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鸢飞 第一节故人传信予文王

1个月前 作者: 石阶
第八章鸢飞 第一节故人传信予文王

第八章鸢飞

鸢飞戾天,鱼跃于渊。岂弟君子,遐不作人。

—《诗经·大雅·旱麓》

第一节故人传信予文王

曾经有人认为,殷纣王在兵败牧野之后跑到鹿台举火自焚时,昔日在他面前表现的忠心耿耿的臣子们却没有一个愿意为了殷纣王奋战到底。并以此来证明殷纣王平日里荒淫失政、残忍暴戾以至于最后落到众叛亲离的下场。就连孟子都对梁惠王说:“闻诛一独夫纣矣!未闻弑君也”(《孟子·梁惠王下》)。其实这个看法是有些片面的,历史上确实有人为帝辛天子战斗到了最后一刻,比如今天出现的作册更载:恶来。

恶来和他的父亲飞廉,在历史上的记载比较稀少,依据《史记·秦本纪》上的记载:“蜚廉生恶来。恶来有力,蜚廉善走,父子俱以材力事殷纣”。我们可以看到恶来和他的父亲飞廉都是孔武有力的猛士。而清华大学在2008年的战国中期的竹简里曾经对这对父子的结果做了描述:恶来在牧野之战时力尽被俘,后被周武王处死。而他的父亲飞廉则一直战斗到周成王主政之时。周成王看着飞廉在商盖再度发起叛乱,亲自率领大军将商盖讨平,诛杀飞廉,并且为了防止商盖的遗民再次作乱,而把他们全部迁徙到西部雍州的邾吾,世世代代给周族人看守坟墓。而这只西迁邾吾的商盖人就是日后秦国赢氏的祖先。一对父子为了被人唾弃的殷纣王,筚路蓝缕的与强大的周人战斗了几十年,最终兵败身死,且那之后又通过口口相传的方式给自己遗民种植下反抗周人的种子,并最终在自己的后世子孙秦昭襄王时攻灭周天子取回九鼎,这样的历史真不知道改用什么样的词汇来形容。但我们至少可以通过这样的脉络,对这对父子来做一些推测和联想,让我们回到三千多前的朝歌,看看恶来在干什么吧。

自从火侍熊季逃离朝歌之后,灵台的作册们就飞速为突袭西岐的事情而忙碌了起来。但奇怪的是,帝辛天子却下令将突袭西岐、抓捕周昌的行动推迟。为此,负责灵台里特殊行动的更载恶来有些费解的跑来找自己的上司费仲。当恶来赶到费仲的文案房的时候,却发现费仲也愁云惨淡的坐在窗前叹气,恶来当然知道作为管理作册系统的当家人有多么不容易,但还是抿了抿嘴对着费仲说了一句:“大人,属下有一事想请教!”。

费仲听到这句话,有些木然的回过头,一看是恶来,便伸手指了指坐榻说:“哦,是恶来呀。来,快坐下。我知道你为什么而来。你先喝一盏水,我慢慢跟你说”。恶来对着费仲一鞠躬,然后就坐在费仲的对面关心的问:“大人,人生不如意十有八九。即使这次行动不成,有什么难处,也该属下担待。您可千万不要为此累坏了身子啊!”。费仲听到这里摇了摇头回答:“其实,我不是为了突袭西岐的行动被天子推迟而惆怅。说到底,我大邑商的实力远在周族之上,如果不是东有东夷、南有苗蛮、北有戎狄的话,要消灭一个周昌实在是易如反掌。天子此次推迟这个行动也是迫于现实的压力,东夷这次的内战始终在可控制的范围内,苗蛮派去了特使要求徐、翼两族克制行动,谁敢肆无忌惮的扩大战火谁就是苗蛮的敌人。就连戎狄部族也派了三千多马队从燕地南下至薄姑国要求徐族为了和平停手。这么一来东夷方向上就集结了三股势力,但侯喜大将军的部队还没有整训完毕,大量的新兵和重建的前军右师都需要时间来调整状态,再加上沿途的仓库都没有补充完整。所以,天子决定在东夷内战势态明朗之前停止对西岐的突袭也是明智的。关于这一点,你现在能理解了吗?”。

恶来听到这里点了点头,进一步对着费仲说:“如此,我便了解了。那么大人您究竟是在惆怅什么呢?”。费仲思考了一下,决定对恶来实说:“这次熊季来灵台见我的时候,跟我说了一句话,我觉得这才是我大邑商最危险的隐患。熊季对我说,周昌告诉他:天下非一人之天下,乃天下人之天下也!恶来,你怎么看周昌的这句话?”。

恶来听到这句话明显的愣了半天,才痴痴地回答:“什么?周昌是疯了吧?嗯,不过,我觉得也有几分道理。起码,刚才我就觉得自己的心颤了一下,仿佛内心有一股火焰窜了出来。而且,仔细想想,三代圣王对天下的统治,好像就是按照这句话的意思来的。故而,也不是全错吧?”。

费仲摇了摇头说:“你看,你是天子的近臣,父子两代都深受天子的圣恩。猛然一听这句话都被鼓动的热血沸腾,如果是那些生活艰苦的平民百姓和中小贵族听了,会不会一下子就被扇起了反抗天子的火焰?这句话的煽动性太强了!如果所有人都明白了这句话的意义,恐怕刹那间,天下百姓的怒火就会形成燎原之势。到时候,我们就是有天大的本事都会死无葬身之地的!周昌好厉害呀!就冲这一句话,我就不相信他没有问鼎天下的志向!这句话简直就是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疯狂的抨击当权者的最有力的武器!再进一步延伸,百姓们会对天子和他治下的官僚恨到骨子里!试想,天子和管理百姓的官僚们种过一粒粮吗?织过一匹布吗?为什么百姓们的只能刚刚果腹?而天子和官僚们却可以穷奢极欲,脑满肠肥?你如果这么一想,我们现在难道不是处于百姓的怒火之中吗?”。

恶来听完费仲的话,心里也激烈的思考了半天,有些畏惧的回答说:“大人,属下没有您想的这么远。但如果真的如您所说,那我们现在确实是坐在火山口上,顷刻之间就会身死族灭!但是,属下反过来一想,觉得既然周昌可以用这句话鼓舞人心,那么咱们也可以用这句话来稳定百姓。如果大人可以将这句话上书天子,那么卑职想,天子一定会拿出办法来取得民众的信任的!到了那时候,坐在火山口上的就不再是我们,而是周昌。大人,属下说得对吗?”。

费仲看着恶来,有些意味深长却又不着边际的问了一句:“恶来啊,你是从小跟着飞廉将军在军营里长大的吧?”。恶来恭恭敬敬地站起身来回答:“回禀大人,是的。属下十四岁的时候就参加了军中大比,并取得的力士的称号。其后属下跟随当今天子讨伐夷方,在阵前率领十二名力士一举拿下了翼族首领翼飞的首级。由此受到当今天子的青睐,后在军中以陷阵尉的身份出战二十二次,二十二次全胜。所以被当今天子提点到灵台,做大人的手下”。费仲点点头:“不错,恶来你要不是来到灵台,在军中起码也是旅帅一级的高级将官了。后来我把你要到灵台也是希望你组建一支和卫巫的火侍陶佳训练一样的特殊行动部队。一者是为了和卫巫可以全面的对抗,为在外面单独行动的作册提供一些保障,二来也是为了在秘密抓捕强大的敌人时不再经过军队和族卫的管理,提高行动的突然性和隐蔽性。故而其他的情报方面让你接触的不多,所以你对基层的情况也不太了解。恶来啊,你知道本官的出身吗?”。

恶来老老实实的低着头回答:“属下不知。请大人赐教”。费仲呵呵一笑说:“你也不要这么紧张,咱们就是随便聊聊天,来坐下说话。你身材太高,我仰头看你,脖子都疼。呵呵~”。恶来听完有些不好意思的坐下说:“卑职的身材很像家父,家父就是因为身材高大疾走如风,才在丁方之战中带着族中弟子用一个时辰绕到敌军背后突然发起攻击,使我军大胜,故而被先帝赐予风伯的名字—飞廉。到了我出生的时候,先帝亲临府邸,一看我就笑了,说:真不愧是你飞廉的儿子,生下来就比一般孩子长!呵呵”。费仲也笑了:“是呀,你这个身材走到人群里也都能一眼认出来。大家都要仰着头看你,你就是想知道普通人是怎么想的,也很难了。来,我继续说我自己”。

恶来规规矩矩的坐下来,开始认真倾听费仲的话:“我原本是费地的一个刀笔小吏的儿子。因为长期跟着家父处理费地的文书,所以能写会画,故而在家父归乡养老之后,我就接替了家父的职位,成了一名地方小吏。后来费地来了一名著名的费地令:伯庐大人。我就在他的手下任职,并因为办事得力成为伯庐大人身边的书笔”。

恶来听到这里“啊~”了一声,紧接着说:“伯庐大人,就是那位为民请命,然后掀起地方改革,但最终因为被权贵攻讦而处死的伯庐大人吗?”。费仲点点头说:“是的,就是那位伯庐大人。我在伯庐大人身边行走了五年,受伯庐大人的教导良多,我从心里一辈子都感激和钦佩伯庐大人的人品和才华。伯庐大人更是在临终之前向当今天子举荐了我,在引导我与当今天子见面之后,伯庐大人慨然一笑直奔刑场。当时的场面我今天想起来,历历在目。”这话说完,费仲对着朝歌刑场的方向恭恭敬敬地施了三拜九扣的大礼。看的恶来也对着刑场的方向深深地一拜。

费仲起身后对着恶来说:“伯庐大人才华出众、人品高洁。改革唯一失败的地方就是他高估了贫民百姓的品行!以至于被几个权贵抓住把柄,最终让先帝不得不把他挥泪处斩以稳定朝纲。当今天子登基之后,我把那些诬告伯庐大人的市井刁民一个一个的抓进了灵台,亲自用小锤子一寸一寸砸烂了他们的身体,然后放入油锅中炸个精透。就是这样,我都觉得不解恨,因为他们不但毁灭了伯庐大人的生命,更让一场辛辛苦苦的利国利民的改革化为乌有,而为的只是一点财货还有几个女人!这样的刁民无赖,就是下油锅都便宜他们了!”。恶来看着费仲眼中的怒火,明智的闭上了嘴,静静的等待着费仲平静下来。

费仲深吸了几口气,然后开始回忆了起来:“当时帝乙天子已经察觉了大邑商的社会矛盾越来越突出。富得人越来越富,躺着都赚钱;穷的人越来越穷,辛苦劳作都吃不饱。富人有了钱,就会想着干预司法、破坏公正以便让自己永远富裕下去。时间一长,地方上社会风气糜烂,以至于到了不行贿就无法办事,不溜须拍马就无法生存的地步。帝乙天子想要扭转这样的局面,就派出了自己儿时的伙伴伯庐大人来到费地,主持改革。一旦成功,改革的具体方案马上就可以推行。我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来到伯庐大人身边的。当时伯庐大人的改革思路很明确,首先,通过分割土地来让平民百姓拥有可以自由选择出路的财富能力;然后,调集朝歌的刑司来抓捕贪污的官吏和不法的富人、豪强,以此来保证社会秩序的正常运转,不至于出现下差对上官的阳奉阴违和豪强对借改革之机对百姓肆意掠夺的事情;最后,给有了财富支持和自由选择的贫民百姓议政和选举的权力,并借机会建立完善的社会保障,让百姓们老有所养、病有所医。结果在第一步给百姓们分割土地的时候,这些刁民的劣根性就显示了出来,刚开始大家也是高兴的,但是到后来发现人人都分了一样的土地,这些愚民的心理就不平衡了起来,纷纷认为自己该多拿地才更加公平,于是本应该团结一起对抗权贵的赤贫百姓们纷纷为了多拿一寸地而开始了争斗。这些懦夫!不敢对抗更强大的权贵,只敢对比自己更弱小的同伴下手!于是那年的百姓之间的暴力事件比往年多出了一倍,但是好在伯庐大人强行推动土地分配,最终把这股邪火给压了下去。等到了刑司的官吏来调查地方官员贪污受贿和当地豪强横行不法的时候,这些刁民的恶行更是被激发的无以复加,有很多人为了豪强多给自己一头牛、一块肉甚至是一个铜贝,就开始诬告曾经帮助他们得到土地的伯庐大人的下属,反而让真正应该受到法律惩处的贪官污吏和地方豪强逍遥法外!等到了第三步,给这些刁民赋予议政和选举的权力的时候,这些人更是丑态百出!拉票贿选、甚至直接纠集一帮无赖殴打本应当选之人,最终让一帮地痞无赖和流氓恶霸坐上了本应该帮扶百姓的职位。而普通的老百姓呢?就因为恶霸给了一桶油、一袋粮就对这样伤天害理的事情视而不见!甚至派人调查也不说!最后好了,伯庐大人改革失败,他们自己呢?原本可以过上更幸福的生活,结果却因为自己的自私、懦弱、贪婪、愚昧和无情无义又重新过上了以前那种牛马不如的生活!伯庐大人离世后第十年,我曾经调查过费地百姓的生活情况。发现,富人还是富人,穷人还是穷人。其实这些穷人曾经有过改变自己命运的机会,但却因为自己的贪婪和懦弱而永远的丧失了。作为相信这些愚民的代价,伯庐大人献出了自己的生命。恶来,你说,这样的老百姓除了被周昌那样的伪君子忽悠的一时兴起去杀官造反之外,有没有能力来管理和建设自己的未来?”。

恶来看着沉浸在自己回忆里的费仲,不敢高声言语,只是轻轻的说:“所以,费仲大人觉得周昌的这番话,其实只是为了推翻我大邑商而欺骗百姓做的假象?”。

费仲摇了摇头说:“不,事实恐怕比这个更加可怕。我觉西原的百姓八成是被周昌的严刑峻法给杀怕了,才会这么乖乖的听话。人是很难改变的,如果强行改变一个人,最有用的办法就是施加惩罚,这比奖励更管用。就好像你驯养马匹,你好吃好喝的喂养,那这匹马一定是不听话的,只有它做错了就抽鞭子,这匹马才会被你驯服;其实人也一样,你看那些胡作非为的恶霸,家里的父母是多么爱他们呀,苦口婆心的劝说他们改邪归正,没有一个听从的,但是只要刑司的差人拿着棍棒和绳索上门,这些恶霸马上就老实了。我想以周昌的阅历,不会看不明白这个道理。我确实看到了西岐城里人人谦让,但也许如果不谦让就会被带走打板子;我也确实看到了西岐城里富人跟穷人讲理,但也许不讲理就会被捉拿下狱。要知道周季历在位的时候,西岐的监狱扩大了三倍都被塞的满满当当,要说周昌在这方面是个心慈手软的人,我是不信的。但是自古以来,会说的都比会干得强。哪怕周昌严刑峻法,只要他把仁义和公正挂在嘴边,老百姓也还是愿意自欺欺人的相信。所以我想,多亏周昌不是天子,如果让他当了天子,不但老百姓会更加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社会上恐怕连一个不同的声音也不会听到了!因为一个伪君子最害怕别人说他不好,那才是这个世界的末日!你懂了吗?恶来”。

恶来听完费仲的话,坚定地回答道:“如此的话,必须把周昌抓进朝歌,交付刑司绳之以法。好让天下万民都看清这个伪君子的真实的面目!大人,卑职请命突袭西岐!就算不为了大邑商,仅仅是为了天下万民不过上那种自欺欺人的生活,卑职也要把周昌抓回来,明正典刑!”。

费仲激动地握住了恶来的手说:“恶来,你真是一条好汉子!我也这么想,就算天子不同意,我们也要抓住机会,秘密的去抓捕周昌!出了事情,我来顶!咱们这次谁也不要告诉,此事只有你我二人知道。你来跟我说说,你具体的准备,我先看一下有多大把握”。

恶来从怀里掏出一卷竹简开始对费仲讲解:“大人,我手里有二十辆经过改装的四马战车。他们比以前的战车更加坚固、同时也更加轻便。驾车的武士一共六十人,人人都是识文断字且武艺高强的贵族出身,这些人都是我从军中精挑细选出来的好手,说是万里挑一也不为过。同时,我给他们配备特制的双层铠甲,在保证轻便的同时也比普通的青铜甲加皮甲的搭配模式更加坚固,更强的是,他们人人都配有强弓、重矛和青铜战刀。我觉得这些人发动一次对周昌的突袭,不论是战斗力还是隐蔽性都可以充分的升任。但是他们也有弱点,那就是只适合野战截杀,而不适合在城市中追捕。更何况,在西岐,卫巫的能力是前所未有的强大,我也不准备把这些精心训练的人手排到西岐城中去执行任务。故而,我希望大人用手中的力量将周昌引出西岐城,只要他出了城,就是身边带着一百辆战车,我也有信心把他抓回朝歌!”。

费仲仔细的思考了半天,才对恶来说:“也许有一个人,可以帮忙?”,“谁?”恶来有些激动的问。费仲慢悠悠的回答:“周族在壬原上扶持了一个新的小部族叫壬族,他们的族长大壬虎不但接受了周族的支持,而且还把自己女儿嫁给伯邑考作侧室。但是大壬虎不会想到,和他一起并肩作战了二十多年的巫公是我们作册的一员”。听完费仲的话,恶来不禁感到一阵寒风过体:“大人,真的有人可以潜伏二十多年吗?”。费仲笑了笑说:“其实他的存在纯粹是一个巧合,之前不会有,之后也不会有了。当年帝乙天子有感于对地方势力的监控失败,以至于欺上瞒下的事情比比发生,所以就想了一个办法:让被派出朝歌的去地方担任巫公的巫师们自愿加入作册组织,担负起为天子监察地方的重任。好处就是给予这些人的家里人更好的照顾和更多的升为贵族的机会。可是巫师们又不傻,深知一旦到了地方上就是别人的天下了,为了一些身外之物不值得去和地方上的领主们过不去。但是也有一些平民出身的巫师,因为家里的条件不好而愿意加入,大壬虎身边的这个巫公巫汲就是这个时候成为作册的。你知道,巫师去哪里担任巫公也是要地方上的领主们认可的,所以有钱有势的巫师都去了好地方,而这个巫汲大概是实在没有钱来拉拢关系,所以才在大家都挑剩下之后去了壬族这么一个又小又穷的部落。从此开始每年作册都会给他家里多发一笔钱,但是因为这些在贫弱部族里,巫公实在提供不了什么有价值的线索,所以慢慢的也就没有人再发来信息,当然帝乙天子也发现了这个问题,所以之后也不再采取这样的方式来打探消息,时间一长这些人就被遗忘了。由于这些人的钱都是从巫教里面划拨的,作册只是专款专用的过一下手。所以连我也不知道这些人的存在,直到我从西岐回来,调查壬族的资料的时候才发现有这么一个人。于是我联系了他,本来以为他会矢口否认,没想到他还记得当初在帝乙天子面前发下的誓言,随表示愿意服从我的领导。哎,在大邑商越是这样忠贞勤勉的人,越是没有上升的渠道,反而是像文鹤那种靠着自己老子的人可以得到一份体面又舒适的差事,这也是一种悲哀吧。这次行动结束之后,我决定把它调回朝歌干一个置帖官,也算是对他多年付出的回报吧”。

恶来听到这里,有些犹疑的问:“大人,那我们何时行动?需不需要再等一等出发,看看这个巫汲的情况?”。费仲摆了摆手说:“没有必要,你们现在就可以出发了,一路之上要白天休息晚上赶路,到达壬族东侧的癸族的时候,就可以暂时驻扎等候命令了。癸族和壬族有世仇,不会走漏你们的消息的。还有,你不要亲自带队,一旦出现问题,你的身份很麻烦,懂吗?”。恶来低了点头说:“好的,大人,我让我的弟弟方来带队。也是十拿九稳的”。费仲用信任的眼光看了看恶来,然后说:“去吧,让方来小心一些,毕竟我们这是瞒着天子的行动。我马上给巫汲和癸族写信。你们可以开始了”。恶来对着费仲一躬身说:“是!大人!”。

十天之后,身为壬族巫公的巫汲收到了费仲的来信,在看完之后马上就把信件烧掉了。巫汲望着正在修造的石头城墙,沉默了好半天,最终还是决定去找大壬虎。

正在城墙上监工的大壬虎觉得自从受到周族的青睐以后,自己部族的日子是越过越好了。起先是自己的女婿伯邑考直接派人送来了粮食和布匹,然后周族又派人修整了道路来连接自己部族的城寨和官道,渐渐的过往的行人和商队都把自己的城寨当成了去西岐城必要的落脚点,终于大壬虎觉得可以修造一座石头城墙的小城堡来让族人获得更好、更安全的居住环境了,于是在一年以前,大壬虎向伯邑考申请资助,自己的女婿二话没说就派来了五十名工匠和足够的粮食来支持壬族的造城计划,如果不是在去年秋天伯邑考提醒大壬虎要密切关注大邑商的动向的话,这样的日子实在是太过完美了。就在大壬虎浮想联翩的时候,和他一起相伴了二十多年的巫公走到了他身前。

大壬虎看着巫公急匆匆的身形,笑着问:“巫公,什么事这么着急呀?”。巫汲指着正在修造的城墙说:“族长,您是不是忘了一件事情呀?”。大壬虎一愣,左思右想了半天也没考虑出个所以然,就拉着巫公的手说:“巫公啊,你我都相伴二十多年了,有话就明说嘛。我想来想去也没有找到自己有什么遗漏呀?”。巫汲用劝谏的口吻回答大壬虎:“族长,您现在不仅仅是壬族的族长,更是文王殿下属下的壬侯。您都快把城给建成了,难道就不请殿下来看一下吗?虽然,您和殿下还是儿女亲家,但是您毕竟快三年都没有见到殿下了。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越不走动就越疏远,咱们应该趁着筑城的这个机会把殿下请过来看看呀。一来,让殿下仔细看看您治理地方的成果;二来,也借这个机会和殿下拉近一下感情。这才是正道呀!”。

大壬虎听到这里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疑问的说:“果然还是巫公您老于世故,是我失职了。不过殿下他老人家统领西原千万生民,会到咱们这个一两千人的小部族来吗?”。巫汲用责怪的眼光瞟了大壬虎一眼说:“族长,殿下来不来那是殿下的事情,但我们请不请殿下来,那可就是我们的事情了。即便殿下接到咱们的邀请后不来新建的壬城看一看,但咱们的忠心和热情总归是让殿下看到了呀。要不然,等咱们壬城修好,殿下才知道,你说到时候殿下会怎么看待您?会怎么看待壬族?更何况,殿下怀柔四方,最是体谅下情。只要表现的足够心诚,我想殿下十有八九会到咱们这个人口稀少但是位置重要的小地方来看一看的”。

大壬虎想了想巫汲说得也在理,于是就对巫汲说:“巫公您说的对,做臣下的有做臣下的本分。这样吧,我学问不多,就由您来写一封请殿下来的书信。然后咱两一起署上姓名,用我的黑鸢送到西岐去。殿下和大公子都知道的,黑鸢对我来说从不离身,而且上次和阿一一起去的时候黑鸢也认得路,不会有问题的。派黑鸢送信,比派一个大公子不认识的人去更加妥帖。您看这样好吗?”。

巫汲点了点头说:“这样最稳妥,那我马上去给殿下写信,等殿下收到信再给我们答复,这一来一回没准十天半个月就过去了,等殿下来壬城的时候,咱们要早做好准备,才不至于难看呀”。大壬虎信任的点点头:“那巫公你快去写信吧。我也要加紧把城墙造好,争取让殿下看到一个焕然一新的壬族”。巫汲点头称是之后,一转身就回自己的文案房里去了。

不久之后,一封隐匿着阴谋、设计着圈套的邀请信,就在大壬虎最信赖的黑鸢的背负下一飞冲天,向着文王在西岐的宫殿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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