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怀疑

赵琛的星眸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消失的呢？是母妃被打入冷宫的那天开始？还是母妃等不及团聚，在偏远的清冷宫殿垂死挣扎的时候？那样美丽的女人，最终却只能惨死在那种地方，留下两个半大的孩子相依为命，孤苦伶仃。

没了母亲的庇护，两兄弟的日子过得很艰辛，为了能在深宫中生存醒来，赵琛遵从母亲遗命，遮起了那双如星的眸光，从此只余温顺的低调。

然而皇宫就是弱肉强食之地，你想安分守己过好自己的生活，偏偏有人就是不想你如愿，无论他如何退让，还是会受到各种欺凌，身为二皇子的太子尤为喜欢欺负这两兄弟，赵琛护弟心切一忍再忍一退再退，终日带着满身伤痕，却不叫弟弟看见。

直到那日赵漓病重，赵琛情急之下闯入太医院，面对着受人指使的太医们，赵琛头一次违背了母妃的叮嘱，恶狠狠的眼睛看着他们，释放出星冷的目光。

“我明白你们的处境，知道你们不过身不由己，然我与六弟就算再怎么不受宠也终归是皇子，相信父皇如果知道这件事，也会不开心的，还是你们以为父皇会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儿子去死？”

“听着，如果今日六殿下有任何闪失，我绝对不会放过你们。”

赵琛回来的时候什么都没说，流着血的嘴角挂着笑，双手捧着碎花瓷碗看着赵漓说：“六弟，喝了药就好了。”

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直到很久之后，赵漓才从别处听说了此事，从那时起他就偷偷发誓，只要有他在的一天，就决不让人有机会欺负赵琛，从那以后他更加勤奋的练武，他要变强，因为只有变的强大，才能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

“我从来都不相信这个世上会有如此巧合的事情，更不信楚老将军会糊涂到连自己有个儿子都不知道，更别说什么龙凤胎了。三哥，你是没看到那日她看着朝云的表情，那双眼睛里好像藏着两把刀子，眼神冰冷的就像是寒冬腊月的湖水，满满的憎恨和决绝。”

见赵琛不动声色，赵漓长袍掀起坐下来，端起桌上的热茶轻抿一口，咂咂嘴说：“三哥如果不信，可以马上派人前去一探究竟。”

赵琛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一眼赵漓，站起身就朝外走去。

赵漓见状咧嘴一笑，“三哥这是要亲自去？也好，那我就留在这里帮你盯紧这个穆晓。”

众目睽睽之下，楚穆歌强拉着妖精进了房间，一进门她立马放下门栓，背靠着门，捂住心口狂跳的心脏。

妖精好奇的看着她，只见她锁了门却不来寻他，反而是相当紧张的样子，悄悄跑到窗前看了一会儿，然后一副被踩了脚的样子突然跳起来，转过头，一双大眼睛写着慌乱。

“糟了，被怀疑了。”楚穆歌亲眼看到赵琛离开，急得满头大汗，她也没想到会在这种地方遇到赵家兄弟，可是当时那种情况下，见到赵漓轻佻的样子，她实在是顾不得其他，这才站出来破坏。

转过身看到斜倚在床上的妖精，领口微微敞开，如玉肌肤，细嫩的锁骨若隐若现，楚穆歌忽然眼睛一亮，三两步跑过来捉住妖精的手，“雪儿，你要帮我一个忙。我现在有急事要马上离开，你要帮我掩护，确保天亮前无人知晓我的离开。”说完居然就要立即从后窗离开。

面对如此情景，即便是妖精也有些愕然了，偏偏这个时候楚穆歌似又想起什么，飞快的转身跑回来，话也不说直接抱着妖精漂亮的脸蛋狠狠亲了一口，说：“雪儿，能见到你真好。我走了，明儿个再来看你！”

窗户打开又关上，屋子里就只剩下妖精一人，精美的妆容下，表情有些无可抑制的抽搐。

赵琛的马车回到王府的时候，管家已经在门口恭候，见自家主子面色不佳的样子，也就没敢多言，只接了斗篷小心的跟在后面伺候。

步入府门，赵琛仿佛不经意的问了句，“王妃呢？”

管家不疑有他，低头回答，“回王爷，半个时辰之前，王妃差人回来传话，说是今晚要留宿青云寺。”

听到这句话，赵琛的第一反应是，她果真不在家。

脑海中不期然闪过一些画面，那个人先是抢了八弟的女人，而后又接连挑衅了六弟，在众目睽睽之下带走花魁，春宵一夜。

他跟楚穆歌容貌何其相似，偏偏这时候她不在家，叫他如何能不多想？

步伐放慢下来，赵琛理了理纷乱的头绪，他倒宁愿相信这就是巧合，毕竟那人是楚国公一手养大的，虽不是什么安分守己的深闺中小姐，却也不至于做出那样有辱门风的事情。

“我叫你雪儿，你叫我穆穆。”真是好刺耳的名字。

赵琛眉头轻皱，转身朝外走去，管家见了连忙跟上，谁知他走了两步又突然停下来。

“王爷？”

赵琛抬头看了看天色，问：“是谁过来传的话？”

“回王爷，是青云寺的小师傅过来传的话，随身还带着王妃的信物，如今已经回去了。”也就是说早上派去的人还跟在她身边。

“马上派人去一趟丽人馆，告诉六爷‘她不在’。”说完想到赵漓的脾气，又把人叫了回来，“算了，不必去了。”

朱红大门关上，隔绝了外面的声音，隐约的，似乎还能听到太月上传来的琴音袅袅。

王管家见赵琛站在院子里不动，也就老实在一旁候着。

自古官宦世家好男风之人不少，近年来帝都不少楼里也做起了小倌儿生意，男风日下，不少达官贵人家里也都养了几个娈童。

男人跟男人并非不可，只是毕竟是不合常理的事，说出去也不甚好听，因此大家都是心照不宣的选择回避这个话题，却不曾想今年花魁的桂冠竟然被一个男人摘得。

好一个‘清城佳人，绝世而倾城’，只怕今晚过后，‘绝世’与‘雪公子’的名字就会在清城里传开了。

雪儿，雪儿。

“明天一早立即派人去青云寺，本王下朝回来要看到她。”

穆歌，穆晓。

一个对自己曲意奉承，实则虚情假意；另一个则是对自己视而不见，这两人虽然样貌相同，身材却是有异，且行为举止也大不相同，赵琛其实心里清楚，他不可能是她！

只是赵琛有些不明白，那人明明是无关紧要的存在，为何在见到穆晓做出那样的举动之后，他的心里像是堵了块石头一样不舒服？

忽然想起她说过的那个君子之约，看她当时的表现，似心里早就打算好的一般，只等合适的时机对他开口，与自己对视时，那一双眼睛竟是他从未见过的清澈透明。

原本也没有想过要娶她，娶了之后置之不理也是替她着想，毕竟见得面少，心里的牵挂就越小，这样对她而言反而是最好的。

他虽不喜欢她，却也没有想过要赶她走，可是她呢？嫁进了王府竟然还想着要离开？皇恩浩荡她当成是儿戏不成？女子出嫁从夫这个道理她到底知不知晓？‘好聚好散’，真亏她说得出口。

唯女子难养，古人诚不欺我也。

没有得到赵琛的消息，赵漓不敢掉以轻心，自打这两人进了房就亲自盯着，花船外已经安排了人手，只等里面的人露出马脚，当场抓一个现行。

赵漓守了半夜还不见屋子有动静，心里不免着急起来，心想着赵琛都已经回去那么久了，如果有情况早该派人过来的，如此看来府里并没有状况发生，可屋里那个又当何讲？

赵漓是个死心眼，他认定的事情就不会轻易改观，把手下都打发到外面盯梢，自己则是花重金住进二人隔壁的房间，就近监视。

说是监视，实际上就是偷听，把门关好，半个身子都趴在墙上，赵漓集中精力开始听墙角。

赵漓站在墙角听了一整夜的墙根，起身时半个身子都麻了。