每个人的脖子连着套起来押往阮城的方向,很快这些人就在集市外的森林里消失的无影无踪。

在大队的成年男丁消失后,那个顶盔贯甲武士突然说:“把妇女都押往后营!大军需要人洗衣做饭,幼儿和老人都没有用了,用绳子穿起来捆到树上,等候处理!”,“嗨!”士兵们答应之后就开始将女人和老人、孩子们分开,人群里又传出来皮鞭声和哭喊声,而且比上一次的更加摧人心魄。五六个和牛阿一一样被划在原地等待的成年男丁看到这个场面再也无法忍受了,一下子跳了起来:“畜生!你不是说保证我们的安全吗?!弟兄们,起来,跟这些密须的畜生拼了!!”,大喊之后这五六个人发了疯一样的冲向了身穿盔甲的武士,结果被严阵以待的士兵用长矛穿透了胸膛,继而被手持斧子的士兵砍下了脑袋。这场来自于平民的反抗只不过持续了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就被镇压了,鲜血流到地上把土壤都泡成了黑红色,也让所有在场的老百姓的心都降到冰点。

看着这个残酷的场面,终于有一个密国的士兵忍不住了,对着身穿盔甲的武士说:“密诸大人,您不是承诺保证那些老百姓的安全吗?为什么要这样做?”。那个被叫做“密诸”的武士微微一笑:“阿良,你就是太善良了,善良在当今的世界是最没有用的东西。因为强者根本就没有必要遵守对弱者的承诺!谁强谁就该掌握一切,谁弱就该被予取予夺!天子最强,所以他才是天下万民的司命,这些人最弱,所以他们才连决定自己命运的权利也没有。阿良,你第一次出战,难免心怀善念,所以更要仔细的学习,才能在这个强调力量和财富的世界里找到自己的生存之路”。那个叫阿良的战士听完话,毫不相信的摇了摇头:“可是叔叔,人和畜生的区别就在于有一颗仁德的心啊!”,密诸一笑:“那天子维护天下秩序是不是大仁德?那夏后氏复兴是不是大仁德?为了天下的安定和氏族的复兴,牺牲一些无关紧要的人,你觉得还残忍吗?换句话说,这些人能为了天子的志向和夏后氏的复兴而死,不是比他们庸庸碌碌一辈子要好的多吗?此战成功之后,我们会刻一块碑,把这些人的名字都写上,那样他们就能流传千古,代代享用后人的祭祀了,这才是大功德呀!”,阿良听了还是摇了摇头,但是这次没有还嘴,只是轻轻的说:“就算这样,人还是没了,家还是散了”。

牛阿一听着这番对话,用看疯子那样眼神盯着密诸,他心里想:“为了一个人的志向就可以牺牲千万人的幸福和生命?说这话的人不是别有用心就是真的疯了!都说贵人们读书多,我看这个密诸的书八成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还没等牛阿一想完,妇女们就被士兵押走了,几乎是同时,牛阿一看到了刚才买小马的那个小男孩。他挣脱了捆绑自己的绳子,向着被押走的妇女们追去,一边跑着一边喊:“娘!娘!~”稚嫩的声音让人听了锥心的发痛。正当小男孩奔跑的时候,一个强壮的密国士兵站在了路中间对着这个不超过四岁的小男孩当面就是一脚:“真讨厌!不老实,就给我一边去!”,“砰~”的一声,小男孩就像一个破口袋那样被踢飞了起来,然后就是“哐~”的一声闷响,小男孩的头撞到了一块石头上,鲜血流了一地,男孩也再也没有了声音。

牛阿一看着这个场面,感觉身上的血都在燃烧:“这帮天杀的密国畜生!这个狗屁的天子志向!你们残暴不仁,要受天谴的!”,愤怒的牛阿一把双手紧紧的插在了泥土里,试图让自己站起来做些什么,但是腰板挺了半天也没有站起来,但紧接着,一条飞来的皮鞭把跪着的牛阿一抽了起来:“你们这些人,去匠作营!”。牛阿一就这样被押到了阮城郊外的密国军营里,从那之后他再也没有见到过那些捆在树上的老人和孩子。

三天后,密国对阮城的第一次攻城战开始了。牛阿一因为有一头牛和会给牛看病的本事,从而得到了一套薄薄的皮甲和皮头盔,据说这些皮盔甲还是从崇国运来的东西。但是看着连一个指头的厚度都达不到的胸甲和连半个指头的厚度都没有的头盔,牛阿一觉得,战场上穿不穿这套盔甲都无所谓,因为这套皮甲连给人心理安慰的作用也起不到。

大战开始以前,牛阿一牵着自己的小牛犊被分配到了一队推着冲车的俘虏里,牛阿一的任务就是在这些俘虏推着冲车进攻城门和城墙的时候站在后面,等到这些俘虏都被守军打死了,就指挥自己的小牛用早绑好的绳子把冲车拉回来,以方便下一波攻击的时候继续使用。

在这一小队攻城的炮灰里,牛阿一发现了一个人,一个脸上烫着“力”字的男人,牛阿一不敢相信的看着他,而那人也发现了牛阿一,就主动的问话:“这位兄弟认识我?我好像没有见过你呀?”。牛阿一终于看清他的脸,心里忍不住发出一声叹息,但还是努力的用平静的语气回答:“你没见过我,但是集市那天,我看到过你给你妻子买发簪还给你儿子拿了一个小木马。”,男子听到这里眼泪一下子就流出来了:“兄弟,我今天怕是活不成了。他们娘俩还好吗?你要是能活到战后,就时不时的去城北的李村去帮帮他们,您行行好,我在在这给你磕头了!”话一说完,男子倒头就跪在地上开始给牛阿一磕头。

牛阿一看着这个给自己不停磕头的男人,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只有呆呆地站在那里一句话也不说。男子感觉出了异样,停下来问:“兄弟,你说实话,是不是他们娘俩出什么事情了?”。牛阿一在心里盘算了半天,还是努力的用温和的语气说:“你别瞎想,他们好着呢。你战场上机灵点,活到战后,你们还能快快乐乐的过小日子呢!你娘子那么漂亮、儿子那么可爱,要努力的活下去呀!我可不想被人说自己趁人之危,占了你家的便宜,咱们都要活下来,战后咱们一起喝酒,我请客!”,这番话让男子的心情安定了不少,他连忙站起身来说:“对,对!咱们都要活着,打完了这一仗,咱们一起喝酒!”,而后男子拉着牛阿一的手互认了兄弟。

在两个人的结拜还差最后一步的时候,密国的中军传来了“咚咚咚~~!”的急促鼓声,对阮城的第一波攻击要开始了。密国的士兵用斧子将两个人驱赶开,男子和其他的三十多个人被赶到军阵前,开始推着一辆笨重的木头打造的冲车向着阮城的城墙艰难的走去,而牛阿一则远远的看着自己刚刚结拜的兄弟,一步步地走向死亡。

在密国军阵和阮城城墙之间的空地上有大约六七百名战俘推着二十辆冲车艰难的移动着。冲车的结构很简单:核心是一个实木打造的长方体,里面吊着一根巨大攻城锤,旁边还有八个半人高木轮子来方便移动。在实战中,一旦把冲车推到墙体前,就可以拉动攻城锤击打墙体,如果可以长时间反复击打,城墙就可能被打出一个大洞,然后步兵就可以从大洞进入城市里开始战斗并最终夺取城池了。冲车大概是所有攻城武器里效率最低的武器,但是好在结构简单,可以大量制造,只要有充足的人力,形成密集的冲击,夺取城池并不是不可能的事情,但是密国这次的进攻明显不是为了拿下阮城,只是一次试探和消耗,因为密国人在这些推车俘虏的背后并没有准备接应的军队,所以这些俘虏注定是回不来。

牛阿一的目光紧紧的盯着刚刚结拜的李家兄弟,他站的位置很好,在冲车的正后方,那里是冲车保护最严密的位置,在冲车两旁推车的二十几个人还没有走到一半的路程就被城墙上射下的弓箭和石头打倒了十几个,等到冲车走到三分之二路程的时候,两边推车的人就已经都阵亡了。李家的兄弟和四五个在后面的人根本推不动冲车,无奈之下他们只好向后撤退,可是离开了冲车的保护更加速这四五个人的死亡,他们很快的就被城墙上射下的武器击毙了。李家的兄弟是最后一个被打死的人,牛阿一清楚的看着一块飞来的石头砸中了他的后脑,瞬间整个人的头颅就被砸成了一滩烂酱,再过了一会整个战场都平静了下来,两刻钟,六七百名俘虏的尸体就躺在了城墙前的土地上。

随后,牛阿一就在密国士兵的驱赶下把那辆溅满血迹的冲车给拉了回来,随后整整一天再也没有战斗。牛阿一觉得这六七百个人就这样毫无意义的牺牲掉了,除了像自己一样的将作营的俘虏之外大概再也不会有人记得他们曾经在这个世界上存在过,一种说不清的悲哀和恐惧笼罩在牛阿一的心头上,让他开始不停地颤抖。在士兵们的押解下,一路哆哆嗦嗦的回到了将作营。

回到将作营大门前,牛阿一突然发现那个叫阿良的武士带着一队士兵正在等着他们:“把你们身上的盔甲都脱下来,放到门口的牛车上,明天的战斗,你们就不需要铠甲了。”阿良刚说完这话,俘虏们就再低下开始窃窃私语,并且声音越来越大。“啪~~”阿良挥舞着皮鞭打出一个清脆的响声,一下子就让俘虏们安静了下来,然后整整齐齐的一个接着一个的把自己的盔甲脱下来放到牛车上。

阿良看着已经整齐收回的盔甲,对着俘虏们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开始说:“很好,我不是一个听不进不同意见的人,刚才大家都在窃窃私语,如今命令执行完了,大家就可以公开的说了,对于把你们铠甲收走这件事都有什么看法?谁先来?”。牛阿一听完了阿良的话,马上就要举手,却被身边的一个年纪稍大的人一把拉住了。虽然牛阿一没有赶上第一个发言,但是他想说的话却被第一个发言的俘虏说了出来:“大人,今天没有穿盔甲去进攻的人都死了,您拿走我们的盔甲,我们明天就是必死的结局啊!还请大人可怜我们,给我们一点保护,明天我们会竭力为大军攻打城池的。”,“很好!”阿良听完点了点头,但是下一句话却让牛阿一吓掉了耳朵:“把这个祸乱军心的人斩首!”。不一会,一颗血淋林的人头就被扔到了俘虏们的眼前。

“还有谁有话说?!”阿良继续问道,这次大家都不说话了,阿良满意的点点头继续说:“从今天晚上日落开始,你们要不停地敲打战鼓,同时大声地呼喊:攻城啦!城破啦!以此来动摇和恐吓阮城守卫者的人心,这样明天你们的进攻会更顺利!请大家为了明天能活下来而努力吧!明日中午之前不许停止,等候命令再出击!解散!”。此言一毕,阿良就带着士兵们走了,只留下了一颗人头和一群惊魂未定的俘虏。

牛阿一拉着刚才制止自己的中年人的手说:“多谢大哥!不是你,那颗人头就换成我的了。可是大哥你是怎么知道这件事情有鬼的呢?”。中年人摆了摆手:“年纪大了,看过的事情就多了一些,没什么的。一般掌权的要是办了一件不得民心的事情,然后还问大家怎么看,八成就是要挑一个不长眼的出来,给大家杀鸡儆猴看。你想,当官的又不傻,他难道不知道自己做的不得民心吗?但是民心不稳纷纷议论就对他的权力有威胁,所以找一个不长眼的直接给宰了就是最有效的安定人心的方法。老弟,你看现在大家都不敢说话了吧,有道是:不打勤的,不打懒的,就打不长眼的。人生很长,多小心吧。今晚踏踏实实的打鼓呐喊,别再偷懒被抓住,那可要丢了小命的。”话说完,中年人拍拍牛阿一的手,在大鼓前找到了自己的位置,而牛阿一也小心的松了口气。

当晚所有的人都奋力的打了一夜的鼓,直到第二天中午没有人来给大家送饭才有人觉出了蹊跷,出了大门一看,原来这群俘虏已经被一支穿红色军装的部队给包围了。

牛阿一看到这支军队立刻跑出营地大喊:“我们是阮国人!被密国人抓成了俘虏,请周族大军解救啊!”然后一把撕开了自己袖子,露出了左臂上被烫伤的疤痕。

周发在战车上看着跑出营地大喊的牛阿一,用手一指,马上就有周族的战士把牛阿一带到了周发的面前。周发详细询问了牛阿一前因后果之后,对着身旁的伯达说:“看来密俊带着七千多步兵当夜就逃跑了,昨天下午崇国就收回了全部的铠甲,这样一来,我们就胜券在握了。伯达将军,你觉得密国带领后卫部队的将领可能是谁?后卫部队战力几何?”。伯达听完周发的问话,拿出了一节碳棒在一块木板上写写画画了半天才谨慎的回答道:“回禀公子,最有可能率领后卫部队的将领是密诸,密国对戎方的多次行动中密诸都是后卫的主将。战力可能只有两千步兵,但有盔甲的步兵不会超过四百,因为密国几乎不训练远程投射的轻步兵,所以剩下的一千五百无甲的步兵也会是肉搏能力极强战士。但是以我军五十两战车的战力还是可以稳稳的吃掉他们。只不过密诸向来行踪诡秘,想要找到他是一件难事。很有可能,我们会和戎方一样,被他设置的障眼法迷惑,最终让后卫军安全撤回密国。”。

在一旁的牛阿一一听到“密诸”这个名字马上跳了起来:“公子,我会看牛!密国军队后撤一定要牛来运输辎重,我可以按着牛的踪迹来找到密国后卫!那个密诸千万不能放过他,他杀了太多的人!连女人和孩子都没与放过!”,说到这里,牛阿一大声而伤心的哭了起来。周发听完牛阿一的话,冷冷的看了远方一眼,回头对着身后的军队说:“出发!”声音不大但极有威严,随着这道命令,周族的战车开始了对密国后卫军的追击······

一天之后,周族的五十辆战车在牛阿一的带领下终于追到密诸率领的密国后卫部队,战车对于步兵的绝对优势让周族只付出了很少的代价就取得全歼密国军队两千两百人的战果。战斗结束后,周发按照文王和伯邑考的指示,有序的撤出了阮、密两国的国界,把战火控制在了最小的程度,同时,伯邑考以文王的名义写就报捷奏章也飞马送到帝辛天子的桌案上,这场规模不大的反击战的详细信息就像长了翅膀一样飞遍了九州大地,各族的势力纷纷按照自己的评判,开始行动了起来。

如果说这场反击战之前,商天子是九州万民不可置疑的司命神的话,那么这场战争之后,各个部族的领袖们就都开始了尝试掌握自己族群命运的活动。东夷、苗蛮、北狄、西羌的情报消息像爆发的洪流一样涌到朝歌,天下的形式从此开始改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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