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般若扮了个鬼脸：“明明不知道，还要说嘴。”

云晞见她顽皮，不由绽颜一笑。

“那个西施到了吴王宫中，吴王待她好吗？”般若忍不住又问。

“吴王对西施一见倾心，宠冠后宫，为她建馆娃宫，修响屐廊，终日歌舞玩乐，从前君王不早朝，吴国日渐衰败。十七年后，越王伐吴，夫差自刎而死，范蠡亲自到馆娃宫接出西施，据说两人从此泛舟湖上，恩爱白头。”云晞说着仰起头来，眼中熠熠生光，大放神采。

“胡言乱语！胡说八道！”魔君又忍不住了，在般若耳边咆哮：“什么泛舟湖上，什么恩爱白头！痴人说梦！”

般若见云晞昂首挺胸，颇有英豪气概，暗暗思忖：“晞哥哥是把自己当成了范蠡，把西施当成了青蝉姐姐。可惜他英年早逝，没活到这一天。”心中充满同情之意，对魔君的话置若罔闻。

“那西施也算没白白等了这十七年。”般若对这样的结局还算满意。心满意足地叹了口气，道：“不知他们两个现在怎么样了，是不是也能世世代代恩爱团圆。”

云晞还未说什么，魔君已冷笑道：“嘿嘿！恩爱团圆只是骗人的鬼话罢了！”

云晞却说：“范蠡辜负西施良多，必然愿生生世世相报。”

般若听到“生生世世”这四个字，搜索记忆，仿佛没听婆婆说过三生石上有西施的名字。见云晞如此笃定，显然是因己及人，期望他与青蝉也能象范蠡和西施一样结局吧。

想着孟婆让她早去早回，也不敢多耽搁，匆匆告辞回来。一路上想着范蠡与西施，云晞与青蝉，际遇如此相似，竟忘了去河边取桶提水，到了望乡台下才想起来，回身要去取时，却发现水桶正跟在自己身后飘在空中，里面装满了水。

般若左右看看无人，伸手提过水桶，露出桶后面的两条小鱼。

原来是蝶尾和凤丫驭气驼着水桶跟在她后面。

般若十分欣喜，对它们谢了又谢。蝶尾甩了甩尾巴，对忘川河方向点点头，般若会意：“是火儿让你们送来的吗？”

蝶尾和凤丫连连点头，般若道：“回去替我谢谢他。”

目送两条小尾甩着尾巴走远，才提着桶回到望乡台上。鬼差已经离去，孟婆正拿着那张白色的灵牒看着什么。

般若凑过去，孟婆却将灵牒收了，问：“听了故事回来了？”

般若将云晞的话复述了一遍，问：“范蠡和西施真的生生世世在一起了吗？”

孟婆笑道：“人间传说，终归是祈望花好月圆，恩爱白头。只是世间事哪有这许多美满姻缘。范蠡虽然接回西施，西施却因感念吴王恩情，投湖自尽了。”

般若一怔，啊了一声，呆呆看着孟婆，好一会才醒过神来，讶然道：“怎么会这样？她与范蠡不是青梅竹马的恋人么？难道她不喜欢范蠡吗？”

孟婆淡淡道：“吴王待她十七年如一日，恩宠有加，深信不疑，她便是一块冰也暖化了。况且，当年范蠡为了权位将她献给吴王，即使她对吴王无情，对范蠡又怎能没有丝毫怨怼？即便范蠡愿意放弃富贵权势与她回归故里，泛舟湖上，她也再难找回当年的情怀了吧。”顿一顿，语气转为幽婉：“况且人的感情本就容易反复，朝秦暮楚，也是有的。”

孟婆的一番感慨般若听的明白，却很难理解。听到最后一句，心中慨然道：“我若喜欢一个人，必定不会随意更改，一定象晞哥哥一样，永生永世只喜欢这一个！”

孟婆听到她的“豪言壮语”，看着她怔了半天说不出话来。

般若的心思却又转到范蠡与西施心上，只替他们担忧，眼巴巴地问：“那，那他们后来怎么了？转世后，他们又在一起了吗？”

孟婆摇了摇头：“范蠡因复国有功，已经修成地仙，不入轮回了。”语气一转，又道：“西施因狐媚惑主，亡国有罪，罚十世为娼！”

“什么是娼？”般若眨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困惑地问。

孟婆看着她纯净的眼眸，黑白分明如一泓未经沾染的秋水，只得含混道：“娼么，就是人间最命苦的女子。”

般若大为意外：“可是，可是，这不公平！”至于怎么个不公平，偏偏又说不出来，只觉得胸闷气滞，异常难受，拉着孟婆的手：“婆婆，范蠡将西施送给吴王的，西施什么也没做，为什么范蠡可以成仙，却要这样待她？”

孟婆无奈笑道：“转生薄上笔笔标注，这是她的命数。”

般若不服：“转生薄上的标注是谁写的？命数就不能改了吗？”

孟婆不语，良久幽幽一叹：“种因得果，皆为天数。别说人间，便是六界之中，也无公平可言。”

般若见孟婆感伤，只得咽下心中不满，默默依在孟婆身边，看着虚空之上飘浮的销魂池发呆。

“西施的转世阴魂就快到了，介时，你不要胡言乱语。”

般若点点头，黯然片刻，忽然说：“婆婆，那个范蠡，与晞哥哥好象。”

孟婆微怔，般若道：“晞哥哥和范蠡一样，也是为了自己的国民将心上人送给了别国的国君。我不明白，为什么他们要把自己喜欢的女人送给别人。”

“对他们来说，家国天下皇权利益都比儿女私情重要，等到拥有了他们想要的东西，又想得到更多。”孟婆爱怜地抚着般若气鼓鼓的腮：“这就是欲望作祟，这也是修行摒除七情六欲的好处，没有了七情六欲，便不会被这些欲望所左右，也不会深陷其中不能自拔了。”

般若听婆婆将话题扯到了摒除七情六欲上，心里颇有些不以为然，不敢公然反驳，只得嘻嘻一笑表示领会。

正说话间，黄泉路上传来一阵幽幽的香氛，清冽甜美，闻之欲醉。一个散发着淡淡荧光的阴魂由鬼差引导着，翩然而至。

般若吃惊地张大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